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包青天三同人)恨不袖手与君归》分卷阅读28

    三人在雅间内分别坐定,竟是一时无话。公孙策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狄青则是一贯的安静寡言。韩琦看看两人,先向小二要了酒菜,然后便微微笑着倚在窗边,亦是不言。

    “客倌,酒菜来啦——酒是小店最为有名的上等流霞,三位慢用!呃……”店小二爽朗的声音乍然打破一室宁静,在不大的空间中甚是突兀。惯常的场面话说到一半,小二看看雅间内相对而坐默默无言的三位客人,忽然觉得尴尬,便快手快脚地布好酒菜,转身关门退了出去。

    “狄将军,稚圭,都不是外人,来,来——”公孙策被店小二这么一惊,才忙开口热络气氛。他抬眼看看狄青,却见他丝毫不以为意,竟是分明不觉方才的静默有何不妥。这样一个战功赫赫且又气度沉稳到不见破绽的大将,袁旭到底是凭了什么,能收得他一心?——或者说,狄青是在做戏?和他们周旋快有半年,私下亦曾见过几次,公孙策一直暗自思索,却总不得要领。

    公孙策刚伸出手去拿酒壶,便被韩琦一把拉住。“兄且稍坐,我来——”他微笑着执起明净的瓷壶,一一斟满面前的三只酒杯。“狄将军,简文兄,今日巧遇便是有缘,当一醉方休,请——”

    狄青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将酒饮干。

    “简文记得,狄将军似乎是西河人?”公孙策取过酒壶笑道,欲再为他满上。

    “公孙大人,狄青是粗人。大人若有什么想说的话,还请明示。”沉静的武将端正地坐在面窗的椅上,即便是闲时只身出游,他的脊背也总是那样挺直,端肃的模样一如身在朝堂。

    公孙策不由微微一愣,面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凝滞。文臣武将脾性多有不同,自铁血沙场上回来的将领多半不爱虚与委蛇,这他自是知道。但他以为狄青既然反出庞氏,或者性情有所不同。他此时一针见血,倒是将事情摆到了明处。若他开口,怎样开口?若不开口,过了这个村,下一个店可不知道还在何方呢。

    好个看似粗豪的武将!不,不对。公孙策立刻在心里摇头——行伍出身之人多半热血随兴,能够沉稳到了如此份上,只这一点,他就该知道眼前之人,是何等的深沉谨慎。他心中自反反复复,面上虽不动声色,手上动作却不由变缓,带了些许的踌躇。

    狄青看在眼里,竟连犹豫也不曾犹豫,深深看向公孙策,径直低声开口:“大人可是想问我——为何要和他结盟?”

    公孙策为他斟酒的手顿时一抖,却还是再稳了稳。看着眼前的酒杯堪堪盈满,他这才抬头一笑:“还望将军赐教。”

    狄青一字字清楚说道:“汉臣曾闻公孙大人是性情中人,重情重义。如此,大人亦当知交情也有深浅,亦讲先来后到。”他说到此处,抬眼看一眼韩琦,“——你说是吗?韩大人。”

    韩琦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将军说的是。”

    狄青再看他一眼,忽然举手饮尽杯中酒,向着公孙策一抱拳:“汉臣谢过。”言罢径自出了雅间。

    公孙策并不在意他的离去,只静坐着思索他言中之意。片刻后,他抬头看着身边毫不在意独自饮酒的韩琦:“稚圭,你说他——究竟是何意?”

    韩琦哈哈一笑,伸手过来取了公孙策的酒杯满上再递到他唇边:“我的简文兄啊,这些事你晚些再想——来,干!”

