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个拥抱结束,他们又要再度回到前线接受枪林弹雨的洗礼。
此时,汪芙蕖也从秘书小田那里听说了明镜慈善基金会的消息,气得当场就拍桌子,他在办公桌前踱来踱去,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自从明楼到云海以后,汪曼春的心思就一直系在他身上,就连南田洋子的态度也开始变得若即若离,大有要将筹码转投到明楼身上的意思。
汪芙蕖着过南田洋子的道,知道这个女人一向奸诈狡猾,从不会把心思耗费在自己无法掌握的人身上,尤其明楼对经济方面的问题管束得非常严格,用钱很难打动他,必须用更加实际的东西才能换取他的协作。
老昙乡的问题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汪芙蕖扶着额头露出挫败的苦笑,难怪今天那个日本女人会特意打电话过来为明楼当说客。若是任由云海市的权力风向继续向他倾斜的话,自己的空间就会不断受到压缩,迟早朝不保夕。
汪芙蕖当然不可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是的,他必须反击,且这种反击不能仅仅流于表面,必须是一出手能置人于死地的杀招,绝不能给对手任何翻身的机会。
“怎么做?”
秘书小田问。
那些投资商可以随时调转方向,但他和汪芙蕖之间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南田洋子是个贪婪且控制欲旺盛的女人,这个世界上谁都能当慈善家,唯独她不可能,所以她让曼春成立这个基金会一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汪芙蕖手指交叉来回搓着拇指,直视前方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冷酷凶戾起来,“找人盯着,所有进出款项的流向一条都不能放过。”
“如果没有问题呢?”
“那我们就帮他制造问题。”
汪芙蕖冷冷地说。
第二十一章
只隔了两天,明楼就收到了明镜慈善基金会揭幕仪式的邀请函,显然这个基金会的筹备工作早就开始了,不仅有独立的办公地点,设备和人员也全部到位,已经像模像样地运转起来。作为基金会的负责人,盛装出席的汪曼春更是一踏入会场便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端着高脚杯游走在宾客之间如鱼得水。
明楼原本打算在剪彩结束之后就告辞离开的,以他的身份不适合参加这种非公务性质的宴会,但在离场的路上还是被好几拨企业老总拦下来,其中有几位还是来自医药公司的代表,他们都热情有加地表示会为基金会提供医疗资源方面的援助,明楼只好和他们一一握手,又让随行的阿诚收下名片。
等他一转身就反问汪曼春:“我记得基金会的运作范围应该是资助贫困学生和孤儿才对吧?”
“每年都有很多孩子因为各式各样的疾病被父母抛弃,或者就此和学校生活失之交臂,他们也应该和同龄人一样得到学习的机会。”汪曼春挽着他的手臂小声说,“那边的刘总和李总都和我有过业务往来,在今天的晚宴上出手也十分大方,为了让基金会能够顺利运营,打点好这些人脉关系非常重要。要知道我们的基金会才刚刚起步,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慈善团体罢了,这些老总今天之所以肯来赏光都是冲着你的面子,而不是我。”
虽然对汪曼春在基金会前面加上“我们”两个字十分反感,但明楼却不能将这种计较流露出来。称呼是一种简单便捷的暗示手段,可以只靠两个字就将他们划分到同一个阵营里,从而产生彼此利害一致的错觉,而现在的明楼恰恰需要继续巩固这种虚假的立场。
汪曼春还要继续招待今天宴请的宾客,所以把明楼送上车之后便折返了。
阿诚坐在驾驶座上,他只把车窗放下三分之一,用剩下的三分之二最大限度地挡住汪曼春的视线,但还是毫不意外地被女人瞪了一眼,显然对方的戒心从来没有松懈过。
“她那么正大光明地挽着你的手,恐怕在场的客人们都会把你们当成一对,还记得刚才那几位老总殷勤的样子吗?我猜待会儿一定还有客人愿意追加捐款金额。”
阿诚顺畅地将车驶出酒店,然后稍稍加快速度,迅速通过路口。
“也许那正是她想要营造的效果。”
明楼盯着车内反光镜,刚好和阿诚对上视线,对方眨了眨眼睛没有作声,又开始专注于前方的路况,被冷落在后排的男人只好自己找话题。
“你是担心那些捐款的流向,还是因为刚才汪曼春一直挽着我的手吃醋了?”
