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眠的,只觉得迷迷糊糊中,寒思闪着歉意和惊喜,讶然的目光在我眼前反反复复闪现,我烦闷地掉过头去,不想看见他的脸,也不知道是现实中还是梦境中的眼泪在这个时候,却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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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第二天我们如约来到了文仲扬的办公室。
不同于昨天微带嘲讽的冷漠,今日的他显得彬彬有礼。犀利的眼神较之第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柔和了许多,然而语气中,我仍然可以听出他固有的骄傲和自信。
“希望你能够建立对我的信心——当然,我不是让你对我顶礼膜拜,那是江湖骗子才会使用的伎俩,但是我要求的,是请你作好两件事。第一,你要相信,这病是完全可以治好的。人类本身就是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进化过来的,如果人体没有抵御异己物质侵袭,激活自身器官为自己运动服务的本能,人类早就灭亡了。所以,每一个人体内都有这种潜能,只不过近代社会里,由于滥用药物或过份养尊处优,这种潜能被抑制了。我现在只不过是唤醒它,唤醒本来就存在于你体内的本领,你记住了吗?”
他真诚的眼神多多少少打动了我,这些深刻的道理经他娓娓道出,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确定,我没有理由不相信,看着他剔透澄澈的眸子,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文仲扬点了点头,做了个请我的父母出去的手势,他们立刻很听话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我们两个人单独面对。一个年轻的护士小姐随即走了进来,推着我的轮椅,跟着文仲扬走进了与办公室一门之隔的治疗间。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似乎捕捉到了我眼底不易觉察的紧张,很轻松随意地笑了笑:“放松点,我相信这没什么可紧张的,尤其对于经历过那么多手术和各种形形色色疗法的你来说,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他的口吻异常轻松,夹杂着略带戏谑和嘲讽的意味,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自信。但是我的心里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反感。
他回身对年轻的护士做了一个手势,护士立刻动作麻利地准备好了各种各样消完毒的医械器具,然后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玻璃门。
文仲扬回过头来,示意我脱去衣服,趴在床上,一边用酒精棉球在我的脊椎两边消毒,一边对我说:“第二点,请你想象体内的沉睡已久的免疫细胞已被唤醒。你的免疫细胞因为长久以来各种药物的遏制,所以失去了它们先天拥有的强大的功能,进入了休眠。而这种功能即是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的激活器官以及操作身体各个部位的本领。”
我点点头,随即感到脊柱附近发凉,一个东西慢慢刺进去。从光洁如镜的墙壁上,我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他正把满满一针筒的液体推进这个要害部位。要不是他那番娓娓道来的话已经打动了我,我定然不会让他动我一分一毫。但是现在,直觉感到这个外表狂骜不羁的医生冰冷的面貌和略带讥讽的话语下,是一个截然不同于表面的灵魂——真诚,自信,带着医生应有的严谨和细心。
另一个原因,在于我纯属直觉上的深信不疑——一个能够跟钱寒思共事的人,必定是值得我信赖的——虽然寒思已经不再值得我信任,但是,这个文仲扬却让人无法抗拒他的诚恳。
“另外,我想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你信教吗?”眼看着那一针筒的液体全部注入我的体内,文仲扬熟练的拔出针头,把酒精棉按在针眼上,轻轻地揉了揉。
“信基督教。”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让我有问必答。
“那好。”他的语气种掩饰不住赞许,开始用一种淡黄色的药膏涂抹我的全身,尤其是内脏和脊髓部位,“五天后你再来治疗一次。九个疗程后,我想你就可以勉强脱离这个轮椅了——请注意我说的是‘勉强’。这几天你要呆在静室里,努力默诵我说的两点,要像念圣经那样虔诚。你能作到吗?”
