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建成挥一挥衣袖带起一阵阴风,“我去找找。”
说着就要飘。
明日说:“不必了。”抬手又饮尽一杯。
建成瞟了眼窗外,走回来靠在明日椅背上,笑说:“你醉啦。”
明日的目光澄如秋水,“我还可以喝,喝得比你还多。”
建成挑眉,拿过明日的杯盏,一饮而尽。
“怎么样?”建成倒过酒盏,笑意吟吟。
饮酒取暖,但是酒过伤身。
明日一笑,拿过酒壶,仰起头,径往嘴里灌下。
建成看见明日脖颈上的肌肤莹白胜雪,这时因着酒劲,晕出淡淡的粉红,似嫣然巧笑的滟滟桃花。
建成笑着笑着,忽然沉静,伸手夺过明日的酒壶。
明日微笑着,转过头去看他。
建成一笑,笑得更加甜蜜动人,然后突然起身,把桌子上所有的酒全喝光!
建成转身,衣袍猎焰一般飘动,突然抱起明日!
——为了驱逐我的寒气,明日在喝酒!我逼得他买醉!!
锦锻一样的黑发突然猎猎盛放,满天飞舞!
明日神色不改,一手搭在建成肩上,一手拔开建成额前的头发,看进他的眼睛。
建成也凝注着他。
蓝玉曾经跟明日说过,建成殿下发怒的时候,天下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凡是跟建成殿下对视的敌人,最后都被殿下消灭了,其中就包括东岳大帝座下三名弟子,那三名仙道呀,连元神都被殿下毁了!明日就问蓝玉,建成有很多敌人吗?蓝玉说,有呀,凡是接近宁远的鬼魂妖魔都是我们的敌人,蓝玉又加了一句,凡是殿下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现在明日看着建成的眼睛。
盛放的黑发渐渐温柔服贴。
刚才的一瞬间,明日看到建成的眼睛——幽美绝伦的牡丹。
支撑建成等待千年的不止有爱,还有恨。明日知道后来的李唐如何混乱,如何武后当政,如何杨妃乱唐,如何满城尽带黄金甲。建成的报复绵长甚至优雅。
我们再也忘不了那一天了。那一天的雪,那一天的梅,那一天的断剑和烟花。
建成突然低头,吻住明日!
冰凉的气息灌进明日脏腑,明日吃惊的不是冰冷,而是他不经意间看到建成的发丝穿透自己搭在建成肩上的手,一根根掉回建成身上。
建成轻声说,“我的身体,已经腐烂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建成才将明日放到床上,抓过被子盖好明日,然后翻身躺在明日身边。
天欲破晓的时候,连空气都是湿润的。
以前庆幸自己还可以做鬼,等明日,现在,建成生气自己不是人,而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往事了。
然后建成慢慢伸出手,搂住明日。
明日微微闭着眼睛,脸上是酒气带来的艳红。
建成把脸蹭到明日胸口,“睡着了?”
明日“嗯”了一声,依旧闭着眼睛。
建成侧卧起来看明日。
明日说:“躺下。”
建成说:“我躺着呢。”
明日说:“你没有。”
建成说:“你睁开眼睛看看呀。”
明日说:“我会的,不过一个时辰之后……”
明日忽然听到建成在自己耳边说:“我要让多尔衮登上汗位……”
明日睁眼,建成的眼晴毫不回避地与自己对视。
“如……”
“殿下!”
房门砰地突然大开!
明日和建成齐齐看向行森。打断人家说话还不敲门的人是……
行森僵在门口。
建成扭回头,依旧背对行森,看明日。明日淡淡地扫了眼行森。
行森第一次察觉到明日的眼底有冰一样的冷意。只须一眼,行森便不敢再看。
而明日的冷意,却在于建成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地藏菩萨的警告,不可逆天改命,难道建成一点不放在心上?!
建成缓缓转过身,“什么事?”
行森说:“殿下,出事了!”
建成跟明日都不再说话。
行森自动接下去说:“咳咳,那个,刚才,早晨小道去喂马儿,没成想看到那个绿玉扳指了!”
“元……多尔衮那个?”建成跳下床。
行森走近两步,掩了门说:“正是!那本该在那对夫妻手上的,却跑到一伙官兵手上了。适才我下去的时候瞧见他们在说那东西值多少钱,我便有意逗留,多听了一会子。原来那是一伙山西来的官兵,早上开城门的时候才进来的,我只怕那对夫妻凶多吉少……”
乱兵强匪,小民百姓自然凶多吉少。
明日侧首,透过泛白的窗纸可知,阳光悄然登场,开始新一轮的君临天下。
建成说:“去把扳指拿回来。死了就死了,反正死了当鬼。”
行森叹道:“可怜了没出生的孩子。”
建成不耐烦道:“你哪来这么多慈悲为怀?菩萨还说两句命中注定慰藉慰藉,你道行太浅!去,把扳指拿回来。官兵杀人,你就杀了官兵,因果报应,恕你无罪。”
行森笑了笑,转身要走。
明日忽道:“等等!”
明日双掌在床上一拍,一跃而起。
行森只看到衣袂飘扬,明日已然端坐在轮椅内。
明日蹙眉,“来不及了,他们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马蹄声。”
行森竖起耳朵,隐约听见马蹄声远去,极为弱小。
“公子好历害!”行森赞叹,“那咱们追……”
话音刚落,金光一闪,行森扭头只看到白色的衣袂已从身边飞掠而过。
明日只留下一句:“我去!”
那词怎么说来着?哦,离弦之箭。
建成看了眼明日的背影,扬起嘴角,“你说他会不会要杀人者偿命呢?”
“这个……”行森一脚前一脚后,戳在门槛儿犹豫,那我还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建成收笑,正色,“去啊!”
“哦!”
“……还不去?”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