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冰！别以为朕曾与你交情甚好，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韩承之可是犯下了弥天大罪，就凭你个小小的将军，就在这不知天高地厚！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让朕心服口服的理由，朕就连同你，一起查办！”明昶见着崔冰迟迟不开口，以为他是害怕了，觉得继续闹下去也没甚意思，就想给崔冰个台阶下。崔冰随便说句知罪，就可以饶了他。
可是他却忘了崔冰是个实在人，听明昶这么一说，知道再不说出个一二三，明昶是决不会善罢甘休。
“皇上的意思是不是如果臣能说出个让皇上信服的理由，皇上就放了韩承之？”
“你说！”
“请皇上先回答臣！”崔冰毫不退让。
“你！”明昶瞪着崔冰，“视情况而定！”
“如果说韩承之是臣心中之人，皇上，您觉得，臣为了心中之人求情，有何不对？”崔冰缓缓道。
轰隆！一道雷直直的就劈了下来，韩承之像个木头人一样，张着嘴，怔怔的望着崔冰。他浑身僵硬，就像被麻痹了，动也动不得。可是手脚，却不听使唤的微微抖起来。
心中之人——
“你、你，”明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崔冰！你可知道，你要是说假话，就是欺君之罪！”
“臣自然知道。”崔冰无视韩承之的眼光，说道。
“崔冰！你当初在边关的时候，明明跟朕说过，你的心中之人已经失踪，无所寻觅，现在，你竟然跟朕说韩承之就是！你让朕怎么信服你？”明昶想当然的怀疑崔冰是为了救韩承之而这么说。
已经失踪？无所寻觅？韩承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明昶的这几句话让他从方才的狂喜中清醒过来，他也想到了明昶想到的这一层。崔冰，心里已经有人了啊，他这么说，不过是要救自己。
与其这样被他救，还不如，还不如，韩承之嘴角浮起讽刺的笑容，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皇上要如何才肯相信？”崔冰望着明昶，“不错，臣是曾经跟皇上说心中之人已经失踪，无所寻觅，那是因为我与他，”他看了韩承之一眼，“臣不愿意回想那些往事，自然就隐瞒了下来，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如果皇上连这个也不能体谅，臣，实在无话可说。如果皇上要证明，臣也可以证明给皇上看。”说着，崔冰从脖子里扯出一根红线，将红线上的东西举到明昶眼前，“皇上请看，这坠子是臣的，而这翡翠牌，皇上还记得？您曾问过我，这是谁的东西，臣当时告知皇上此翡翠牌是故人所赠，这故人，就是韩承之！”
翠绿翠绿的玉石在眼前晃动着，韩承之眼前只有那一抹绿色。
崔冰，崔冰他一直都带着！
那块还以为早就被他扔了的翡翠牌！
韩承之仰起头，为了不让某种清凉的东西落下。
翡翠牌上有个凸起的字，“承”，随着翡翠牌的晃动，若隐若现。
崔冰就这么举着翡翠牌，一脸坦然地看着明昶。
明昶看看崔冰，看看韩承之，再看看翡翠牌。
此时若是找个词来形容他得心情，那么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为所爱之人求情，合情合理。而且，也是人之常情，且不说后果如何。
但是明昶心里，不是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崔冰第一天回京，来宫中面见的时候，明昶就故意称病，不见他。原因就是因为他刚刚收到崔冰的折子，崔冰在里面说要继续留守边关，让他很是不悦，他也还没想出对策怎么拒绝崔冰。跟崔冰相处的一年多时间，让他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现在正好有机会将他调到自己身边，谁知道，半路出了这么个岔子！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能让崔冰说出这句话！
“皇上，臣已经将理由陈述，请皇上定夺。”崔冰把手放下，垂下眼光，看着地面。
“崔冰，你这是，在逼朕？”明昶咬牙道。
“臣不敢。”崔冰道，“只是，臣望皇上体谅臣之意。”
“不敢，好一个不敢啊，”明昶叹息着，“崔冰，也就是说，朕今天要是不放韩承之，你誓不罢休了？”
“……臣没有哪个本事，能随便让皇上改变主意。只是，皇上也是了解臣的，韩承之如若死了，臣，是万没有可能独自存活于世上。我与他，有过一些事情，让我恨之不得。可是，终究是喜欢的，看着他这样子，我又如何能苟且安生？还求皇上念在臣一片忠心为国的分上，放他一条生路，臣，感恩不尽！”
韩承之再也没忍住，本来挺得直直的身板，一下子就软下去。他瘫坐在地上，脸颊被眼泪冲得黑一道白一道。
崔冰——哪怕你今日所说的话，全是为了救我而说的假话，我也认了。
“皇上，臣罪该万死，但求皇上，念在臣曾忠心为国的分上，饶臣不死，臣甘愿去边关了结余生。”韩承之哽咽着，对明昶磕头。