    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便到了新帝寿辰。依照宫中惯例,当日天子大宴群臣,百官拜贺。早朝的时候公孙策不经意于众人之间看见庞统,两人目光相对,比之刚回朝堂那会儿,他的心中已然平静许多。

    自他去年重回汴京,两人似是日日相见,却实际上除了偶然遇见的那一次外,再无交集。每每看着他立于百官之首,站在那离天子金椅仅止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便反复告诫自己。于是偶而梦回的那些昔日旖旎便在一日日之间散尽尘封,慢慢变冷。他不回来,总还记得他曾为了大宋江山戎马半生,血洒征程;然而他却终究是回来了,那么,从此他对自己而言便只有一个身份——敌人,并且不除不快,至死方休。

    庞统此刻隔了重重人墙看着公孙策,一时没有任何动作。“……王爷?”似是被身边的官员提醒,庞统一怔,竟先是低头掩唇一阵咳嗽,慢慢平复之后才又重带了漫不经心的笑意转头应答。他似乎是……病了?公孙策想着他方才没有表情的表情,心中一时迷惑:他现在求的,到底会是什么?”

    当晚,国宴的大殿上各色华灯流光溢彩,丝竹管弦声声和畅。八方来使并文武百官齐声颂贺天子诞辰,宾主尽欢。群臣纷纷入座之后,各色佳肴便一道道被美貌的宫婢挨桌送上。第一道大菜,便是闻名遐迩的黄河鲤鱼,其肉本就细嫩鲜美,经宫中大厨一一细心挑去杂刺善加烹调后,更是美味。公孙策素喜鲜鱼,转头正要对身侧坐着的韩琦说上两句典故,却见他扫一眼盘中鲤鱼,似下意识般立刻向对面投去急切的一瞥。公孙策不由随之抬眼,却见当中的舞姬正和了琴曲舞动水袖,往来身姿翩若流云。隔着层层旋舞的丽影,庞统、庞敏、狄青等一众武将或两两交头耳语,或已经开始推杯换盏,喝起酒来。

    公孙策心中诧异,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却正对上已然转回视线的韩琦。“简文兄——简文兄在看什么?”韩琦对他一笑,伸手取过案上酒杯,“今日良辰,稚圭正要借着陛下的酒,来敬兄呢。”

    “哪里哪里,当是我敬贤弟。”公孙策也微笑着举杯,和他的杯子轻轻碰过一饮而尽,然后轻叹一句“——今日的歌舞真是美啊。”

    韩琦和公孙策饮过一杯,便有群臣三三两两地前去向新帝贺寿。韩琦看看公孙策,他却摆手笑道:“稚圭且先自去,我稍晚些。”韩琦见他这么说,便也不再坚持,径自起身上前。为新帝贺寿之后,他便依着规矩在场中游走,端得是长袖生风,左右逢源。公孙策隔了远远近近的人影看他,心中一片恍惚。正怔愣间,却见韩琦在远处翩然回眸,堪堪对上他的眼。看着韩琦遥遥举杯向他温雅一笑,公孙策一时只觉眼眶发烫,心里全是种说不分明的酸楚。

    作者有话要说:

    ☆、此心

    治平六年八月十七,正是中秋佳节方过,一个本无甚平常的日子。卯时三刻,公孙策照旧踏入宣佑门,前往紫宸殿偏殿候朝。他如常穿过那些甲胄森森的执戟之士,心中却莫名地起了警惕:侍卫们今日个个眼神锐利如刀,例行的搜身也进行得格外仔细。刚走了几步,正好遇见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贺勇带着一队禁军自他身侧匆匆而过,公孙策忙开口叫道:“贺将军!”

    贺勇听到叫喊,一面脚下不停,一面转头对着公孙策遥遥拱手,留下一句:“公孙大人,末将职责在身,失礼了!”话刚说完,那一小队人马就已经走远。

    公孙策不由皱起眉头。看来宫中,果然是出了什么自己尚不知道的大事。他脚下快走几步,想着早一点赶到偏殿去,看能不能打听到些什么消息。刚转过一处拐角,忽然自身边传来一声低唤:“简文兄。”

    公孙策正想得入神,冷不防有些被这一声吓到。他定定神往旁边看去,迎着朦胧的晨光,只见自己正站在一处三岔口,而另一边窄巷暗处站着的,可不正是韩琦?公孙策瞬间了然——他定是得了什么消息,怕进了殿不好说,这才赶着在此处等待自己。如此,他看看左右无人,便闪身近了暗巷。

    韩琦带着他又往里面走了一段,才低声说着:“简文兄,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我方才得了消息,昨日宫中出事了。”见公孙策了然地点头,他又凑近一些,几乎算得上是耳语:“据说昨日庞敏教授骑术时心怀不轨,致使皇上落马,现在仍旧昏迷不醒情况危急。”

    公孙策当下大惊!他一把抓紧了韩琦的衣袖,几乎是颤抖地问:“当真?!”

