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道:“我也这么认为。”
女人道“我突然不想杀你了,怎么办?”
她的声音很温柔,话语却没有一丝温柔的意思。
“我本来也不想死。”
展昭听他们的对话,睁开了眼睛。
女人笑道:“展大人看起来比刚刚好多了?”
展昭勉强笑了笑,算是回答。
他觉得说话太费神,尤其对这样的女人说话。
女人道:“我男人说,帅气的男人最危险!”
展昭似乎真的看见她的脸上飘起红云,随意道:“是么……”
女人格格的笑,像个天真的孩子,“你是我见过最帅气的男人,可是一点都不危险,还很听话。”
展昭苦笑。
她撤开搭在老妪脖颈的刀,封了她的穴,走近展昭,竟真的如好奇的孩童般蹲下来,却是用与孩童不相称,反倒如一个男人欣赏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展昭。
展昭身体一僵怒目回视,右手下意识握紧,怎奈巨厥已不在,这手也绵软的不像自己的,索性别过头阖了眼不去看。
对于这种女人的审视,展昭很不习惯。
甚至强烈的反感。
那女子却兴致未减,似乎被他隐忍厌憎拒绝的反应勾起兴趣,竟伸出手抚他的脸。
一抹指背微凉触感夹带女人的幽香,展昭猝不及防惊诧的睁眼,怒意尽现,却引来她更为肆虐的笑。
她霍的起身,笑声敛,“如果我丈夫活着,他一定会在见到你的第一时间杀了你,”声音一顿,却是情动的温柔,“他最见不得我对除他之外的男人笑。”语意中满是不可名状的苍凉。
展昭一时心内百味陈杂。
身前的空气因她起身而不再稀薄压抑暧昧,展昭胸膛急剧起伏,如蒙大赦般用呼吸平静心绪。
老妪被封了穴动不得,却能说话,“戴柯梦,你继续啊,否则我定在这里多无趣。”
女子一笑,从容望向展昭,“你知道我不可能听你的。”
老妪格格的笑,“你会后悔的”,声音不再苍老。
女子的声音柔和而平静,“我做过后悔的事还少吗?”
老妪吃惊的看着她。
戴柯梦却笑着走近她:“方妹妹,美丽女人的脸是给人看的,藏起来未免可惜了……柔声细语间轻轻揭下了老妪的□□,现出面具下年轻精致活脱的脸。
这脸的主人叫做方芷诺。
这脸展昭似曾相识,却一时未想起在哪里见过。
洛成醒转后头脑反射性的第一反应,是逃。
结果,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
不省人事前看到的那双眼睛,同握着“离魂钩”洞穿他父母身体又生生将钩连肉带血抽离的那人的眼睛,有着相同的黑暗与残忍。
记忆中被刻意试图抹去的清晰、现实中疑似残酷了然却实则点滴未知的模糊,重合。
他无数次梦魇中被那双眼睛惊醒。
那双眼,却跳出封存的记忆,在现实中出现。
那是一双犹如暗夜的眼睛,有叫嚣的残忍和未知的一触即发的火焰,被那种火焰灼灼的烧,甚至听见肉被灼焦的“滋滋”声。嘴张开到极限,却无法呼救。
于是,惊醒!
然而,洛成是快乐的。
除了那双眼,其他的,他都不记得。
也可以说不知道。
忘记可以摆脱痛苦,他真的忘记了。
忘的相对干净。
所以他活得相对快乐。
身体虚弱的炙烫同地面坚硬的凉亲密接触,洛成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想爬起,无奈力竭。
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搀扶着重回床榻。
打量四下,很暗,窗遮了黑布身前站定的是一个书生气十足却睿智亲和的中年人。
----公孙策。
把了脉向,这孩子仍不容乐观。
公孙落坐在床榻边,“洛成,你怎么会晕倒在街巷?”
洛成睁大眼回忆,那惊恐不合他小小年纪,公孙看得有些心疼。
“展护卫说你叫洛成?”
“是,”他擎起虚弱的小脸,尽管公孙一直用水润泽他的唇还是干的像久旱的河田,裂开突兀的口子。他下意识的用舌去舔,却是枉然。
公孙扶他躺下为他掖好被子,“一定饿了吧。”
“你是公孙先生?”
“是。”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街巷的事?”
“是。”
“可是,我只看到杀人……杀好多人,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目光无处投寄,只有定定看着抓紧被子的皴粗的小手,眼中紧张恐惧之外却较寻常孩子多了一份淡定。
即使,淡定可以伪装。
伪装淡定,伪装坚强。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血腥说辞,懂得伪装已不简单,这需要多少不合时宜的“阅历”?
公孙将这些点滴未落的看在眼里,叹气。突然意识,洛成被展昭救起的时候,街巷,一如往昔。
这孩子在说谎?
还是……
公孙策陷入沉思。
“洛成,你说你看见很多人被杀?”公孙又确定性的提问。
洛成点头,稚气未脱却又深谙事事的目光定在空中虚无的一点,似又陷进那鲜血淋漓的场面,竟有片刻恍惚,虚弱。
“洛成?洛成!”
“哦,先生,我在想那个杀人的人。”
公孙策动容,“你可认得?”
“……”洛成摇头,仍旧若有所思,“好像见过,那双眼睛……”
“如何?”
“那眼睛看到血会发光!”
公孙明白他是在形容那眼睛的嗜血成性。
“如果你再看见那双眼睛可会认得?”
“会!”洛成回答的郑重而肯定,却因疲累闭上眼睛……
“公孙先生?!”洛成眼睛再次睁开看向公孙时发出因慌乱而变了声线的惊叫,目光恐惧的定在公孙策背后,那是看到死亡的恐惧。
公孙策霍然转身,也看到身后的人。
一个对任何人都够不成威胁的人。
死人!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