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北顾天狼》分卷阅读68

    “再痛,也总得习惯啊。”

    云濯舀起勺热乎乎的白粥送进嘴里,背上那道骇人的口子早疼到了麻木,撕心裂肺之后,便只剩了蚁噬般的微麻,一连串动作下来虽难免牵扯到,也不过让他略皱了皱眉。

    碗里腾出的水汽迷了视野,他冲着一脸担忧的小狐狸团子轻轻一笑:“毕竟,我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吃你娘做的菜,才能尝到你家园里的葡萄呀!”

    “千玄哥?”

    白未晗闻言乍一愣,旋即惊道:“你,你不难过了?”

    云濯点点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有康复的那一天,我定带你去中原看看这大好河山。”

    “好,好好好好。”

    白未晗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眼底泛出喜色来,又伸出根小指在他面前:“那千玄哥,咱们可说定了,骗人的是小狗!”

    “好,一言为定。”

    看着那孩子合不拢嘴的样子,云濯唇角亦勾起浅浅弧度,放下手中的碗勺,伸出右手小指,用力同他勾在一起。

    天山的夜很凉,从不比武陵温润之地。

    刺骨的风裹挟着凝作冰粒的雪,拍打在纸窗之上,纵屋内已点上了火盆暖炉,云濯仍睡得极不安稳。

    焦黑的炭火,燃灼出“噼啪”的爆裂之声,凌乱的回忆渗入不安的梦境,却反反复复皆是那几处场景,愈陷愈深,直到锥心蚀骨。

    “二少,三少!南诏那边,出事了!”

    凌霜居里,几名形色狼狈的家仆踉踉跄跄跪倒在前。

    “怎么了?”

    正抚着琴的云辰指尖乍一顿,食指之上留下浅浅血印。

    那家仆低着头:“南诏贼子对我国西南边陲之百姓烧杀抢掠,作孽无数,大少爷和陶公子气不过。纠集了各派江湖义士,奇袭他们去了。”

    “奇袭?”

    坐在椅上的云濯亦气息一滞,忙抬手去扶那家仆:“然后呢?成功与否啊?”

    “成是成了,那些南诏贼子受伤惨重,可谁知后来,却出事儿了。”

    旁边的一名家仆面露悲色,咬牙切齿道:“南诏与我国边界,苗疆深处,有方炎毒殿,行的皆是些黑心烂肺,邪门至极的巫蛊术。南诏贼人不知出了什么价钱,竟从那地方买到了蛊虫,混入大少爷他们所居云来城中的饮水之中。那城中已有许多百姓和江湖义士中了毒了!”

    “你说什么!”

    云辰面露惊色,一弦震颤险断,急道:“那蛊可有解药?大哥他情况又如何?”

    家仆回道:“那解药只有炎毒殿才有。体质稍弱者,中原医术,皆束手无策。而大少爷偏是最早中蛊之人之一。”

    云濯眼前一阵晕眩:“什么?!那他岂不……”

    “二少三少稍安勿躁。”

    眼见二人皆露焦急之色,为首的老家仆赶忙也开了口:“大少爷功力深厚,虽中蛊却神智仍清,幸还有陶公子在旁,拼了半条命可算连血带肉逼出了蛊虫。命已保住,只是仍昏迷不醒…”

    “命保住了,还好,还好……”

    云辰长舒一口气,拭了拭染上血珠的手指,又问:“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却并不似大少爷吉人天相。”

    老家仆忽在阶下垂泪跪地,哀道:“那城中百姓共江湖义士,不下五百人皆命在旦夕了。”

    刚喘了半口的气息此刻又是一滞,云濯惊道:“你说什么,那城中中蛊的,竟有五百人?!”

    “大少爷从咱们云家带去的几十名弟子,皆无一幸免!我的两个儿子,也在其中……”

    须发半白的老者涕泪纵横,额头在地上重重一磕,声声泣血道:“二少三少,那城中已成死地,人人相残,蛊虫遍地。老身斗胆求求二少三少,看在我为云家鞠躬尽瘁几十年的份上,救救他们啊!”

    “怎会这样!怎会变成这样的!”

