在茂山这地头,就属白云观观主陈帧的名声最大,在山下万千信众眼中,那就是妥妥的神仙老爷没跑了。
可老神仙也有本难念的经。
这位手持拂尘衣袂飘飘神仙气十足的老神仙,前些年因缘际会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开悟境修士,为观里带来不少实实在在的好处。
对此,陈帧倒并不反感,身在天地间,肯定是要被各种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要做那书上说的闲云野鹤,何其难观里这么多张嘴,都在等着吃饭,总不能将那些送上门来的香火钱拒之门外。
只是这几年来频繁的开坛讲经以及疲于应对那些观里的财神爷、达官显贵,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奉承言语,实在让他心力交瘁。
可既然屁股底下坐着观主这张椅子,身不由己是难免的。
年幼时便被云游天下的上任观主带上山收为闭关弟子之后,便极少下山,潜心修道,在上代观主仙逝之后,没有争议继任观主之位,但日子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他继续在后山修他的道,山下俗事,自有深谙此道的师兄师弟们去打点。
只是在他跨过儒五境之后,很多事情,就需要他这个观主去抛头露面,以前几乎日日都可有的清净,就一去不返。
开坛讲道,陈帧自然乐见其成,与一些地主老财、达官显贵虚与委蛇,也没什么,总得有人付出一些代价,他这个观主,自然当仁不让,没有半点推卸的理由。况且师父也说过,‘入世出世,都是修行”,他出世了那么多年,修出一个开悟境,入世,难道就一定不能修出一个声闻境
只是观里某些说话分量都快比得上他这个观主的人,似乎这几年胃口被撑得大了,在往昔想都不敢想的北海竹林仙师莅临之后,竟想着依靠那位来自北海竹林的年轻仙师将白云观的名声再拔高几个境界,再真的真金白银,能比得上北海竹林这条祖洲最粗的大腿
一向养气功夫很好很好说话的陈帧为此勃然大怒,吹胡子瞪眼。
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想陷白云观于万劫不复
最终陈帧拂袖而去,而且放出狠话,观中从上到下,要是不知死活去做那些无用之事,逐出观门,名册上划去名字,这件事最后才不了了之。
崔流川在观门前,步履便有意识地放缓,整理衣衫褶皱之后,才慢步回到后山那座仿佛与世隔绝的院落中。
吴青指着搁在身旁不远处的饭菜,笑道:“先吃饭!”
崔流川点头嗯了一声,开始吃这一餐晚了许久的饭菜。
吴青也不急,慢悠悠等到崔流川吃过观中清淡饭菜,问道:“你可知山上剑与山下剑”
这次崔流川倒是没有摇头,“山上最不讲理的剑修,用的是山上剑,山下江湖剑客,大多都是山下剑。只是我练剑时间不长,剑招远不如拳脚功夫来得精深,更不知什么是剑意。”
吴青补充道:“剑道高低,从来不在剑术精妙繁琐与否,而在剑意。但其实引动剑意剑气比起再精妙繁琐的剑招,都要难。可能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剑,气机的引导、剑意剑气的多寡,都有大学问,不比读书做学问来得轻松。因为一些家学渊源,我并不用剑,但不妨碍我成为一名剑修,其实将剑道走到足够高度,手中有剑与无剑,区别不大。”
然后吴青问了一句题外话,“我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叫吴丹,显而易见,丹青嘛,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提笔画画的,到了我这一代,姐弟俩,都不去摸笔,反而让那常老头鼓噪去学剑。可能我吴家丹青一脉,就要让一把剑给斩断了。没法儿,谁让剑修最潇洒呢”
吴青起身,视线与崔流川视线交汇,“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什么时候能撑过三成剑意剑气洗涤,就大功告成!”
