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谋杀猫
每个人都在行走,只是会短暂的跌倒,也不一定,也有些人永远爬不起来了。
我猜想,永久的停驻者该是不会思考某些存在的意义的,譬如,这一生的价值。我们攒了多少的因,簇成的果又在何处,当要踩进棺材的那刻,我们是否觉得毫无意义可言,我愧对的又是什么?
很好呢,至少我知道愧疚,并且知道它的根源!
我已经八十五岁了,老伴八十九岁,刚刚过世,我已经无法哭泣,碾过的岁月真如齑粉似得,散落的无处可寻,我惋惜未能有闪光的尘埃落入我的心田。
我生着病,也许是心病,也许真的是病了,我已口不能言,腿不能行,只能在轮椅上挨着,在床上睡着,这样的日子,我偏偏忘了做梦。
睡意是每日必备的调剂品,因为它,我便可以忽略许多,比如腿上已经化脓的烂疮,还有无时无刻的苍蝇的侵扰。
可是,偏偏不做梦,偏偏想不起过去了,偏偏忘了自己是谁了。
今天很晴很暖,我披着一件线衣坐着,我的脚架在了踏板上,毫无知觉。我又打起了盹儿,身边谁也没有,不,不是,还有苍蝇围着的。
太阳很辣,辣的使毫无知觉的腿都泛起了一层油花,我的眼睛是花的,头发是蓬松的,脸皮是黝黑的,这样的形象,我猜该没有什么比得上的枯槁。
呵!我又错了!
我看见了一只猫,似乎刚出生的,还没完全断奶的,巴掌大的身子颤抖着一步铿锵的行来。我暗自的好笑,这是一大片的水泥地,这只猫真蠢,水泥地哪来的食物,饿死这样的笨货也是应该。
我有些气急败坏了,它往我的轮椅处摇啊摇的过来了,我甚至看到了那刺出来的脊梁骨。
它的声音很细,我开始有些惧怕。
我养过许多只猫,已经没有存活了,它们的用途只是在抓鼠罢了,于是,赏去那一口粮食倒还是有些用的。
我在该不该喂它而纠结,最终,我拆开了厌恶食用的鸡蛋糕。
它似乎很开心,看到那颤颤巍巍的小小身子,我又开始了惧怕。
我的一生有着许多的过客,短暂的,长留的,还有到了最后才翻出个泡泡的;可是,我偏偏梦不见,我只能仰着肚皮做着机械的呼吸,等待第二日的重复或终结。
对门的那个老太太又来串门了,说句实在话,我很厌恶她。
她刚刚过完八十岁,又是晚会,又是唱戏,最后送了一碗油腻腻的蛋糕过来,那蛋糕的模样正如那片已经化脓的疮。
被子女爱戴好么?如此显摆的结局也只会是一室的清冷,倒不如从开始就断绝了这样的由头。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记事了呢?我猜是上次住院吧,那时候我还可以做梦,口还能言,腿还可走,我养的猫还蜷在我的肩头休息,我还可以下地铲上一颗青菜做上一顿美味的菜粥。
我还可以争吵,可以为菜地争吵,可以为玉米争吵,可以为狗的吵闹争吵。最引以为傲的,还是逼走了那个女人。
那是个病秧子,然后生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女娃儿,再然后一直看病,给口饭吃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我的猫也在嘲笑。
后来,我赢了!
猫吃了鸡蛋糕,似乎意犹未尽,我觉得撑死它也是个不错的想法。于是,我找了个盒子,又倒了许多的我厌恶的牛奶,它果然上了我的圈套。
它的身子很脏,尾巴的毛凝固了一条,比腿上的烂疮还要令我作呕。如果我的腿可以动,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踢开它,正如踢开他家的大门一般。
他家?是谁?我又想起了什么吗?
那似乎也是一场战绩,抱着的绝对权威隔开了两个世界。
那张朱红色的大床,朱红色的床头柜,朱红色的衣箱,这些本是要给他家的。
可是,给他家的有什么价值吗?他家会给一粒米吗?应该是不会的,谁会傻到送别人东西的程度,既然如此,为何他家要住着我的屋子?