“！”明昶诧异的看着韩承之，这人，什么时候如此屈服了？从抓他开始，到刚才说要处死他，他都没为自己辩解过，可现在——
“求皇上开恩！饶韩承之不死！”张冲也随着韩承之磕头。
明昶瞧着地上的三个人，一字排开。
心里就升起了一个主意。
既然如此，就把你们的真心拿出来给朕看。总要知道是真是假，才能安心的。
“崔冰，”明昶走到崔冰面前，“既然这样，朕就给你一个机会。朕可以饶韩承之不死，将他发配边关，永世不的进京。但是有个条件，”他抬起崔冰的下巴，“就用你来交换吧。”
“？！”崔冰大惊，他对上明昶的眼神，后者深不见底，看不清楚意图。
“！”韩承之也猛然得抬起头，皇上的意思，难道？
“崔冰，你总不会说你不明白吧？”明昶的手划过他的脸，虽然粗糙了些，但却是精致的，“朕对你，可是有意好久了。”
“崔冰！”没等崔冰出声，韩承之就喊了出来，“你如果答应了，那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第49章 46
崔冰仿佛没听到韩承之的话，他的右手摸摸索索的伸向腰间，明昶皱了一下眉头，刚想看看崔冰去摸什么，就被崔冰一把推开。只见崔冰从腰间刷的一声抽出一把短剑，抵在自己的喉咙处。
“崔冰！”
“崔将军！”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明昶被推开时，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倒地。一看崔冰这个架式，怒从心来。
“好一个崔冰！怎么，是要在朕面前演那出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崔冰不带任何表情，“看这情形，我是救不了韩承之了，罢了，横竖都是要死的，”他看了一眼韩承之，韩承之眼里，似乎有泪，“韩承之，下辈子，别让我遇上你了。”
“崔冰！”韩承之想要扑过去，又不敢贸然行动，“你这是做什么！把剑放下！”
“崔将军，千万不要冲动，有事慢慢说，慢慢说。”张冲也在一旁劝着。
“崔冰，你宁肯死，也不愿意，是不是？”明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请皇上恕罪。”崔冰握紧了短剑，“皇上应该是知道臣的。”
可不是！明昶忽然就想笑，幸亏，幸亏他一心想要的，是这江山，而非其它。崔冰，这个倔强的人啊！
“哈哈哈哈……”明昶忽然放声大笑，笑的其他三个人莫名其妙，“崔冰，”明昶笑了好一阵子，“把剑放下，放下。罢了，罢了！你这个脾气阿，”他的笑变成苦笑，“朕准了，你会边关去吧，带着韩承之，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皇上——”张冲不敢相信的看着明昶，见崔冰还没有反应过来，“崔将军！还不赶紧谢恩！皇上饶过你们了！”
“？”崔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张冲，”明昶长舒了一口气，幸亏留崔冰在身边这个念头刚刚兴起，要不然，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备车，朕要回宫，今晚被这两个人闹烦得头疼，朕要回去好好歇息。”
“是，属下这就去办。”张冲从地上爬起来，腿一软，一个趔趄，差点又倒下，他嘿嘿了两声，出门备车马。
韩承之也忘了谢恩，被这从天而降的好事砸得头昏眼花，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瞧瞧你们两个，刚才还跪在地上又哭又喊，现在没事了，反倒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明昶挖苦他们，“算了，朕就不跟你们计较了。韩承之，你了，到了边关，要好好协助崔冰，他性子直，说不准那天就得罪了谁。朕能看出来你心眼多，知道你震得住他。”正说着，张冲匆匆跑进来：“皇上，都准备好了。”
“嗯。”明昶看了两人一眼，出门。
当啷！短剑掉到地上，崔冰也一下子坐倒在地。浑身已经被汗打透了，额头上也冒出好些汗珠。
就好像是从战场上死里逃生。
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竟有种虚脱的感觉。
崔冰大口喘着气，呆呆的望着地面，脑子混乱成一片，方才握剑的时候，有些用力过度，现在手都在发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韩承之坐在他身边，默不作声，跟崔冰一样，一下子松弛下来，浑身的汗突然就冒出来，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阎王终究还是不收留他。
也好，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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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