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裤脚干了,张清之套上棉裤,去北炕把扛过来的东西打开,把带来的米面鱼肉罐头茶叶一样一样拿出来,还有自己剪的毡子鞋垫。
羊毛毡子是好东西,御寒一等一。
厂子里这东西是做垫圈密封填充用的,工人就弄些回来剪鞋垫使,又薄又轻还耐用,暖和,市场上根本买不到。还有用传送皮带刻的洗衣板,软弹好用,省衣服不磨手。
张景义皱着眉头说:“拿这些干什么,我和你爸这边头也不差这么几口,金荣正养身子呢,留着给她多好。”
张清之说:“有呢,都是厂子分的,不花钱,家里都留了的,够吃。”
张万礼叹了口的气:“还是得工人哪,国家管着,啥都有啥都给。种地呀,出不了头哦。”
张万智说:“小金宝儿这也算是享上福了,日子好好过,我们这头不用你们总挂着。”
张清之拿过半干的棉裤套上:“妈,把我鞋给我,我进趟堡。”
张万智出去把烘在灶台上的鞋祙拿进来:“这会儿了去回来吃不”
张清之往脚上套祙子:“回来,我不呆,去看一眼就回。这要过年了,也就是尽个心意。”
张万礼哧了一声:“你那个爹呀。搞不懂。”
张景义说:“大米白面给了他都白瞎了,平时见面儿连个话儿都没有,就当看不见你似的。”
张清之没法接话,只能低头不吱声。自己爸的性格脾气太了解了,但又有啥办法儿子的身份摆在这。
拿了米和面,去拿帽子,张万智说:“你那个戴不得了,湿了。不嫌乎戴我的吧。”
张清之摘下张万智的狗皮帽子扣到头上:“我嫌乎个啥,这个更暖和。”
张万礼说:“我那有两张狼皮,等回去前带着,冬营前你和金宝铺上。”
张清之拎着东西往外走:“那边也不冷,狼皮还是你们个个儿留着铺吧,岁数都不小了。”
从东门出来顶着北风往堡里走。
从这边到堡里一片开阔,过了小河沟冻出来的冰面整个连棵树都没有,一眼看出去白茫茫一片,连天地都要分不清了。最近的林子也在一公里外,隐在雪色雾气里。
这边没有车,只是偶尔走走爬犁,路都是人硬踩出来的,南沟这边人家又少,只能踩着别人的脚印走。风兜着雪迎面泼下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路边的积雪得有半米多高。
冬天的东北山区农村基本上就是黑白的,没有其他颜色。人走在大地里就像一个黑点,丝毫不起眼。
身上从屋里带出来的热气很快就被大风吹散了,半干的裤管儿又冻成了冰,哈出来的白汽凝结在帽檐帽翅上,结成厚厚的白霜,眼睫毛因为哈气一眨眼就往一起粘,每眨一下都要使劲才能扯开。
到了堡里路就好走了,这边人家多,踩的实。
张玉生仍然是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二嫂挤着笑挺着肚子热情的和张清之说话,不过这个热情并没有温度。
放下米和面,没人提留下吃口饭,张清之也没留恋的出了门,老四追出来:“三哥我送送你。”
张清之看了一眼老四:“爸给你找人家啦娶了媳妇儿好好过,有事就给我写信。”
老四憨笑了一下:“还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得上我呢,八字都没一撇。”
张清之说:“有胳膊有腿有地的,差啥好好干以后自己盖个房子搬出去。”
老四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和老六怕是都得出去单过,在一起挤着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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