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便将明日教吴三桂的事说了一遍,建成笑了,拉住明日的手,
建成充满期待地说:“算计满桂,可是为我?”
建成的侧重点果真异于常人啊。
腥风血雨的权利争夺竟能转变成柔情蜜意…………他们……执手…………
行森一愣,蓝玉扭过头。
明日皱眉,僵了片刻,竟没有收回手,而是仰起头,昂然答道:“是!”
建成激动快要热泪盈眶,忽然听到明日接着说:“竟敢调戏殿下!当然要算计他!”
“什么?!!”建成咬着牙,转向行森,“谁被调戏了,啊?谁?”
行森吓得直摆手,蓝玉慢慢往窗口挪。
明日真诚地拍拍建成的手,“建成受委屈啦。”
建成嘴角一抽,大喝:“蓝玉你别跑!!”
嗖嗖——两道阴风骤起,建成追着蓝玉,眨眼消失。
很快,建成拎着被揍扁的蓝玉回来。
蓝玉一来就指着明日,“我说什么来着,早晚得被你借刀杀人咯!”
明日歉然一笑,悠悠然地说:“我也提醒过你要提防——”偏又施施然打住。
建成好奇,“提防什么?”
蓝玉粘到建成身上,严肃地说:“提防白天!!”
建成赏了一记老拳给蓝玉,“明日有这么废话吗?!”
明日轻咳。
建成正色,“没有!绝对没有!!”
蓝玉嘿嘿一笑,殿下可真没骨气呀,然后舔着脸又粘到建成身上。
建成眼珠一转,森然道:“那梅枝怎么回事?行森,我送明日的梅枝是不是你弄坏了?”
行森又是连连摆手。
明日长叹一口气,淡淡说:“我摔坏的。”
建成眸光顾盼,“这样啊……”忽然挥拳,又把蓝玉揍了。
“一定又是你!明日从来没有摔过东西!”
除行森,连带明日在内的众人一齐想起昨晚明日亲手摔碎的青花牡丹纹小茶杯。
意味深长的空气。
明日轻咳一声。
蓝玉凄凉地又粘上昏庸的建成殿下……
行森不解地问道:“殿下,那屋子都烧坏了,一间不剩,你是怎么躲过白天那一个时辰的?”
建成挑眉,“只烧坏那座院子,旁的都无事,亏你们自称是捉鬼驱妖的道士,这都看不出来。”
行森只得干笑几声,说道:“是有些个奇怪,一排的院落,单只烧了一座,旁的竟无牵连!”
蓝玉道:“殿下,你放的火啊?”
建成道:“我为何要烧人房舍?”
明日蹙眉,“难道又是官兵?”
“不错!还是满桂的部下。”建成走到明日身边,“我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恰巧那座院跟旁的那座有一个相连的菜窖,挡了阳光,我便顺着那个菜窖退到隔壁了。”
明日听着,看着。
建成忙说:“隐没身形了!没吓到人!”
明日点头。
行森道:“为什么官兵要烧那院子啊?”
建成笑道:“我也奇怪呀,就隐了身形,听他们说来说去的,竟是为的趁火打劫!”
建成皱了皱眉,又接道,“等其他院子烧起来了,他们就可堂而皇之去救火,哪里是救火?无非寻这个借口闯进去抢人钱财罢了。亏他们费心,绕搭的我都折服了。”
行森与蓝玉道:“比那九个更可恶了!岂止趁火打劫,他们这是纵火行凶!”
建成冷笑,“我便使了法,单着那座小院,旁的都护起来。他们等半天,没奈何,便做罢了。”
明日看了眼建成,心里升起一股义气相投之意。
这时建成忽地转过来,正好对上明日的眼神。两人俱是一怔,然后相视轻笑。
行森道:“幸而多亏殿下解救及时,那对夫妻逃过一劫,明年呀他们该添个小娃娃了。”
明日在建成幽美的黑色眼瞳里看到自己的手颤动了轻微的一下。
明日考虑了一下,说:“今夜吴三桂必然事成,事成之后,他与袁崇焕必然有许多事要应对,我想,我们不等他们了,明早便出城。”
建成迟疑了一下,正准备要开口时,却被明日打断。
明日对行森说:“今日劳碌,你且让店家带你去歇下将养。”然后又冲蓝玉说,“可知道哪里有好酒?”
蓝玉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没它不知道的!”
说罢望了眼建成,才从窗口窜出去。
明日转向建成,“你不必说了。是不是觉得齐王,嗯——多尔衮,你觉得他会出事?”
建成点头。
明日道:“依你看他会出什么事?”
建成道:“努尔哈赤如果能撑到多尔衮赶回去再死,多尔衮便能继位,应当无事。倘若多尔衮还没赶到努尔哈赤就死了,恐怕会被他那哥哥夺了位。”
明日“嗯”了一声,沉吟道:“落败的皇子,自来是难以保全的。”
两人黯然。前尘往事,喋血沉冤,历历在目。
一千年过去,时光把能夺走的都夺走了,可竟然还是挣不脱纷扰。
他们对望。两颗心同样凄惶,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烟消云散。
蓝玉跑去南城,一出不落地把好戏看完,回来与明日和建成说道士兵们如何冲进大营索要军饷,高第和钦差如何怒斥乱军,结果两下相激,一个朝廷大员一个钦差,竟被乱军砍下人头。
蓝玉钦佩地敬酒。明日一饮而尽。
建成飞了几把眼刀,把蓝玉轰走,再与明日二人对酌。尽皆一饮而尽。
建成甜蜜地笑。
明日生性沉静,极少闲话,平日里总嫌建成闹哄哄的,但今晚明日却侃侃而谈。
他们从**的烧酒,说到醇香的葡萄酒,从当年的煮茶,到现在的沏茶,从剑法说到书法。俩人说得兴起,借着三分醉意,七分夜色,建成以柳枝代宝剑,长剑斜指,舞起了剑,明日振笔挥毫,劲透纸背,笔走龙蛇。
建成不过手执柳枝,却舞得满室寒光,当真如宝剑在手,笑傲群雄。
明日不过执笔急书,却勾捺一纸江山,当真笔锋似剑,横扫千军。
舞剑者时而飘逸灵动,时而急走狂奔,时而雍容徘徊。
狂书者时而秀逸温文,时而劲峭凌厉,时而顾盼生辉。
今夜,风正浓,花正香。
举杯对月情似天!
建成忽以柳枝挑起酒杯,柳尖一抖,酒杯稳稳平飞而去。明日头也不抬,右手一笔勾上来,左手同时抄住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杯是素洁的青花缠枝莲,受伤地开放着。
建成又挑出第二杯,明日悠然接在手上,听见喀地一声,轮椅被扳转了方向。
建成的右手握着酒杯,左手摊开,握着一方蓝色的丝绢。
天空一样纯粹的蓝,静静流淌在纵横的丝线上,寸寸交织出三千丈的画卷。
明日看见丝绢的下方绣着一个字,明。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