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欺瞒尚书大人,下官日前在京中并无居所,承蒙王爷关照,如今确实在王府别院暂住。但王爷身份尊贵,下官岂敢高攀,更没有匪浅之说。”莫停云垂首说道,他住在苏郁府中本不是秘密,部里很多人都知道。
“哦……那……莫大人可知道郁王爷执意辞官退隐得缘由?”
“什么……”莫停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不觉惊呼出声。
苏郁隐退?
这……怎么可能?
“莫大人还不知道?”看到对方惊愕得表情,蒋中正继续说道:“今日早朝时郁王突然向皇上提出,要辞官隐退,返回山中,此前虽然有传闻皇上对郁王……但今日在大殿之上皇上是极力挽留,奈何郁王去意已决,竟然……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弃下兵符,扬长而去。”
一声叹息传来,之后是对方感慨的声音,“只是本官想不明白啊,郁王正值这锦瑟年华,又逢我朝百废待举,革新除旧,不正是施其才干,展其才华的大好时机,他为何却会生出退隐之心?他这到底是为何呀……他难道不知,如今他这一走,恐怕朝中局势是要再起波澜的啊……”仿佛自言自语般,蒋中正絮絮道说。
莫停云怔怔听着,脑中突然划过什么,可是待他想要捕捉时已经一闪既逝,最终回响的却只有一句:苏郁辞官隐退。
在这一日间,郁王退隐朝堂得消息早已不径而走,众人自是议论纷纷,令他也白白遭受了不少瞩目,但他只当毫无所觉,埋首案上忙着手中的事务。恍恍忽忽直到天边只剩一抹残阳,莫停云方才起身,和众人一道走出官衙,对于一些好事者的上前探问,他只是温言以告,将情绪深埋心底。
直到走出户部的大门,莫停云脸上得和颜悦色全数收敛,取而代之得是一片深沉。
这是一种怎样得复杂局面,莫停云理不清思绪,垂首沉思间,不觉暮色已经西沉,浑浑然落下的浓重夜幕似要吞噬着一些东西,抹去一些痕迹,亦或是,宣告着某一种过去,因为黑夜过后,便是黎明。
一个全新的开始……
☆、百转千回
此处没有街市,随着夜色的来临,路上行人渐少,徜徉在灯火阑栅得大街之上,抬眼四望,莫停云突然很想就此离去,脱开这烦琐得一切,没有京城,没有朝廷,更没有那位郁王。
‘嗒嗒’马蹄声响,声音自昏暗得前方传来,莫停云抬头,蹄声渐近,依稀可见一匹白马冲破夜色,马上之人,一袭白衣。
停步站立街头,看着那匹白马由远及近,在自己面前停住。
“这么晚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不怕再给人掳了去?”端坐马上之人挑眉说道,语中促狭。
抬首望着对方,在昏沉得夜色中,他却能看到他得那双风流美目,闪烁着流光溢彩,似天上星芒,莫停云心头升起一丝难言情绪。
“上马!”马上之人向他伸出一只手。
看着伸到眼前得那只手,莫停云无奈道:“王爷……”
“上马!”无视对方语中得无奈,苏郁只是执着得向他伸出自己的手。
他觉得对方这种莫名得固执非常不可理喻。
莫停云转开脚步,越过对方的马匹继续往前走。方走了两步便再次无奈得停了下来,只因对方的白马横在身前,阻了去路。
“莫停云,我有事和你说。”苏郁定定伸出自己的手。
莫停云迎上那双饱含复杂深意得眼晴,“王爷请说。”
苏郁的目光闪了闪,突然伸手抓向莫停云的肩膀。
莫停云一惊,不及反应,已经被带到马上,跨坐在他身前。
“你……”侧首刚说了一个字,便被两人咫尺相对的面容吓住,消了声。
背脊贴上温热的胸膛,一双手穿过腰间拉住了马疆,似将他揽入了怀中。莫停云心跳骤然加快,身体紧绷,放在身前得手不自觉得攥紧,耳边除了嗒嗒得马蹄声,就只有身后之人轻微的呼吸声。
“王爷!”莫停云抓住袭上自己腰间的手,侧转头看着身后之人,咬牙切齿:“王爷请自重!”
