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分卷阅读33

    袁崇焕刷地竖起汗毛!

    自从欧阳明日苏醒到现在,他就从来没有错说一句话。只要是他欧阳明日说的,那必定话出有因。那么,这次说明,欧阳明日必定察觉到危险。

    袁崇焕当即下令各路将军压稳阵脚,自己领军便走,为策万全,他还专门留下一员虎将——赵率教给明日,临行匆匆咛嘱明日,

    “一有变故,弃了他们就走,不可强撑。我安排妥当就来接你。”

    袁崇焕率领大军走了,明日望见多尔衮混迹在百姓里已经上了马。

    赵率教果然是个将才,调度有方,奔来跑去,很快就把混乱控制住,一行两百来人开始缓慢有序地朝宁远进发。

    明日一面四处留意动静,一面暗中看着多尔衮。三十里的路,虽然平安无事,但的确过于缓慢,竟花了近一个时辰。

    人们看到公子清秀绝美的脸上始终有淡如清风,悠闲自在的浅笑,便安心地赶路。

    赵率教却一针见血,“依照这个速度,今天晚上都到不了宁远!”

    明日看着阳光下残弱的队伍,说:“真到了晚上,就不急了。”

    赵率教不解地看了看明日,“刚才……冒犯了。”

    明日一笑,“将军果然是血性男儿,在下钦佩,倒是在下方才失礼了。”

    就这样慢腾腾又走了一个时辰。

    遭遇追兵是在“笊篱山”,中间深谷,两面高山,道路狭长,无路可退,无处可躲,无险可守。

    人们静听背后奔腾的马蹄声,忍不住停下脚,回头看。

    明日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还是那样温和清淡地说:“不准停,继续走。”

    奇怪的是这么温和的声音却能穿透战马的咆哮。

    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山谷里回荡,变得极为雄壮有力,声势骇人。来的是一百人还是一千人?

    但是,大家清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可以作战的,只有二十二个人。

    无须动手撕杀,清军只须用马蹄子,就能把这群老弱病残踏成粉。

    心胆俱寒的人们颤抖着往前走,听见背后的声音洪水一样越来越接近他们。

    多尔衮与明日隔着人群对望。形势险恶,几乎是在迈向死亡了。

    明日转向赵率教,“有劳将军护送他们走。”

    “走不成了。”赵率教长叹,“不知道这样死算不算得上战死沙场?”

    明日晶莹的唇角轻微上扬,纵马跑到路中央,单骑横在深涧。

    人们看见公子的侧面,眩目得几近哀伤。

    他说:“我留下,你们走。”

    燥动的风穿过峡谷,将明日波澜不惊的声音卷起,悠远而坚韧。

    踏着这句话是可以很快到家的吧?

    多尔衮听到这句话时,回过头,看到明日白衣黑发,稳坐雕鞍。

    千古兴亡多少事,细数风流人物,金棺葬寒灰。

    赵率教没有说话,半晌忽然回转身,对着明日的背影抱拳深深施一礼,然后拍马,大喝,

    “从现在起,谁走的慢就扔下谁!快走快走!”

    追兵的马蹄声如同惊雷滚滚,地面跟着颤抖,树叶摇曳。

    明日仰望峡谷上空的蓝天。千年万载龙争虎斗,没什么比阳光更永恒的了。

    明日凝神静气,吹起绿玉箫。箫声幽荡,似静如止水,又似伤痕累累,百转千回。

    玉箫声与雷动的战马形成鲜明对比。但是,更为鲜明的是,战马让地面颤抖,箫却让地面恨不能拔地而逃!

    伴着优雅美丽的曲调,石头轰轰烈烈从山上掉下来!

    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这意想不到的一幕就是清和硕贝勒——阿敏和手下镶蓝旗五百轻骑兵赶到时看见的。

    孤单的少年,婉转的箫声,背景是石头雨!

    “喂,那个汉人,停下,不要再吹了!”

    明日真的停下,看到自己的面前是黑压压的铁甲战士。

    明日仔细打量,发现领军的人物虽以一副头盔罩住头脸,但目露精光,身形挺拔如山,料定这是一员虎将。

    清军高喊:“拦路者是不是多尔衮的同伙?”

    “不想死得太难受就给我们带路。”

    明日等他们喊完话,缓缓抬头,在喊话者的脸上逐一看过,然后举起玉箫,接着吹。

    阿敏一群人看拦路的是个极秀美的少年,并不在意,这下却不意给这把寒冰一般的目光震得忘了嚣张,众人呆了半晌。

    因为面对的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年,清军认为没有必要亮出马刀,尽管石头纷纷落下,拦在路面上,但是越过这些破石头还难不倒草原上的骏马。他们放心纵马逼近。

    紧接着是轻骑勇士们狂乱的喝斥声和战马的嘶鸣。

    他们竟然越不过这堆破石头!不仅越不过,他们发现石头也变得不像石头了。这堆石子儿会发出剑戟撕杀,战鼓雷鸣,甚而还隐有喊杀之声。等到他们想后退的时候,四面狂风飞砂,无路可寻。

    “再有一两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了。”多尔衮说。

    “还有一两个时辰。”明日说。

    多尔衮看着前面陷入困局的骑兵,“多谢相救!”

    明日回过头看他,“你不该回来。”

    多尔衮笑,“你能留下,我还有什么该不该的呢?”

    明日看回石阵,“仓促布阵,疏漏百出,任何一门被破,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多尔衮想了想,“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杀我?我乃大清固山贝勒,领正白旗旗主,或许我可以命令他们追击袁崇焕。”

    “我不仅知道他们会杀你,我还知道他们之中有你的兄弟,贝勒爷。”

    多尔衮弯下腰,痛得闭紧眼睛,伤口渗出一大片血。

    明日说:“自己下马,地上躺着。我不能扶你,因为我不会走路。”

    多尔衮费了很大劲才下马,额上布满冷汗,然后躺下。

    而明日的胸口又被那种缠绵无力的痛觉纠缠上,似乎将要失去心跳。

    明日跳下马背,轻轻落在多尔衮的身边。

    多尔衮有性命之忧。

    最严重的是小腹上和胸口的刀伤。刀口极锋利,用刀的人是个左撇子子,因为刀的走向由下而上,自左到右,从小腹拉到心脏。人体以小腹的肉最松软脆弱,所以这里受的伤不旦最难缝合,而且最痛,所以多尔衮每走一步路,甚至他坐下的马每走一步,都能让他痛不欲生。现在他的伤口是几乎肠子都要翻出来了。而心脏位置,幸亏没有伤到里面。这么重的伤势,却只是用山野药草敷衍,甚至没有止血。

    明日将自己的衣衫撕下,扯成布条给多尔衮擦试血污,清理伤口。

    明日说:“虽然我手上有针,但没有带麻醉药来,一时无法为你缝合。”

    多尔衮说:“不用麻醉药,直接缝。”

    明日说:“如果你喊一个疼字,我就把你打晕。”

    多尔衮说:“我喊李建成!喊他的名字我就不疼了。”

    明日捏着针,有点意外。

    多尔衮:“不可以吗?”

    明日:“随你。不过你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哦?”

    “你叫他大哥。”

    他们说一样的话。多尔衮突然注视着明日。

    明日说:“我是人。”

    明日俯下头的时候,露出没有血色的锁骨,晶莹得仿佛透明。

    多尔衮感到非常疼痛,明日听到他喃喃低语:“原来如此。”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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