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云》第54章 缘尽(五十四)

    岁月如沙漏指缝,四季更迭欢喜不变。

    三月中旬,七堂院儿里的桐树也生了花苞了,玉溪一直盼着它开花呢,整日里坐在树下盼望着花果香甜的气味儿。

    今儿正是师父授课的日子,师哥们都在里头听着,与她所学无关,就乖乖在外头侯着了。

    打从院外来了个小厮,着急忙慌的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径直就冲了进去。玉溪再外头看着,心底一慌,立马站起身守在院堂门前儿。

    这是郭府的小厮。

    没一会儿,大先生就从屋里头疾步出来,身后跟着七堂弟子们。

    师父步伐急切的出了院子,弟子们自然是该散去了。

    玉溪一眼瞧见了秦宵贤,上前几步抓住了他手腕处,问:“师哥师哥!”

    老秦有些僵,愣愣看着她。

    她倒是激动得很,也不知是关心还是好奇,问:“师父怎么去了”

    “说是家里有事儿…”秦宵贤歪着脑袋想了想,像是回忆着什么:“远远好像听着小厮说是少夫人不好了…”

    不知怎么,总觉着胸口一沉,有些不详的预感;玉溪皱着眉,一动不动得像是僵在了原地,慌乱着什么。

    “怎么了”老秦微微俯下肩,看着她有些担忧。

    “师哥…”玉溪有些慌乱,感觉心里头有个说不出的滋味儿,拉着秦宵贤的云纹袖口,道:“咱们也一块儿过去看看吧,我总觉着…”

    这后边的话虽然没说口,但换了谁也能看出她此刻的慌乱;总归师父家里有事儿,去看看也在情理之中吧。

    秦宵贤一点儿头,拉着她就疾步向外去。

    不让她去,她八成得好几天儿不理会人了,气性儿可大了,就不理你,连吵也不和你吵;冷漠疏离,视若无物。

    郭府上下早就一团乱了,后院寝房忙的不可开交。

    因为原本少爷夫妻住的院子稍凉些,天儿冷的时候小珍就搬到了侧屋的暖阁住得舒服些,总归少爷一夜夜地闷在客院也不理会旁人,更没空管她住哪了。

    只是暖阁小一些,这会儿更是挤满了人,夫人和杨九领着大夫在里头看着,二爷和大先生在外院等着。

    汤药一碗一碗地送进来,小珍疼得整个人惨白不堪,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半点儿没有止住的样子。

    早上没来院里吃早点,夫人就觉得奇怪了,但只当孩子累了多歇着,没往心里去;近午的时候婢子来报说少夫人不好了…急急忙忙往这赶的时候,她已经疼得蜷缩成了一团,满头冷汗,身下微红有见血的迹象。

    原以为是动了胎气,当即去请了府上的医女,熬了安胎药,又是行针又是喝药的,但越来越严重也不见好。众人这才急了起来,小厮赶忙出府去请大夫来,大夫一通诊治只说是吃了坏东西,旁的怎么也没说清楚。

    毕竟高门大户,总要留些颜面。

    这伤势越来越严重,小珍从一开始的哭喊到这会已是气息奄奄了,大夫皱着眉,有些不好的担忧。

    杨九扶着师娘,成为此时她的依靠,一遍遍说着:“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大夫拱手行礼,道:“老朽无能为力,夫人保重身体。”

    “怎么…怎么会…”夫人一直都不明就里,整个人难过得不行;就是想不通这怎么好好儿的,就出了事呢!红着眼,对大夫恳求道:“您再看看,这…这孩子怎么就…您再想想办法啊!”

    大夫摇了摇头,终究无能为力。默了默,犹豫着开口道:“少夫人从前…想必是吃了点儿什么吧,不如去问问那东西的出处,不妨一试或许尚有余地。”

    “东西”夫人压根儿也没懂这位老大夫说的话,皱眉想了许久也没明白过来;心里头又是着急,道:“什么东西您说,我这就让人去找!”

    看这样子,确实是真不知道。

    人命关天,不敢言笑。大夫叹了口气,直言不讳道:“少夫人怀孕前想必吃了不少受孕的药物,上了根基,怀孕后胎像也不稳,老朽不才,诊定:少夫人吃了些不好的东西以固胎。”

    这些话像是晴天霹雳般打在了夫人眼前,把她仅存的理智炸得稀碎。脚下的力像是被抽走一般,无力滑倒,杨九努力压住情绪维持清醒,搀扶住了夫人。

    大夫有些无奈,但言至此处,自然是要合盘脱出的,道:“药力极猛,又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偏方,实在冒险。夫人不妨让人去问问这药的出处,可能还有机会。”

    夫人强撑理智,掩下眼底痛心,问道:“您能查出来嘛她如今正是半昏半醒,也说不出话来啊。”

    大夫摇着头,这些个偏方药物他哪里回知晓,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屋外就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玉溪在外头听了会儿声,一句更比一句惊,当下就忍不住跑了进来,急切道:“丙市街!去丙市街的东巷看看!一定就在那附近!”她语气紧着急,出口得话满是肯定,夫人也不多做犹豫,当时就让小厮领着一队人去找了。

    丙市街,就是那天玉溪看见她的地方。

    几个谜团串在一起,就是真相。

    这人啊,怎么下得了手对自个儿能狠成这幅样子。

    眼看小厮出去办了,玉溪这才稳下新神看向床榻上满是血腥气的小珍,已经气息奄奄,身下的血止不住地淌。

    她就躺在哪,眼底绝望,无力地感受着孩儿一点儿一点儿离开的感觉。

    夫人走到了床边,看着眼前早已疼得没力气出声儿的媳妇儿,心疼得直掉眼泪,恨铁不成钢地骂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这是搭上了自个儿啊…”

    小珍伸出手,纤细苍白,嘴唇动了动努力想忍痛发出声音来。

    夫人并没有听清,也不打算把耳朵凑近些;不需言语,自会懂得。闭下眼,侧过头对一旁的婢子吩咐着:“去把少爷叫来。”

    是啊,这个时候,她还能惦记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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