“你……没有话想我问我吗?”收回手,苏郁附到身前之人得耳边问道。
莫停云侧着身子躲开,口中说道:“不是王爷有话想和我说?”
“是。不过在我说之前,你可以先问。”
“王爷想要在下问什么?”
“问你心里想问的。”
“我问了王爷会如实回答?”
苏郁似乎想了想,才道:“你不妨一试。”
莫停云不假思索的说道:“好,在下想问王爷,是否真的打算退隐,不问政事?”
“是。”
“呃……”莫停云被对方快速简洁的回答噎住,半晌才问道:“为什么?”
“你是真心想知道?”
为什么他们总是陷在这样莫名得绕来绕去里?莫停云心中暗叹,口中却说道:“王爷不愿说的话……”
“如果我说,我苏郁不喜功名利实禄,不爱荣华富贵,不求青史留名,只想清静一世,至多……”苏郁说到此处突然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莫停云竖起耳朵,等了等才听到声音。
“至多留个清名罢了……你,信吗?”
闻言,莫停云望着前方的黑暗,点了点头。
不求青史留名,只想清静一世……
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身后之人的声音不再总是清冷得没有温度。而这句话,他能感觉得到,是他的心底所言。
但,真的只是如此?
“你呢?”
身后之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将莫停云得思绪拉回。
“什么?”他没有明白对方所言。
“莫停云!”
“嗯?”苏郁突然在他耳边轻柔得叫唤让莫停云的心一跳,拂在耳边得气息令他全身汗毛都坚了起来,不敢再胡思乱想,集中心神,直觉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愿用一生钟情,换你一次回眸。莫停云,和我一起离开吧。”
呼吸窒住,莫停云只觉头脑一片‘嗡嗡’作响,好像挨了一记闷棍般。
这绵绵情话,换作任何一位女子,都是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的,可为何对象却是他莫停云呢?
莫停云暗忖:这是苏郁在给他下套,自己绝对不能跳进去。
心中百转千回,对方话挑得如此明白,这一招,他该如何应对才是?
时间在二人得沉默中慢慢流逝。
“说话!”苏郁见对方静静不语,心生焦躁。
莫停云紧了紧喉咙,整理自己的措词,虽然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回应对方的,可却没想出应对之话,最终只是蹦出一句,“王爷莫要说笑。”生硬!还是生硬!
“你知道我没有说笑!”
苏郁的反驳之声带着厉色,反倒让莫停云消了紧张,心一横,张口说道:“在下喜欢京华,舍不得户部这份饷银丰厚的差事,所以不想离开。”
苏郁侧首看着身前之人,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难道你是因为本王失势,所以才不愿再追随?”语带感伤。
“……”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莫停云继续反击,“王爷此言差矣。在下听闻是王爷决意要辞官退隐的,非是我们不愿追随王爷。况且在下不愿离京,也只是不想白白浪费这大好年华,希望能在朝中为社稷做出功绩。”
“佛语有云:一切诸相,皆是虚妄。你又何必执着于此?”说话之人语带叹息。
“王爷何时开始参禅的?”
“自某人送了那把一面禅诗一面丹青的纸扇开始。”顺口的话令苏郁自己都有些咋舌。
……
“在下甚是后悔当日的不智之举,害得王爷心入空门。”
“这你大可放心,我的心早已入不了空门,你知道……”
意味不明的话令莫停云额头冷汗直冒,垂首响了响,心下一亮,“王爷,既然一切皆是虚妄,那就无所谓入世与出入不是吗?即无所谓入朝和隐退,那王爷又何必执着于退隐朝堂?其实我们只须在世一日,无愧于自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众生,那么便是生得其所。所以日后在下一定会清廉自律,不贪图,不受陏,一心为百姓谋福祉。”
苏郁心中抑郁,他怎么此前没有发现这人竟然这么能说会道,辩才了得?
眼看王府大门已经在望,莫停云心下一松,终于可以喘口气。
笔直前行得马儿突然调转马头,转向另一条小道,莫停云憋着被堵在嘴里的一口气,差点呛住。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