何止挽着手,只差没把整个人都挂到明楼身上了,阿诚:“身为明书记的正牌男友,吃醋是我的正当权利。”
看来今天的醋劲有点大啊,就算被甩脸子也只能老老实实兜着。
明楼敲了敲阿诚的驾驶座靠背,示意先靠边停一下,方便他把位子从后排挪到前面的副驾驶座,阿诚有些不明所以,因为明楼只是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什么都没有做,于是阿诚照常往前开,可惜没驶出多远便遇到了红灯。
车刚停下,明楼便冷不防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阿诚显然被他吓了一跳:“前面有电子警察呢!”
幸亏他既没有闯红灯也没有压黄线,更没有占用公交专用车道,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处在此时凸显无疑,否则刚才的好事一旦被电子警察抓拍下来,那市委书记和秘书在车上卿卿我我的画面瞬间就能传遍整个云海市。一想到这样严重的后果,阿诚心口便怦怦直跳,他确实有些嫉妒汪曼春,因为她可以堂堂正正地追求明楼,但自己却不敢这么做。尽管同性婚恋已经合法化好几年了,但那终究不合乎主流,即便是明楼这样的成功人士也会遭遇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正牌就更该有正牌的底气。”十字路口有一段漫长的等待时间,明楼便趁机握住阿诚的手,口气很坚定,“咱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出于工作需要还需要隐瞒一阵子而已,等这件事了结了,咱们再慢慢公开。”
阿诚显然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承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点头,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微微有些发木,脸上也是僵的,但后视镜里映出的脸却在笑,仿佛之前的所有不快都被这股坚定的声音一扫而空。
晚上阿诚留在市委宿舍过夜。
他早早就洗完澡换上睡衣,刚吹干的头发又软又蓬,还有一半刘海落在额前,和平常抹了发蜡规规矩矩齐齐整整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少年气,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明楼玩味地来回摸着下巴,就像是在欣赏一个经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根本舍不得挪开眼光。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活呢,你最近太累了,得好好休息才行。”
阿诚抓着脖子上的毛巾,招呼完就打算回卫生间刷牙,可明楼却突然叫住他,把人搂在怀里左看右看不亦乐乎。
他正打算说点甜言蜜语之类的话,门铃却突然被按响了,一问才发现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是王天风,赶紧把人请进屋里。王天风原以为这个点只有明楼一个人在家,但现实情况跟他的预估显然差距很大,尤其出现在玄关的阿诚穿得还是睡衣,一副居家的模样。
但这些疑问可以暂且搁置,他今天过来是有正事要和明楼商量。
近些天国安一直在寻找二疤证言里提到过的那个金属容器。通过反复调取当时的监控录像,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二疤按照指示曾将金属容器送到一辆车上,按照他的描述,那很像是街头装修队的车,但事实并非如此,其实这辆车是挂靠在一家大型连锁电器卖场名下,专门为购买空调的客人提供上门安装服务,经过二疤的确认,他当时刷过伪装漆的金属容器正是用来装制冷剂的氟利昂罐。安装队每隔几天就会把用完的氟利昂罐送到固定地点进行回收,罐子很有可能在库房里停留了好几天才被运走。而二疤之前喷在罐体上的数字应该起的就是标识作用,方便去取货的人能够及时分辨出来。
“那现在这个装有不明物质的罐子在谁的手里?”
