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本就是忧郁的颜色。
“啊!沐沐!”
牟微惊叫一声,声音的分贝绝对高达一百,震得吟泉耳朵疼,不得已吟泉又拉开了和牟微的距离,站到了两个危险人物的身后。
“沐沐沐沐真是好仁慈,这一次竟然就这样坐在茶楼里等着我们,竟然没有让我们找上一个月!沐沐遇上沐沐是我这辈子最大个幸福!”
旻涧努力睁大了着梅花鹿的圆眼睛,眼里依稀含着几滴眼泪,那样子,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是见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呢,而事实上他只是在想——‘真好!不用再找上一个月,不用再挨饿了。’
似乎是把那个叫沐沐的少年当成了他的**粮食备用仓。
“我们走吧,让沐沐等急了就不好了。”
吟泉很不喜欢呆在这个人挤人的大街上,说完这句话就率先往茶楼走去,任由牟微和旻涧在后面打打闹闹一路争吵。
不过很让人奇怪的是,他称呼粉衣少女‘牟微’,称呼黄衣少年‘旻涧’,却惟独称呼那位紫衣少年‘沐沐’,像这种很可爱的称呼不是更应该应用于粉衣少女或者黄衣少年的吗?而那个染着淡淡忧愁的紫衣少年不是应该有更忧郁的称呼吗?
☆、第030章郁紫 (1625字)
三人前前后后用了十多分钟走完了仅三十几米的人挤人的街道来到了茶楼,然后几步跨上二楼,很快就来到了紫衣少年的身边,可见他们都很紧张那位紫衣少年。
“沐沐!终于找到你了!”
牟微刚吃完两串烤肉,扔了竹签就想要坐在离紫衣少年最近的位置上,却被旻涧抢先了。
“沐沐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虽然只分离了一刻钟,但总觉得是一年那么长,都是那个男人婆谢牟微害的!”
旻涧不顾牟微的不满,一屁股就坐到了最靠近紫衣少年的位置上,刚坐下来就用他那泪光闪闪的可爱圆眼含情默默地看着紫衣少年,一边说着那么教人误解的话,用后背面对牟微的暴力,一边双手紧握,那是他正努力压抑着自己伸出贼手扒紫衣少年的肩的冲动。
“旻涧,安静一点。”
紫衣少年靠窗而坐,吟泉便坐在了对面的位置,刚坐下就看到紫衣少年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捏紧了些,吟泉知道那是他感觉烦躁时的下意识动作。
“泉。”
紫衣少年突然开口,清泉流水般的声音,美如天籁,却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但和着他一身紫衣,不难让人感觉到他淡淡的忧愁。
他的左手搭在右脸颊撑着脑袋,右手半握着随意地搭在桌上,他的手是比较红润的,但很纤细,无论手指、手掌还是手臂,那是比吟泉更加纤细的手,甚至比少女的手还要纤细,不难想象他的身子比看到的更加瘦弱。
他侧着头,似乎是在看着窗外的白云蓝天,紫色的纱帽是由轻纱做成,软软地垂下遮住了他的脖颈,还有些微微陷进了他的指缝,红润的手指掩映在紫色的轻纱之中,真真是难以言喻的忧郁的美。
“泉。”
紫衣少年又叫了一声,却还是没说话,其余三人却安静地呆着,就连一直对旻涧拳打脚踢的牟微都停住了手脚,乖乖地坐在吟泉和旻涧中间,似乎这样轻灵悦耳的声音很让他们心悦诚服。
“泉,这一次把我叫出来是为了什么?”
紫衣少年的话让另外三人沉默了,也许真的就如紫衣少年所说,他们把紫衣少年叫出来是别有目的的。
“沐沐,我们——”
吟泉说了几个字就没说了,也没人接话,场面一时就这样寂静了,就连刚想要上前询问的小二也乖乖地走开了,很明显他们四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好,直到快一刻钟后紫衣少年再度开口。
“是哪里?”
莫名其妙的三个字,却让另外三人如当头棒喝。
“沐沐!你不要这样……我们只是……想为你做点事。”
“就是啊!沐沐,我们也是为你好!”
旻涧和牟微着急着解释,似乎对问出那三个字的紫衣少年的反应很不安。
“沐沐,你答应过我们不会放弃希望。”
吟泉的话让紫衣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笑了,很轻很轻的笑,若不是坐的比较近,也许那三人都不会听见。
“我怎么会放弃希望呢?我从来都只会失望。”
紫衣少年的话大有深意,那三人都明白,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深意,索性坦白。
“沐沐,师父说过只要找到月花草你的病就能彻底治好,我们……我们前几日得到消息,皇宫后山曾生长过月花草,虽然好像你不太喜欢那个地方,但无论如何,和我们走一趟吧。”
吟泉的声音即使满含担忧也是那么干净,所以只要是吟泉说话的时候,就一定不会有人忍心打断,就连紫衣少年也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直到吟泉话落。
“那个地方啊……还真是不想去啊……不过为了让你们死心,我就走一趟吧。”
三人安静地听着紫衣少年说,比吟泉说话时更加安静,不是因为声音太美好不忍打断,而是紫衣少年一开口就流露出的浓浓哀伤。
听着紫衣少年的话,就像是在胸口注入了水银,不仅沉重得发疼,更是留下了毒素慢慢浸透心脏,直到那种哀伤的疼痛永远刻在心上。
吟泉注意到紫衣少年拖长了两处的声音,关于那个皇宫后山,关于沐沐不想去的原因,吟泉猜不透,却放进了心里,也许等到哪一天沐沐想说了,他就能解惑了。
☆、第031章再遇 (16字)
皇宫,仍旧是挂满了白色灯笼,仍旧是寂静的夜;御书房,仍旧只有半百年华银白华发的太监,以及被奏折淹没的皇帝。
但,不再是朝堂上那个冷酷无情的铁血帝王,现在的柒天狂只是一个为情所困为爱而伤的可怜人。
“吉弦,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皇帝从一堆奏折中抬起了头,满脸疲惫,脸色已经过分苍白。
“回陛下,现在正是亥时三刻,快到夜半了。”
也许是感触了皇帝的悲哀,吉弦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谨守‘有问必答,答必恭敬,不问不答,绝不多话’的十六字箴言,偶尔他也会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
“是吗?”