我爬起来穿上衣服,文仲扬已成功地激起了我的希望,我专注地望着他:“我一定听你的吩咐。”
“很好。”他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没有看错人。”
他的笑完全不同于寒思的温柔,宽容,那种夺目的光芒突然从他冰冷的五官间流露出来,竟有刺眼的味道。
我定了定神,刚要开口说什么,那个年轻的护士却已经走进来,帮我坐到轮椅上,推着我向外走去。
“等等!”将要被推出他的办公室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喊了出来,“文医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他似乎早就料到我的此举此动,气定神闲地站在窗口施施然地看着我。
“我想打听一个人——钱寒思医生,他的情况。”这个久违的名字从口中蹦出的时候我的心底掠过一阵黯然。
“你说他??”文仲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他是我们医院心理科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好朋友。” 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怜悯,我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阵绞痛。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医生,叫我仲扬就可以了,我的病人都这么叫我。”趁我愣神的空档他又加了一句,然后挥挥手,让护士把我的轮椅推了出去,自己则轻轻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汗,借鉴了王晋康先生的科幻理论,可别说我是抄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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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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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有谁体会过充满希望的滋味吗?好像整个世界在眼前豁然开朗,无论什么困难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即使是那种长久以来像咒符一样牢牢禁锢着你的痛苦,在这个时候也会变得不足为道。
仲扬无疑给了我这种希望。他淡漠的微笑中,总会不经意流露出一种让人感觉到安全而开朗的东西来。尽管看上去不似寒思一般柔和,却同样鼓舞人心。
正因为如此,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呆在仲扬的办公室里,我在那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跟他聊得也越来越多。事实上他是个很乐意与人交谈的人,耐心,平和,有说服力。渐渐的,我也发现他越来越多为人所不知的东西:喜欢玩游戏,喜欢欧美音乐,喜欢独自一人出去旅游……但是,他绝口不提他的感情,似乎对他来说,那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仲扬,你这个人实在太让人好奇。”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开玩笑地说,“看上去我和你已经很熟了,但事实上,我对你还是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什么??”他微笑着递给我一杯水。
“像你这样出色的男人,竟然没有女朋友。难道这不让人费解吗?”我说,“既有出众的才华,又拥有瞩目的外型,难道那些女孩子的眼睛都瞎掉了?”
似乎某种阴沉的颜色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然而,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我想,男人的优秀并不一定要让女人来承认吧?”他还是那种开玩笑的语气,“有我的病人认同,我已经很满足了。”
“难道你的病人都是男人??”
“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他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跟我纠缠下去,话锋一转,“上次你告诉我你会画画,可以给我画一张肖像吗?”
“当然可以。”我兴高采烈地。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拿起从家里送过来的工具,请仲扬坐在窗台上摆好pose,开始在白纸上细心地勾勒他的轮廓。
窗外正是一片金黄,耀眼的阳光给仲扬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环,在这片夺目中,我不得不再一次惊叹仲扬的帅气。此时的他,较之平时,多了一份难得的悠闲和飘逸。好像——好像寒思。
寒思?我诧异地看着纸上粗显轮廓的人型,浅白色的底面上,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型比起眼前的仲扬来,似乎与寒思更为相似一些。
“怎么了??”察觉到我的异样,仲扬转头凝视着我,“有什么不妥吗??”
“不不,没什么。”我掩饰地冲他一笑,专心致志地继续下去。
“你画画只用铅笔吗?”他扫了一眼,随意问了一句。
“是的。”我没有抬头。
“为什么?”
“?”听出他语音中奇怪的颤音,我抬起头来。
“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他顿觉自己的失态,将眼睛移开,“只是因为你的风格和我从前一个朋友很像。”
“云溪?”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然后,我看见了那种熟悉的痛惜和遗憾。
我不知道那个云溪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可以对仲扬,还有寒思造成那么巨大的影响,一致他们听到这个名字竟然会变了脸色。
而寒思,他在我的生命里,竟然烙下了如此深刻的痕迹。尽管如此,我却不能重新面对他——在我成为一个正常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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