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这个时候,他一只等著的一封书信到了。
看完书信,他一边将信纸凑近了火焰,一边自语道:“嗯,九叔当年也从三叔那里吃了不少的苦头,希望他现在不要悠闲太久,忘了怎麽去跟老狐狸斗法……九婶倒是真有个好娘家靠山,他愿意淌这浑水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车夫敲门而入,看到他在烧信,了然:“有门了?”
於广土点头:“真不愧我苦口婆心一番痴心可表日月。”
车夫点头:“我们这边也准备妥当,随时等老板你吩咐了。”
“随时待命,”於广土提笔开始写信,“这事拖得越久,越是夜长梦多。”
“不过老板,”车夫挠挠头,“你真的决定了?”
於广土头也不抬:“嗯,决定了。”
“你为了那位七爷,不惜与那位大爷为敌,还不让七爷知道,这种赔本不赚的事情,你真肯做?”
於广土抬头,表情很是诚恳:“谁说我不让他知道了,我只是暂时不让他知道。”
车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等到事情都了结了,尘埃落定,到时候我乖乖巧巧地老老实实地一点一滴地全都告诉他,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这样应该可以把死罪活罪都免了……吧?”说到後面,於广土声音渐消,果然是自己也不会相信的事情,复又叹口气,继续埋头书写,“罢了,到时候要打要骂都任由他出气。”
车夫不以为然:“你是现在就已经在开始练习装可怜了吗?”
又小半月後,再次收到了自银松堡来的回信,於广土皱眉:“老狐狸不愿意出洞呢……罢了,山不就我,我还不会去就山麽……反正快马加鞭来回不过一月半,趁此机会让七叔多冷静冷静再多消消气。”
“老板,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车夫看著大夫给於广土换药,单手托腮,“七爷要是会消气,那也已经消了,要是不会消气,再给半年时间也不会消的。”
大夫附和:“不敢面对你就直说嘛。”
“是,”於广土实诚地点头,“我还不敢面对。”
开玩笑呢,他可是把他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过了,若这时去见他,不被他捏成灰他都不姓於。
……虽然他本来就不姓於。
第二日,於广土,与心随车夫,还有大小“蜘蛛”三十人,简装轻骑,低调地策马往皇城行去。
出了镇大门,於广土内心还是稍微有些复杂地回望了一下,虽是他主动避不见面,但庄七其实也在这边关大镇里,虽然他时刻可以得知那人状况,但他心里却仍旧思念得很。
於广土虽然脱离皇家多年,但骨子里仍然留著皇室霸气血脉,做事快狠准,认定便不会回头更不会放手。
他自年少时,便向鸡雏儿一样依恋著庄七,少年时候第一次看清和认识到自己的情感和**便更是认定了这个人,这麽多年来他将自己隐藏,在庄七身边装疯卖傻,脱离皇宫後又经营至今爬上这个位置,为的当然不可能只是一晌贪欢。
庄曦,你会原谅我吗?
於广土嘴角勾起笑容,不原谅也无妨,我总归是会把你抓在手里,说不放就不放。
七王爷大寿 31
天网,顾名思义,任何光明或者灰暗的角落都无所不在,猎物一被缠上便无法再轻易逃脱;当然这网也不是浑然天成,而是有诸多结网之人,算得上精锐的,便被称为蜘蛛。蜘蛛也分种类,有专门探听消息的,有专门传递消息的这类做脑力活儿的,还有一些比较特殊,专干体力活。
绑架,刺杀,诸如此类概不赘述。
这类“杀人蛛”并不多,是精锐中的精锐,因为职业性质,平时便很低调,即使是同僚也并没有常来往,也多多少少易了容貌,连聚首一起办事时也不例外。只有他们的小头子,能依靠特别的办法认出每个人来。
这次跟着老板一起出发的时候,大家都没有问此行目的是为何,反正动手的时候便知。当然,嘴上不问,心里还不会猜么,再加上此行方向明确,直指皇城,那么心中便也略知一二了。
哎呀呀,离上次“帮助”七王府搬家,还没过多久呢……便又要再去挑起波澜,老板最近是不是很闲呢?
“不光是闲不闲的问题,”车夫搔搔头,“虽然近年来越来越脱离,但天网最初也确实是皇家的一个暗部。我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真的好么老板?”