    韩琦握住他的手,面上全是坚决:“简文兄,你冷静些!皇上那边自有太医,相信会得天助。我们的任务,则是要为他扫清障碍。”

    公孙策一惊之后也随即冷静下来。他不由松开了手,思忖一下说着:“你说的没错!那稚圭的意思是?”

    韩琦冷笑一下:“不管庞敏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这一次,我们抓住机会,先断庞统一臂!”

    公孙策看着他面上的阴冷,心中暗暗一沉。

    文武百官在紫宸殿上齐齐候至了辰时一刻,还是不见圣驾。除了新帝,殿前缺的,还有中州王爷庞统,以及威远上将军庞敏。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早就暗中得了消息,慢慢开始在堂上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公孙策站在列里,隔了人群盯着前方袁旭的背影看了几眼,又轻轻低下头去。

    眼看着朝堂上的议论之声越来越大,一个老太监急匆匆赶来,站在殿前唱了一句“今日圣上龙体欠佳,休朝——”他话刚喊完,就听袁旭冷笑:“圣上龙体欠佳?怕不止是‘欠佳’这么简单吧?下官怎么听说是威远将军谋害皇上——不知中州王爷,现在何处?”

    “——本王在此!”那老太监正哆嗦着不敢答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低沉桀骜。百官闻声皆向殿门看去,只见庞统面色沉稳,步履如常,不慌不忙向着殿前走来。高高的银冠压着他墨色的发,却压不住他今日身上的戾气。庞统连眉梢都不曾一动,径自走到御座的台阶之前站定,这才转身看向袁旭,淡淡一问:“方才是谁在过问本王?”

    公孙策,以及殿上的所有人都紧紧盯住这两人,而袁旭却只是看着眼前之人。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王爷,是下官。”

    “哦?”庞统随意应着。

    袁旭定了定神。迟早,你我之间,终究还是要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亦提高了声音:“王爷,下官之所以问及王爷行踪,只是想确认一下,皇上是否如传言所说,因昨日落马摔伤,至今昏迷不醒?”

    庞统也不啰嗦:“是。”

    顿时殿上一片哗然,嗡嗡的杂议之声不绝于耳。

    “那敢问王爷,昨日乃是皇上武课,有威远将军在,怎么会出这等事?”袁旭冷下声音一抖袍袖,“——这分明就是他有谋害之心!”

    此言一出,方才嘈杂不堪的大殿上骤然一静,大部分官员都立刻闭上嘴低下头,紧紧盯住眼前的地面。瞬间的安静过后,即刻有几个声音附和上来:“对!此事彻查!”

    “中州王爷也脱不了干系!”

    “谋害皇上,当诛九族!”

    公孙策悄悄扫视开口的几人,俱在袁旭处见过。但狄青、韩琦等人,至今为止,还未开口。

    两派党羽各自为战,一直争执到过了中午,暂定将庞敏打入天牢,由宁王爷、中书侍郎袁旭、御史中丞刘筠、刑部尚书齐述等人审理此案,中州王庞统监审。

    公孙策冷眼看着朝堂上乱作一团,始终闭口不言。

    傍晚时分,韩琦忽然来访。公孙策听到下人通报的时候并不吃惊,只吩咐着让人领他直接到后堂。

    “简文兄!”韩琦面上带着喜色,一见到公孙策,刚要开口,又想到什么,还是先在窗边四下看了看。

    公孙策淡淡一笑:“稚圭不必多心。我这里没有别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恩,”要说的话这么一缓,方才进门时的激动之情稍淡,韩琦人已然冷静下来,“简文兄,我有一计,可除庞敏。若做得好,还能拉庞统下水。”

    “哦?”

