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杀人于无形!
吴三桂的汗毛陡然一竖。
然后拼命地点头,“妙!太妙了!高第不战自退,早就该杀!如此一来,朝廷无将可用,再不愿意也只能启用袁督师了,这辽东就是咱们的天下啦!到时可以从关内增调兵马来防守宁远!以后,谁都不敢动我们了!”
明日忽道:“我累了。”
吴三桂又是一怔,忽然觉得自己像只风筝,随明日收放自如。他的喜怒已经全被这个人牵在手里了。
这短短几句对话的时间里,吴三桂的心情瞬息万变,数度起伏,亏得他心脏啥毛病没有。
吴三桂笑了,“公子歇息,我这就去安排,保证事成!”
吴三桂要踏出门,忽又回身看了眼明日。
明日垂眸看着手上的茶杯。细白的定窑小盏在他手上发出温润的光芒。
……他安静的时候,温文清雅。他行动的时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吴三桂什么也没说,转过身走了。
……需要多少的故事,才能坐拥这样残忍的透彻?欧阳明日……
只这几句话,明日已经不单单遂了袁崇焕和吴三桂两腔忠君爱国的报复,也将辽东大局彻底掀了个个儿。此前历任辽东总督大都是魏忠贤的人,一律都是高第这样的贪生怕死的无能废物,敛财有道报国无方。别说重振声威,就是叫他们扛把刀守在城门口都没胆,见着清军跟见着狼似的,撒腿就往回跑。如今魏忠贤手下的废物一个接一个地死,明日再帮他把高第杀掉,他想不起用袁崇焕都不行了。启用袁崇焕就意味着辽东战局自此将由节节败退转入扩张防线的积极备战状态。
只不过,明日这几句话,也同时断送了多尔衮的大清军队从辽东打开大明朝缺口的希望。
蓝玉悠然说道:“看来,以后我得提防着点儿,小心也被你借刀杀人咯。”
明日翻过一页书,道:“你当然要提防,但不是我,而是建成。”
蓝玉一怔,“殿下?”
明日淡淡说道,“你不妨低头一看。”
蓝玉低头一瞧,红梅四分五裂……刚才听行森说到建成被调戏,不知怎么地竟心花怒放成辣手摧花,拿红梅锤打柜子!!
蓝玉赶紧从柜子里窜出来,“公子公子,你得救我!”
明日从书里抬起头,“你弄坏了殿下的梅花,岂非大罪?”
蓝玉哀怜地望着明日:“您一句话,他就大赦天下了。”
明日嘴角一抽,又看书了。
蓝玉急道:“我是说,您给求个情,他一定纳言。”
明日拿过梅枝,笑了笑,“我摔坏的!”
蓝玉一喜,又转忧:“殿下还被困在那座小院儿里。”
明日瞥了眼蓝玉。等待,总是太长……
蓝玉忽然说:“我嫉妒你!”然后抿着唇,隐了身形。
明日沉静了许久。他不知道蓝玉现在在哪里,但是他肯定蓝玉还在屋子里。
明日说:“我也嫉妒你!”
蓝玉果然在。他的声音问:“我有什么让你嫉妒?”
明日盯着眼前的梅枝,说:“至少,你为他放过烟花。”
蓝玉渐渐现了身形,垂头,许久才飘回柜子里,他说:“不错。你应该嫉妒。”
明日继续看书。目前他正在看的是唐史。
明日不看高宗皇帝李渊的本纪,不看太宗皇帝李世民的本纪,不看任何有关隐太子李建成的只言片语。他只从李世民的儿子李治开始看。现在他正看到李治的皇后武则天夺权,改唐为大周。
明日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知道,从现在起,蓝玉听话了。
骄横的人有时只因心虚,相比怜悯地劝解,不动声色的安慰,才是对他们的尊敬。
更何况,明日要降服的是一只骄横的鬼。
天色近晚,只余残阳。
吴三桂留下自己的二十几个亲兵守卫明日,自己拥着高第和钦差匆匆走了,估计很快高第的头颅就会掉地上。
明日掩卷,长叹一声望向窗外。
“公子!公子!!”
这个时候听到行森的声音,明日的心一沉。
行森推开门,满头大汗,大口喘着气,“着火了!”
明日皱眉。
行森捂着胸口喘息,接道:“我从你这儿走,刚到那小院,就看到着火了!那小院烧着了。”
蓝玉急道:“殿下呢?”
行森:“不见了!”
☆、一饮而尽
蓝玉和行森惊诧地看着建成。
蓝玉本已准备窜入夜色,行森也已抬腿迈向门槛,他们都有他们的方式去寻找建成。
而明日坐着。这是他的方式,因为不能选择。
太阳刚刚消失,黑暗刚刚降临。
明日紧握轮椅的手,苍白清峻,如同蛰伏的困兽。
建成如约前来。
建成背负着手,立在幽幽的烛光下,笑得鲜艳夺目。
他望着明日笑说:“我猜,有个讨厌的家伙走了。”
明日望着他,寂静地。
蓝玉说:“吴三桂的确走了。”
建成说:“他终于走了,那我们——”建成走到明日跟前,笑说,“不用鬼鬼祟祟啦。”
建成忽然打住。
他看到明日的眼睛。黑亮的眼睛,眼底有波光流动。
明日忽然展颜一笑,“回来了?”
建成心头一颤,“回来了。”
明日凝视着他,“齐王可好?”
建成勉强笑,“他很好,已然出城。”
明日笑笑,“建成可好?”
……你不可以不好,因为我找不回你!
建成慢慢地垂下头,“这一次,是我大意了。”
……我不可以不好,因为我不准别人守护你!
明日的眼睛忽然明亮了,“幸好你回来了……不然就错过一场好戏啦。”
建成抬起脸,“好戏?”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