明楼问。
“根据二疤供认的数字,我们发现它和南田洋子的工厂产品序列号恰好相符,看来她十分狡猾,特意选择走官方物流将东西回收,迷惑性很强。”谢过阿诚送来的普洱茶,王天风却只举起杯子润了润嘴唇又忙不迭地放下,接着往下说,“我们请海外的同志仔细调查了货品的源头,发现那是国际市场上知名的黑市卖家,只要出价合适什么都敢卖。”
说着,他将一份资料递给明楼,阿诚坐在明楼身边,随即就将身体靠过去,两个人很自然地凑在一起。
资料上的内容和一种叫tx的神经毒气有关,它的原液在常温下是液态,性质很稳定,也没有任何毒性,只有在加入催化物以后才会产生反应,大量释放有毒气体,反应过程中还会伴有强烈的刺激性气味,一旦吸入过量就会导致昏迷、休克甚至死亡。
“根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这位黑市卖家近期曾经经手过和制备tx毒气有关的化学品,数度转手之后才落到南田洋子手里。”
“也就是说,而她可能把原液藏在任何地方,而不限于她的工厂。”
这下可就麻烦了,他们虽然能够确定原液的买家和卖家,却不能马上拘捕南田洋子,尽管有很多细节都将矛头指向她,但要作为证据恐怕力度上还有所不足,虽然他们手上还握有二疤的证言,但大多数环节还是以推测为主,缺少至关重要的物证。何况他们还不清楚南田洋子究竟把毒气保存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她的具体目标。按照二疤描述的大小,这一罐的量足够让整栋楼的人遭殃。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绝对不能贸然行动打草惊蛇,除非他们能找到毒气的下落,或者探听出她的具体计划。
“虽然装有原液的氟利昂罐一直下落不明,但我们可以尝试从催化物为着眼点进行调查。”王天风又将补充材料压在前一份资料上,“这种催化物代号d23,呈褐色粉末状,要想跟整罐原液充分反应,d23的量至少要在三十克以上。南田洋子做事很谨慎,二疤就是她安排的防火墙,但tx毒气事关重大,她一定会谨慎行事,我想她应该会把d23妥善保管起来。”
国安有一位代号夜莺的搜查员已经顺利潜伏到南田洋子的公司并担任前台的工作,经过她的暗中调查,发现南田洋子的办公室里有一个暗藏的保险箱,就设置在墙上的挂画后面。
阿诚一看到照片就认了出来:“没错,我之前去的时候就在她的办公室里见过这幅画。”
“如果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那我们可以用类似的粉末把原来的d23掉包,并且在上面安插追踪装置,如此一来,等南田洋子正式行动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靠这份假催化物及时追踪到毒气罐的位置。”
明楼接着说道。
“是的,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不过,南田洋子的防范意识很强,保险箱采用的也是目前市场上安全性能最高的型号,要想绕过本人进行解锁过程十分繁琐。但留给我们解决这个案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打算明天就让夜莺潜入她的办公室执行这个计划。”
明楼立刻心领神会:“而我明天刚好要和南田洋子见面,在此期间我必须拖住她,以防她发现有人闯入她的办公室。”
将整个调包计划仔细商讨完毕已经快到半夜了,王天风不想在这里多逗留,他还得回局里加班,但出门前看到阿诚还在忙活便多问了一句:“怎么不回家呢?你可是一个人打两份工,劳苦功高啊。”
“没办法,明书记这里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我得留下来帮忙。”
阿诚答道。
“睡衣都换上了还能跑哪里去啊,也是,有这打来回的功夫天都该亮了吧。”
王天风话里带刺。
阿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打扮好像不太符合秘书的身份,这也就罢了,这件跟明楼那套还是同款的两个颜色,这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啊。阿诚一进国安就一直跟着王天风,当然知道自己的师父目光敏锐洞察力惊人,心知自己和明楼的关系肯定瞒不过他,目光不免游移起来。
王天风看他的反应,又瞅了瞅屋里的明楼,当下心中了然。
阿诚原本还想送他一程,却被王天风不耐烦地挥手赶了回去,可他刚跨出去就退了回来,然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板着脸对阿诚说:“,你可是国安的人,别随随便便被外人拐跑了。”
明楼虽然人在屋里,却还是把那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阿诚只好冲他摊摊手,两个人齐齐苦笑。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明楼便如期与南田洋子会面。
项目落地的具体事宜之前就已经洽谈得差不多了,汪芙蕖作为该项目的助推者之一,也在会议上支持了明楼的意见,之前南田洋子所要求的优惠政策也一一得到落实,就差今天的签约仪式了。
南田洋子果然准时到场。
仪式的流程其实很简单,根本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于是明楼提议结束以后一起共进晚餐,他已经预约了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那里每天使用的食材都是新鲜空运,在云海市口碑很好,南田洋子也曾光顾过这家店,对大厨的手艺赞不绝口。
尽管是临时增加的安排,但她还是欣然接受了。
另一边,南田洋子的公司也到了下班时间,朱徽茵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就背着包走进电梯,但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通过消防通道重新回到大楼里,接着躲进这一层的卫生间。她是公司新聘任的前台,而她的真实身份却是代号夜莺的国安局侦查员。
公司租用的只是一栋普通的商务写字楼而已,在同一层办公的还有旅游公司、会计事务所还有一家教育培训机构,晚上经常会出现留守加班的情况。楼里的安保措施不算严格,除了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以外几乎形同虚设。所以南田洋子在公司里额外安装了一套监控,完全独立于大楼的安保系统之外,好在国安的技术人员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侵入这道脆弱的防火墙,帮助夜莺扫清潜入办公室的阻碍。
晚上七点。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