    韩琦凑到他近前说着,“今日的情势你也看到,他们要公审。审来审去,要花掉多少时间?而且保不准审到最后,会有什么结果。若要断庞统此臂,我们得另寻他途。”

    “稚圭既然已有妙计,你要我怎么做?”公孙策神色忽然一淡。

    “简文兄!”韩琦喊他一声,忽然又犹豫了,“只是……只是不知兄是否同意……”

    “稚圭且先说来听听。”公孙策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

    韩琦看着公孙策宁静的面庞,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把抓住公孙策的手,低声说着:“我知道兄有一个情同手足的朋友武艺了得……”

    “别说了!”公孙策当即挥手挣开,竟背过身去闭上了眼。

    “简文兄……”韩琦起身来到他身侧,低低说着,“简文兄,我也知这是在让他冒险,可是只要我们好好安排接应,天牢的守卫那边也……”

    “你不要说了!”

    “兄有没有想过,庞敏一死,庞统的势力就能削弱一半。而且我们能以灭口的罪名,和他斗上一斗。我……”

    “稚圭!”公孙策慢慢打断他,终于转过身来,看向他的眼中全是悲哀。“你我相识两载,我待你如何?”

    韩琦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深深一躬:“兄待我,情深意重。”

    公孙策微扬起头,痛得再闭上了眼:“我等了又等,一直心存侥幸忍到今日——然而你,便是这般报答我的么?”

    “简文兄!我保证你的那个兄弟不会有事,我……”

    “韩琦!——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演下去,然后在心里笑我认人不清么?!”公孙策乍吼出声,让韩琦瞬间愣住,呆呆地看着他眼中的烈烈火光。

    “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好、好!好个兄弟!”公孙策冷笑三声,总算横下心来,和他一一算个清楚:“韩琦,你真当我不知你到底是谁的人么?”看着对面之人听到此处,那份张皇无措瞬间自熟悉眉目之间褪去,代之以沉静坦然,公孙策觉得再忍不住长久以来压在他心中的怨与恨——也罢!不如今晚就和他做个了断。“韩琦,你好啊!一直骗着我不算,现在居然要借我之手推波助澜,为他称帝寻上借口——更何况,你还想搭上我的手足兄弟!你真当我公孙策如此可欺么?!”

    韩琦深深看他一眼,只问:“你怎么知道的?”

    公孙策看着眼前曾引为知己之人在被拆穿后那份毫不在意的平静,便是愤怒,如今也只剩深深的疲倦和悲哀。“熏香。”

    果然是那一次么。韩琦想着。他只很偶尔地见他一面,而且总很小心算着公孙策不得闲暇的时间。谁知人算毕竟不如天算,竟让他堪堪撞见自己才从他那儿过来。那件大氅在他府上挂了一阵,难免沾染上一丝半点房内的香气。走了一路本也散得差不多,谁知只这如此浅淡的一缕,竟也能让他有所察觉。亏他还百般小心,自那以后便也开始熏香掩饰,却还是逃不过么?

    韩琦坐在那里,对着他微微一笑:“我倒忘了,就算别人不察,至少简文兄对那香味应是铭记在心的——毕竟曾闻了那些年,不是么?”看着公孙策开始发抖,他又说着,“可只凭那次的一点点香气,你如何能确定我有二心?也许会是谁家偶然也用类似的香料。”

    “——不错”,公孙策稳了又稳,还是抑不住自己声音中的沙哑干涩,“我那时也确实不曾怀疑,甚至,我都想不起那是什么香气,只觉得有些熟悉。毕竟气味那么淡,熏香又何止百种,闻错了也可能;就算是他经年不换的香种,京城之大,若有别人在用,我也不知。可是上次皇上寿诞,我正巧看到……”公孙策再说不下去。长久以来把他像弟弟一样照顾关怀,当温情的面具被猛然掀开,一并揭起的,还有他的血肉。

    韩琦沉默着。当时自己一见到鲤鱼后那下意识的一眼,全然是出自本心。在那一瞬,他不能思考,也无法抗拒。明明知道他正在病着,在吃的中药里面定有和鲤鱼同食会引发中毒的甘草,他怎能不忧?可是当察觉到公孙策的目光,他瞬间冷静下来,自己该做之事是什么。后来他独自在场中游走,隐隐约约感到公孙策的目光仍在不时追逐着他,自己便只有忍,看着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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