柒天狂呢喃一句,吉弦知道皇帝不是反问,也许以前是,现在却不过是陷入回忆漩涡的皇帝的自言自语。
这六年来皇帝时常会这样自言自语,眼神飘忽,有时是盯着座椅的扶手看了一会儿就进入了神游状态,有时是抚摸着白玉簪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贯地自言自语,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或者说,能回答的那个人已经不在。
似乎六年前的那场大火不仅烧掉了从前的启元殿,也烧掉了从前的皇帝,皇帝不再执着地扮演着各种角色,不再执着于随性淡然的姿态,真真正正显露了本性,邪魅的,眼神凌厉的,气质高贵不可冒犯的,却也多了一分孤寂两分惆怅三分悲悯四分绝望,让人没来由地为这个强势而悲哀的帝王心痛。
就像吉弦,他好歹也是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挣扎了几十年的人,但他总在这个皇帝身上尝到挫败,十五年前他没有看出皇帝的认命,紧接着的两年他没有看出皇帝的假装,有了太子以后的八年他慢慢明白了皇帝的无奈,却也彻底为这个强势而悲哀的皇帝所折服,后来的这六年他也越来越为皇帝宿命的悲哀而心痛。
到底是他锻炼得不够,还是这个皇帝真的足以让天下人为他心痛呢?
“吉弦,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夜深露重,陛下小心身子。”
若是以前,吉弦绝对不会这样说话的,只是现在,皇帝这意思是要去后山呆一夜啊!
提着白色灯笼走在回廊上的吉弦几乎忍不住向上天祈求,快些让太子回到皇帝身边吧……即使互相折磨也比现在这样暗自神伤日渐憔悴来得好。
或许是听到了吉弦的祈祷,七月的夜空繁星点点,看起来倒是比皇宫更加光亮一些,似乎到了夜里,皇宫就变成了夜空,夜空才是皇宫;而到了白天,倒是色彩缤纷的花花世界越加衬托出皇宫的苍白冷清。
柒天狂着一身玄色流金龙袍,连灯笼都没拿一个,就这样慢慢踱步到了后山。
他以为今夜还会像六年来那样独自一人对月到天明,却没想到后山已经有了访客,而且正是他一直等待的人,他心心念念牵挂了六年的人儿,他的殇,他的爱。
紫衣少年站在一棵比他自己高不了多少但很粗大的槐树下,纱帽已经摘下,露出了一张绝世无双的脸,其实也不是他五官多么完美,只是气质风华太绝代,那张脸没有丝毫女气,只一眼便能迷了人心,诱人沉醉,再一眼便能惑人心神,醉了任何人的情。
虽身形瘦弱,他的脸色还是比较红润的,又特别是他那双黑得纯粹的眸子,那侧面看去如月牙弯弯正面看着如掩袖画扇的睫毛,一眼便能诱人沉醉在他雪莲花般纯洁无暇的绝代风华之中,永远不可自拔!
原本他是在仰头看槐树翠绿的叶子掩映下的槐花,但听到脚步声转头的一刹那,在看到柒天狂的时候,紫衣少年霎时捏紧了过分纤细的十指,挺直了脊背——抑或说是,绷紧。
“我就说快走嘛!你们还非要等等,现在好了,被人家发现了吧!真是的!第一次做贼竟然这么失败!还有那谁啊,都不知道回避一下的吗?!”
粉衣少女一边说一边扔掉手上的一把杂草,然后双手叉腰鼓着两个红馒头怒视柒天狂,能做出这样的事,说得出来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喜欢颠倒是非糊弄黑白的牟微了。
“牟微,闭嘴。”
摘了纱帽的吟泉也站起身来,他的脸的确需要遮掩,因为那是一张清秀至极的脸,就像是崖下清泉,未经凡尘俗物污染,能让所有站在他面前的人自惭形秽,很符合他的声音,也很符合他的气质。
吟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拿出随身手帕细条慢理地擦干净手上的脏污,最后很自然地扔掉了手帕,显然是长久习惯,却不知是缘何有这习惯。
他静静看了柒天狂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紫衣少年,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他的声音似乎压抑着愤怒。
“就是啊!男人婆谢牟微你也看看来的人是谁好不好?!我们潜进人家后院来做贼被人家发现了,你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怒视人家,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旻涧竭尽所能嘲讽着牟微,尽管牟微已经瞬间睁大双眼呆呆地看着慢慢走近紫衣少年的柒天狂。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