于是,我赢了。
他家的门已经散了,那堵建立起来的泾渭分明墙使我的毛孔舒坦,我快慰于自己的成就。
猫似乎吃饱喝足了,舔了舔自己的毛,眼睛搭着,身子摇啊晃啊,一副没用的骨子。它的身子似乎很轻,轻到微微一碾便成了一副亡魂,我开始渴望这样的尝试,那种莫名的兴奋开始使血液沸腾,连那不存在的腿都在颤抖。
远远的,我看见了一辆车,灰色的光芒敲在了眼光间,它的轮子是那样的结实。它款款而来,一如方才的那只猫。
我想我是嫉妒的,否则如何平息我已不存在的腿的怒气。
我的怒气开始逐渐的上升,我觉得我的心绷紧的厉害,我觉得我的气息开始不稳,那染着死灰颜色的一方空间,有逐渐的近了。
我似乎听见的破门而入的风声,可是我明明是聋了呀,我的眼睛开始模糊,我的罪责开始脱离,曾经拿过圣经的手开始剧痛。
我闪过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以宽慰那饱受委屈的心脏。
我拎起了伏在轮边的那只猫,它的肚子还是圆滚的,身子还是热乎的,心脏还是跳动的,小脑袋微微的偏了过来,我裂开了嘴,我觉得那个笑容灿烂无比。
车子行了过来,闪耀的灰色如同焚烧过后的冥币,那种不堪破碎的完整我又揪心了。我的手依旧剧痛,手上猫的温暖更加灼热,那温暖我在何处尝过?
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老伴临死前吧,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并不悲伤,他再也无法品尝这些美好了,我以绝对的威仪阻断了不该有的一切妄想,呵,我的成就厉害非常!
手中的猫被我抛了出去,它的弧线很美,一如被割了喉咙再飞起的老母鸡,它的四肢泛白,不停划着,轻微的叫声也溢了出来,我略显烦躁。
它终于掼到了地上,沉重的闷声似同死亡的烟花,我是唯一的观赏者。
我聪明极了,那灰色的车终于碾压而过了,也好的,它再也不干净了。
我的笑容没有停过,猫的半个脑袋已被碾成了肉泥,空空的水泥地上混着红混着白,偶然的,流淌出一摊子泡沫。它的眼睛如同它的身子般,软软的,横睡着。肚子依旧圆鼓鼓的,那里是我的施舍吗?
这一天的光芒暗了,只是可惜,我依然口不能言,腿不能行。
我的屋子空荡,抬头便可看见老伴的照片,我觉得我该是需要做梦的,也许,那只碾碎头颅的猫会向我问罪!
故事二如何放下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佛曰:孽缘!
孽缘,孽缘是什么?
佛曰:不可得!
我坐在台阶上,对面是棵伸着懒腰的树,它的影子印在水里,显示出个憨态可掬的模样。我怔怔的看着,看的入神,看的连那石阶凉意也不曾注意。
“石阶很凉的,比那六月雪还要凉上几分的!”音色很柔软,我似乎靠到了棉花垫上。那是个女子,宁静至极的女子。
“莫非你见过六月雪?”我来了兴趣!
“见过啊,很多地方终年积雪的,六月份下雪不奇怪!”
我顿时被堵住了,那个憨态可掬的影子开始对我嘲弄了。
我有些不甘心,“你肯定走过很多地方吧,说说你的故事呗!”
她冲我笑了笑,我的心似乎泛起了涟漪。
她摊开双手,手指不染纤尘,葱管似的手指面上摊着一片树叶,叶子绿油油的,边上带着弯钩,偶有一笔带过的蔫色,却也是不染纤尘。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带着疏离,却依旧笑着。
我哑然失笑,“一片树叶呗,能有什么!”
她的反应很是奇怪,收回了掌,继而又展开,她的掌心,纹络清晰,“这回呢?你看到了什么?”
她的笑使我烦躁,“还是树叶,顶多是漂亮点的树叶,不然呢!”
