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4
死一般的寂静。
外面有风刮过，虽然是晚夏，但还是能感觉得到些凉意。立秋，已经半个月了。
韩承之稍微动弹了一下，身后的张冲早就是浑身僵硬，根本顾不得他了。
还是，全说出来了。
从苍王爷弑杀昕帝开始，到他进宫安排一系列登基事宜，大换宫中太监宫女，再到韩承之找人七月十五进宫，最后苍王爷突然离去，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崔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昶站在厅堂中央，能看得出来是在压制自己。
崔冰依旧跪在地上，自从说完了，就一直是那个样子。
韩承之小心的将手臂从张冲的手中抽出来，把嘴中的帕子拿掉。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看明昶如何处置了。
没有人说话。
明昶慢慢地走到桌子前，端起茶杯，像是要喝，可是手却一直在抖，抖的崔冰等人都能听见茶杯与杯垫的碰撞声。
哗啦！茶杯掉到地上，发出一声响，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仿佛是被这一声响震回了心神，明昶转身，对着地上的几个人：“韩承之，崔冰刚刚所说，可是真的？”
七哥杀了三哥，想要继位，谁知突发变化，这好事就落到了他头上。
要不是他小时候偶然一次撞见明昕脱鞋，看到了他的六指，韩承之，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自己谈不上对两个哥哥的感情，十年前宫中争权夺势一片混乱之际，他见着自己并没有有力的帮手助阵，便主动请缨，远赴边关。这一走，虽是十年，但却保住了性命，积累了人力物力。他心里，始终对这皇位有所图，只不过时机未到，他也就蛰伏了下来。
现在终于轮到他了，虽然是个替补的。那又如何？
明昶眼光一沉，明昭运气不好，怪不得别人！这天下注定了是他的，谁也夺不去！
“是。”韩承之点点头。
“……你可知道苍王爷现在的下落？”明昶关心的是这一点。
“不知道。”韩承之摇摇头。
“韩承之，朕劝你还是说实话，都这个时候了，你再护着苍王爷也没用。”明昶道。
“就像皇上说的，我就是要护着苍王爷，又有什么好处？”韩承之苦笑，“我何必再骗皇上呢？”
“哼！”明昶哼了一声，走到他面前，“韩承之，你也是个忠心的，可惜，跟错了主子，押错了宝！不是朕不留你，朕还真是可惜你的才能，不过，你知道得太多了，朕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我明白。”韩承之叹了口气，“当初不答应苍王爷，也逃不过一个死。答应了，还是逃不过。这都是命，我认了。”
“你明白就好。”明昶点点头，“张冲，将他带下去。”
张冲看着明昶，似乎有些不解，“皇上的意思？”难道还是要杀韩承之？
“你怎么也糊涂了？”明昶道，“韩承之犯了欺天大罪，罪不容诛，带下去，择日处斩。”
韩承之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他没有求情，没有动弹，没有任何表示。
说不说都是这个下场，不如不说，这样就不会牵连苍王爷。
崔冰，你为官这么久，还是不懂啊。
“皇上！”崔冰像是没听明白，“韩承之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还要杀他？指使这一切的明明是苍王爷，皇上也听到了，也相信了，为何还要杀他？”
“崔冰！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就算是韩承之不得已而为之，那也是犯了灭九族的大罪！你以为，他就没事了？”明昶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崔冰，一如既往的直肠子，说他笨，一点也不为过！
“可当时形势危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韩承之不过是个臣子，他有何本事去违抗苍王爷的命令？”崔冰分辩道，“他要不那么做，也难逃一死！”
“你说得没错。”明昶冷冷道，“正反不过是个死字，朕就做件好事，韩承之，你当初要是不那么做，不只是你，说不定连同你府上的十几口人，都要替你陪葬。可这次，朕放过你府上的人，准许他们出府谋生！”
“谢皇上恩典。”韩承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可是你，”明昶指着韩承之，“难逃一死！”
“皇上！”崔冰急了，也顾不得君臣之礼，“求皇上饶韩承之一命！他不过是做了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何罪之有？当年三国时期的曹操，不也是赦免了曾经辱骂过他的陈琳么？还封了他一个官做，还不是因为陈琳骂他也是迫不得已？皇上！”
“你！”明昶气结，想要说什么却气地说不出话来。经崔冰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骑虎难下，他都拿曹操来比了，就是说如果杀了韩承之，他就是个不明事理的昏君！
“皇上，韩大人为官期间，为人正直，作了不少好事，求皇上开恩！”张冲也替韩承之求情。
“求皇上开恩！”崔冰磕头。
“求皇上开恩！”张冲也磕头。
只有韩承之静静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是他的眼神，却没有离开崔冰。
“你们！”明昶气的头顶上的青筋直跳，“朕就是不能放过他，如何？”
这句话说出来简直就是使小孩子脾气了，本来以明昶的性子，是断不会说出这么一句来的。可是他看见崔冰与张冲一个劲的给韩承之求情，尤其是崔冰，跟他在边关呆了一年多都没见过他对谁这么热呼，禁不住气从心来。
“崔冰！”明昶怒极，上去一把揪住崔冰的衣襟，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你还真是个热心的！韩承之许给你什么好处，你这般替他求情？！”
“臣没有受过韩承之的任何好处，只是，皇上，”崔冰被拽的呼吸困难，挣扎着说话，“韩承之并没有错，您要处死他，有损皇上的威严！”
“威严？”明昶怒道，“那朕放了他，就有威严了？”他狠狠地将崔冰掼倒在地，“倒是你，崔冰，从一开始，你就对此事热乎着呢，说！你到底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崔冰愣愣的看着明昶，像是不十分明白的样子。
不就是为了帮韩承之？让皇上饶他不死？
“臣——”崔冰没了下话。
他只是不想让皇上滥杀无辜，更何况，韩承之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见着崔冰吞吞吐吐不说话，明昶更怒，心里想的顿时全是崔冰替韩承之求情的情形，而且从审问一开始，他就注意到韩承之的眼光只在崔冰身上。
“说啊！崔冰，你今天不说出来个理由，你不是喜欢替韩承之兜着么？好，朕就遂了你的愿，让你全给兜着！”
“……”
“怎么了？你倒是变哑巴了？方才你说的不是挺欢庆的？”明昶冷言，“别跟朕说你是替朕着想，换个说法！”
崔冰半张着嘴，一时茫然。
明昶有句话，不经意的说出来，却让他忽然有一丝惊疑。
崔冰，从一开始，你就对此事热乎着呢。
仔细想来，可不是，自从听了昌乐说韩承之被抓了，自己就没安安稳稳的闲下来。全是在为了韩承之东奔西跑，在此之前，不是还想着不会再见他了么？
当初离京的时候，还有过要杀了他的心思。
他还对自己做过那些不堪的事……
可现在，怎么反倒热乎起来了？
第48章 45
“皇上，崔将军也是为了皇上，和烈朝着想，皇上就不要再责难崔将军了。”一边的张冲见事不好，在这么下去，韩承之必死无疑不说，怎么看起来连崔将军都要受牵连？
“你给朕闭嘴！”明昶一声怒喝，让张冲顿时没了勇气再说第二句，只能拼命给崔冰使眼色，不让他再说话。韩承之是保不住了，可别牵连到崔将军阿！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