于广土学他搔头:“我也不知道啊。”
“……”
“不过这次有九叔的帮忙,还好还好啦……”于广土摆摆手,“皇家算什么啦,不过就是一群根本没办法自力更生,却还趾高气昂的人,越早脱离越好!”
车夫很想白他一眼:“是是是,老板你真是感同身受。”
“但是……”于广土突然又埋下眼睑,略带伤感,“我好想七叔啊!”
正舀了一碗粥,就着咸菜馒头吃的庄七,突然鼻子发痒,赶忙转身掩住口鼻打了个小喷嚏。
“着凉了吗,二十二?”同桌的人随口问道。
庄七转过来,摇头否认。
做这种体力活的,要是有个伤风感冒,不会问其他,立刻便会被替换下来。庄七很明白这个道理,他本身也没病没痛,相反精力足得可以和武林高手大战三天三夜。
就是不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嘀咕他。
“快要到了,还是多注意点为好。”另外一人插嘴一句。
庄七点头,表示了解。
“也没多久不见,怎么你现在比起从前更加寡言了?”前一人突然来了那么一点兴趣。
半边脸带着黑色皮质面具的庄七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言多必失。”
于广土率着一群人,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一边是为了配合银松堡的动作,一边则是归家心切,思念如疾,恨不得早早办完事情,好回去塞外和他七叔继续卿卿我我恩恩爱爱。
车夫很识相地没有戳破他不知哪里来的幻想(梦想),脑中闪过大夫曾经说的一句话,想了想,也没有告诉于广土。
反正好玩着哪。
刚一进城,就收到消息,前九王爷的残余势力已经与这次的目标,也就是三王爷杠上了,声东击西拆整为零,让三王爷多少有点动肝火。
他早知庄九不会那么轻易死掉或者消失,也一直防着他杀回来,不过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他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派出去的探子也都无功而返,于是渐渐放松了警惕心,这次才稍微有点措手不及。
再加上庄七那边,于广土带着他出去后,便再没有下文,他派出的追杀同样没有消息,不能活见人死见尸,让庄三心中也揣了个大石头。
汲汲营营多年,他们兄弟之间已经不是简单恩怨便能解释得清楚的了。成王败寇,如今看来是他赢了一着,但在新皇登基之前,对方的什么举动都有可能导致他功亏一篑。
他最近很是谨慎,有着不算好的预感,知道大概有事情发生。
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除了上朝,三王爷最近都不怎么出门,家眷亦如此。三王府不算固若金汤,却也放不进其他人。
于广土一手托腮,很是诚恳地看着眼前人:“小哥,帮个忙吧?此事若成,荣华富贵保你享不尽。”
面前被迫坐着的青衫人眉眼不动。
“我知道你的身份啦。”于广土换只手托腮,“你也想替你家主子一绝后患吧”
青衫人照旧不动。
“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我保你主子平安好不好?”于广土继续劝诱。
青衫人还是那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的表情。
“啧啧,”于广土靠向椅背,“唉唉,也不瞒你说,我现在和你主子的关系是非同一般,如今想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从此不再担惊受怕,不再受到骚扰。”
注意到青衫人的眉毛隐隐地动了动,于广土再接再厉,笑开:“嗯,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我和你主子,可是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们已经准备好携手共度一身了。”
一旁的车夫依旧撇过头,不去戳穿他的幻想。
青衫男人索性闭了眼,让自己入定。
于广土看他这样,撇撇嘴,起身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上次没有把他救出来,这次刚好可以将功抵过,有何不好呢?”
说罢便也不再多言,与车夫点点头,一同出了房门。
这本是一家酒馆的后门,于广土二人东转西转,便又回到了大街上。
留在屋里的青衫人方才皱皱眉头,心中忖度,不知这人可信度到底有多少——什么是“上次没有把他救出来”?不就正是这个男人在捣鬼吗?
还有什么是“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什么又是“准备好携手共度一身”?
青衫人嘴角略微抽搐一下。
他的主子,不是男人么?
刚才这人,不也是男人么?
虽然当今世道这个现象也不怎么奇怪,但是,对象是他的主子?
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一边要从这小屋出去回到外面酒馆,在出门的瞬间却顿了一下。
一个带着黑色皮质面具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在他耳边淡淡说了一句:“照他的话去做。”
两天后,皇城发生了惊动全城的大事件,继几年前的九王爷被刺狱中,半年前的七王爷下落不明,如今位高权重的三王爷,也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