她的掌继续摊开着,白花花的光继续泛着,只是另一只手捡起了掌面上的叶子,接着朝那水里弹去。
她的笑使我愤怒,“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第一面、第二面,你都未对它产生留恋,又何来的把它抛弃的怜惜呢!”
这番话颇有惊天动地之效,于是,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这世上最烦恼的事是什么?佛曰:不可得!
不可得,不可得是什么?
佛曰:执念!
我坐在草地上,看着夕阳渐渐入画,那漫天绯红耀出油画般的热烈,霞晕千里显示出个水墨画的柔情,一轮圆月展现出个涂鸦笔的粗糙,我看的入神,甚至不知道我的身后坐了个人。
“草地很凉的,比那六月雪还要凉上几分的!”音色很柔软,只是我觉得靠在了塑料上,甚至我闻到了塑料特有的辛辣味。
“你干嘛要来呢,好端端的,谋杀我了风景!”我似乎有点不可理喻。
她的脸庞显出个油画般的热烈,“你牵了我的手!”
“我都说了,你干嘛要来呢,还要谋杀我的心情!”我似乎真的有点不可理喻。
她的脸庞现出了个水墨画的柔情,“你捏了我的脸!”
“好了,你不仅谋杀了我的心情,还谋杀了我对你的印象!”我的不可理喻成了真实。
她的脸庞幻成了个涂鸦笔的粗糙,“你亲了我的头!”
“好吧,你现在要怎么样?我反正不会对你负责的!”我的不可理喻顽固不化。
她的沉默使我烦躁,静了许久,直到草地上涌起阵阵风帘,朵朵暗云推着五彩战旗姗姗来迟,为我的似乎子虚乌有的正义感加油助威。
她笑了,不似油画,不似水墨,不似涂鸦,却像极了素描,那么的砸到了我的心里。
“你牵了我的手!”
“你捏了我的脸!”
“你亲了我的头!”
“现在我要说分手了!”
我顿时正当的成为了正义之士,正好摆脱了不可理喻的嫌疑。
于是,在第三个夜晚,我们分开了。
这世上最悲伤的事情是什么?佛曰:执念!
执念,执念是什么?
佛曰:不可说!
我终于坐在了六月的飞雪里,果然比石阶草地暖和很多。我爱上了素描,我想画出六月的雪的模样,可是,它们并不听话,濡湿了我的无数画稿。
“我无法带你离开,不如将你抛弃!”我对着六月的雪没心没肺的说着。
那一天的每一秒都似一个世纪般漫长,漫长至我可以沉睡每个世纪。
我在自己的六月里慢慢的白头了,那张被濡湿的画稿也白头了,我们一起经历了沧海桑田。
“我牵了你的手!”我说的不可理喻。
“牵就牵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捏了你的脸!”我说的不可理喻。
“捏就捏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亲了你的脸!”我说的不可理喻。
“亲就亲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彻头彻尾的成了受害者,那株憨态可掬的树终于笑趴下了,最后成了截光秃秃的树根,我乐开了花,坏蛋果然没有好下场的,连树也不例外。
再后来,我坐在了海滩边上,印出许多个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屁股印,一轮红日透出股血腥。我身后走来了一个人。
“沙地很凉的,比那六月雪还要凉上几分的!”音色很柔软,我的眼眶开始泛湿,这沙子真是讨厌。
“却是比六月的雪要凉的!”我微微酸涩,“你,为何在这里呢!”
她笑了,却不再似素描,更似抽象的雕塑,我的眼眶又开始濡湿,这沙子真的很讨厌。
“有人把我捡到了,于是他将我放到了心里。”
我狼狈的逃开了,那张绘好的素描逐渐发烫,燃烧了我的整个青春。
海边来了许多人,许多人捡起了贝壳,有的人捡起了一个,又将它扔了,有的人捡起了一个,便放入了口袋,也或许,放进了心里。
我将素描埋葬在了那个憨态可掬的树桩下,它再也无法对我嘲弄了,我也丢失了整个明天。
我无法带你离开,不如将你抛弃,当我再次追逐你时,也只能站在冰天雪地里过完一个人的冬季,可是,至少,我们在梦里,一起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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