崔流川明显有些讶异,但仍是重重点头。
一股磅礴剑气毫无预兆地压顶而来,顷刻间,崔流川便全身涨红,体内那口真气抱头鼠窜,紊乱异常,就跟千百根钢针扎入人体三百穴道一般疼痛。
“什么时候能在当下剑意重压下行走自如,我会继续加重,放心,不会伤及你武夫体魄根本。至于最后能有多少收获,看你自己。”
崔流川呼吸急促,最后竟是咬牙站了起来,只是后背佝偻,仿佛背负一块巨石。
吴青笑道:“看不出来,六品武夫的底子打得还不错。”
崔流川咧咧嘴,终是没能说出话来,似乎生怕一说话,便会泄去好不容易撑起来的精气神。
吴青肩头那只白鸦歪着脑袋盯着苦苦挣扎的崔流川,极其难听地呱噪一声。
崔流川刚提起的一口气便散得干干净净,踉跄倒地,低声嘶吼起来。
吴青冷冷道:“能吃苦是好事,能忍更是好事,但事事忍,却不是好事,撒泼打滚骂娘都不是问题。”
崔流川便扯开嗓门叫喊起来,一手撑地,一手握成,用力敲击地面,可怜这陈帧亲手伐木打蜡的整齐地板,便被砸出一个个坑洞。另外撑地那只手
也五指如钩,抓起大片木屑。最后疼得实在受不了,便以头撞地,只是六品武夫的体魄,委实不是吹的,将地板都撞烂,可额头只是略红。
身穿泼墨白衣的吴青便一直站在那里,也不说话,面带笑意,直到两个时辰后,脸色才变得正常起来。
这小子,还真能忍,居然忍住没骂娘。
原本想着‘公报私仇’的吴青便将这笔帐先记在心里,等逮到机会,肯定是要加倍奉还。
若说吴青是心甘情愿来此,怕是睁眼说瞎话。没来由一桩苦差事砸到脑袋上,就要万里迢迢来为一个少年喂剑,关键这时候跟林老头沾染因果,更不是明智之举。倒不是说怕了什么,竹林这代年轻人,有几个是畏首畏尾胆小怕事的,个个不都是在祖洲横着走只是没这么给自己找麻烦的。
此时的崔流川卖相相当凄惨,在先前精神头足有力气折腾的时候,就已经将这座清修之地险些给拆了,到后来,便再没了力气精神,像条死狗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哀嚎。不过到底是大小伙子,嗓门是真结实,两个时辰过去,也不过是略微沙哑。
意识模糊的崔流川突然感觉到浑身一轻,然后两眼一翻白,昏死过去。
吴青便席地而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本从白云观书库中顺来的道家典籍,随手翻开一页,便读了起来,从哪里读起,最后又能读到哪里,无所谓。
崔流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疼痛并未减轻,身子沉重难受,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
身边搁放一只烛台的吴青都没抬眼,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来。”
不等崔流川说什么,吴青衣衫上的泼墨纹图便再度汇聚成那只肥得过分的黑鹤,停在门前,吴青轻挥衣袖,崔流川便稳稳当当出现在黑鹤脊背之上,一声鹤唳过后,振翅高飞,在夜色中将崔流川送往黄州城那座栽有桃树的院落中。
黑鹤在落进院落之后,轻轻一抖,几乎是紧贴黑鹤后背的崔流川便被摇了下来,狼狈摔在院中,然后肥胖黑鹤振翅原路返回。
最先出门的是李莫申,在看到堪堪能爬起身的崔流川,赶忙上前扶起,正往屋中挪的时候,问道:“不是说让你知道什么是剑怎么,多瞧了两眼人家的剑,就给折腾成这样,然后让你滚蛋,连在白云观过夜的机会都不给”
崔流川凄惨一笑,“别废话,赶紧弄点吃的来,都饿到冒酸水了。”
刚出房门的丁玲在听到崔公子有气无力的催促言语后,也顾不上别的,便火急火燎地去热饭菜。
崔流川在狼吞虎咽地风卷残云之后,只嘱咐了一句明早如果他没醒的话一定要把他叫醒,然后便冲到屋中倒头便睡,被蛮横冲开的房门还在摇晃,便响起了呼噜声。
丁玲悄悄在门外朝屋内瞥了一眼后,轻手轻脚关上屋门,回到桌前收拾碗筷。
李莫申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丁玲忍不住说道:“少爷,您说那个骑鹤的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把崔公子折腾成这样”
李莫申无奈道:“少爷又不是神仙,搁哪知道去”
丁玲叹了口气,“以前咱们赶路的时候,崔公子又守夜又赶路的,事事都得他来,还要和马匪打架,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累过,看着心疼。”
说完这些,丁玲便抱起摞好的碗碟往灶房走去。
李莫申也跟着叹了口气,“人生不如意,十之**,也就是真缺心眼儿的,才能活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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