    终到达那西南边陲云来城的一刻,云濯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手中之剑。

    街道石砖之上皆是秽物与黑血,陈旧的赤色渗入缝里,而匍匐瘫倒于其上的,则是一个个被蛊虫啃食,口中只剩下“呜呜”哀叫的将死之人。

    有人烂了手,四处求索,却连粮食饮水也拿不起,有人烂了脚,身体蹭在灰尘瓦砾之上,却寸步难行。

    更有甚者,面庞被蛊虫啃食殆尽,脓血汩汩,仅剩的皮肉亦作赤黑交加的一片,唯森森髅骨之上,堪堪黏垂着圆滚滚的眼珠,却又于颠簸之际陡然“噼啪”砸在尘土满布的街上,被另些挪着步子的半死之人,一脚踩成了团模糊的血肉。

    “救,救,救我……”

    一只仅剩下皱皮覆在关节之上的手,自断木瓦砾废墟之间伸出,却终在触及他靴子之前垂坠于地。

    那是个半边身子皆烂掉的老妪,花白的头发被干涸血渍结成一块一块,死前仍不甘地向天幕瞪着浑浊的眼珠。

    尸身的血腥气,迅速引来了一窝白花花的蛊虫,啃噬之声不消片刻,废墟之间已剩白骨。

    若人间真有炼狱,怕也不过如此。

    云濯别过脸去,不忍心再看。

    “救不了,为什么一个也救不了?!”

    与此同时,城镇彼方的一方矮帐中,云辰亦失魂落魄地掀帘而出。原先身上温润竹纹素衣早被深浅各异的鲜血染作一片,儒雅少年发髻散乱,双目通红。

    “方才那姑娘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她还在等她丈夫归来,一家团聚……”

    他无力跪倒在帐边的沙地上,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哽咽道:“可我,可我为什么,只能看着她一尸两命。”

    “二哥!”

    云濯两步上前,慌忙去扶。

    “我出师之日,曾立誓兼济苍生,悬壶济世。可谁知今竟在此见这般,这般景致……”

    云辰眼角泛红,仰脸看向天幕,昔日山清水秀之地早没了碧空如洗,唯余沙尘与血腥气,似将仅剩的云朵都染作了赤色。

    他哀道:“师尊,非我不愿相救。实在是所学之术,根本无力回天啊!”

    “二哥。”

    生生看着数百人濒入这半死不活之态,云濯心中何尝好受。他咬牙扶起云辰,声音颤抖:“正邪自有天理昭彰。我们一定,一定会有法子的……”

    “还能有什么法子……”

    云辰闭着眼摇了摇头:“我也好,陶公子也好,只要是中原医术,皆无效果。那蛊除了炎毒殿根本无人可解。”

    “那,那就去炎毒殿要解药!”

    云濯十指紧握,眼神坚定道:“当初,南诏不就是拿钱换的蛊。如今我们也拿钱去讨解药就是!”

    “三弟!你当真要去……”

    不日之后,云辰望着去意已决的云濯,欲言又止:“他们要的,根本不是钱财物资。你可知这一行……”

    “我知道。”

    回首是层林叠嶂,眼前是石殿嶙峋,被点到名的云濯,沉默着看了一眼那血色侵染的城镇,深吸一口气。

    他将手中的一封信纸攥得紧紧,似下了极大决心般道:“二哥,这信上说了。我的妖骨乃是上好药引,可与他们换那蛊解药。以一人之骨,换数百人性命,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桩合算买卖。”

    “妖骨一失,妖气即散。”

    云辰摇了摇头:“若无人替你疏通脉络,你可知有何后果。”

    “不就是轻则武功尽失,重则手脚残废。”

    云濯平静地看向云辰,仿佛那人的言语说的是别人,而并非对自己命运的宣判。

    他“噗嗤”一笑:“二哥,这不是还有你呢么?等我出来,你及时替我运功疏导,怎么着也能保下五成功力吧?”

    云辰面露忧色:“可若有变数,三弟,那你……”

    “变数变数!若光顾着说变数,那镇里的人就真没救了!”

    云濯一脚踏上那通往殿门的首阶石台,回过头来拍了拍眼角隐有泪花的自家兄长,坦荡一笑道:“别慌,被剥骨的又不是你。不过到时回了家,若有人趁我之危欺负我,二哥你可要好好替我教训他们啊!”

    “三弟……”

    云辰欲言又止,伸手去拦却终慢半刻,未能抓住那人远去的衣袂。

    “濯儿!辰儿!你们在做什么!”

    周身本是鬼面人环绕,那黑压压的一片却忽被什么人气急败坏地推了开,入目的雪白衣袍上纹萱草,刚在石床上勉强披好衣衫的云濯目色一惊,体内妖力动荡不堪,背部伤口痛到蚀骨。

    “……爹?”

    他挣扎着起了身,艰难道:“我……”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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