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的力道在减小,却还在倔强的隐忍和僵持。
元昊一笑间臂力陡然一震:“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支撑多久!”说着不动声色加了内力向巨阙压下,逼的展昭身体退了几分。
恍惚,可怕的恍惚!展昭,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精神恍惚!不可以!任凭展昭如何咬牙提醒着自己,内力的不断消耗还是使他力不从心的处于劣势和被动。他不敢想后果,不去想后果,没有时间想,没有力气想,他只看到元昊在笑,那阴沉卑劣的笑一点点的在迫近,之后便失去知觉。
睁开眼睛,展昭疲乏的不愿睁开眼睛,他没有力气,身体像被抽空一丝力气都没有,到底怎么了。他让自己静下来,静下来才能有思路。环视周围,布置不俗气派高华,这里是什么地方,与元昊最后的较量……
一片混沌,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展昭用力的锤了锤头,裂开一般疼,搅得他直想撞墙。他拼命地想,想知道最后元昊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可是越想头就越疼,疼的几乎要炸开。一个可怕的念想,他不敢去触及。
接下来的时间里展昭都被困在这间高雅的厅室里,有侍婢小心谨慎却是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巨阙在身边尚未被收取,可他心里却还是漫天的不安,筋脉被封气血受制,也许冲出这道门不难,可外面呢?真的能冲的出去吗。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这算什么!软禁?
愤怒,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掌起声落,厚实的梨木桌台应声裂开碎成一片片。
门被推开,李元昊扫了眼满屋子的狼藉,冷哼道:“看不出,你脾气还不小。”
见展昭不语,元昊又道:“知道你现在是在谁的府上撒野吗?”
王府?展昭若有所思。
“襄阳王的冲霄楼可是给这江湖人你开了先例!”
展昭握紧巨阙,襄阳王果然已同元昊暗中勾结。
元昊但笑看着,目光如审视一件工艺品:“奉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不要以为你在这冲霄楼里就可以为所欲为,除了这道门我保证你顷刻间被射成刺猬!”
展昭沉默。
似乎觉得这种沉默很无趣,元昊又道: “展昭,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光你现在不是,曾经不是,将来!更不是……”丝毫不顾及展昭愈来愈苍白的脸色和被怒意烧红的眼:“若你跟了我……”
“你做梦!”不容回旋的语气。
“哦?这么断定?”元昊玩味的取笑着他的义正言辞。
展昭没有力气与他做口舌之争,索性省些力气闭口不言。
元昊走在他对面:“展昭,对于你,我势在必得!你眼前有两条路,一是臣服于我换得我对你的点滴尊重。”语气故意顿了顿,目光在展昭隐忍待发的眉眼间兜了一个圈,压迫自齿缝间挤出:“否则,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我倒要看看你这幅刚毅的皮囊在床上能隐忍到什么程度!”
展昭握剑的手在颤抖,因为不甘?还是愤怒?
元昊依然在笑,凑近被怒意充斥濒临决口的展昭,耳语道:“你觉得我把你给睡了,白玉堂会怎样?”
“你住口!”展昭巨阙反撩,用的根本是蛮力,元昊故意激怒早有防备,见他反击单掌一翻便牢牢叼住展昭腕门,展昭挣动几下却未能挣脱。
“我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怪不得我!”元昊撂下威胁,大力一掷展昭脚下险些收不住,元昊噙笑踱到门口,回转身,“忘了告诉你,我寂寞的太久了,所以今晚,你不情愿我也不会勉强,我可以去找夜雪歌,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近人情?”说着颇有些无奈的在展昭面前摊开手,挑衅的点了下头。
展昭的心就像被人握在手里肆意揉捏,元昊的话清清楚楚的挑开他结疤的心伤,漫无边际的耻辱与愤怒像块巨石碾压在心口,喘不过气。仇恨,展昭自认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如此憎恨一个人,憎恨到希望他下一刻在世界上永远消失。
恨意使他的眼睛渐渐蒙了一层水气,朦胧的有些迷离。
襄阳王府,冲霄楼,通敌名单……
展昭心里太乱,乱的自己都无力理清,想起元昊的话,走出去就会被射成刺猬。冲霄楼遍布机关早有耳闻,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身陷其中,凄然一笑,提巨阙推开门。
☆、摧毁
没有机关暗器,有的只是灯火通明,列队等待,似乎早就为他准备妥当周到。然而那通明之路不是通往天堂,而是波若地狱。
展昭被一股自身侧后方突袭,本能闪避持巨阙搪架,却是力道悬殊被蛮力粗暴的带倒在地,肆虐的声线自头上方响起熟悉到齿寒:“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找死?”
展昭挣扎着坐起来,暗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沉了他人,也沉了自己:“李元昊,我人既然已守时赴约,你就当信守承诺放了雪歌。”
“信守承诺?展昭我是太高看了你,还是你当真只是三岁孩童的脑子。放人?好啊,没什么不可以,看你的表现。”元昊的人哄然大笑,刺耳的笑声意味着最尖锐的讽刺。
展昭依旧坐在地上,对眼前的一切麻木冷淡的等待。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既然避无可避除了面对自己还能如何。
沉默,展昭的沉默不觉间已然构成挑衅,撩拨着元昊侵略的底线。
元昊勾起的唇角有几分不自然的僵持,目光一点点失去温度,陷入黑暗:“展昭,从大殿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非但不识时务而且得寸进尺,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江湖人,居然有本事处处与我作对,你凭什么!今日落在我手里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是不是真的有九条命!”
展昭冷笑:“展某行事只求无愧于心,得寸进尺的恐怕不是展某。”
元昊爆笑如雷:“好个无愧于心,大言不惭的结果是什么你可有掂量过!”怒火伴着讽刺。
展昭不语,目光停留在握剑的手。
“看着我!”元昊俨然专横的发号施令者。
展昭默不吭声不屑一辩,没有抬头。
软剑抖成一线,锋芒割破皮肉直逼展昭咽喉,试图用剑的锋利迫使他抬头。
展昭依旧视而不见,用唯一的自主权维护着沉默的权利,不卑不亢,却将元昊的最后一丝颜面践踏于地。没有人再敢发出笑声,唯恐避之而不及的瑟缩在原地,先前试图看好戏的人也在元昊狠虐的锋芒之下心虚的垂下目光,生怕被那濒临灭绝的人性殃及。襄阳王府的侍卫忌惮元昊杀人不见血的凶残,不敢直面,却为同朝为伍的展昭捏了一把冷汗。
剑光没有收,由喉间缓缓移向胸膛,剑光过处衣不蔽体刻出一道红线,元昊森然笑了:“想激怒我杀你?很好!等我玩腻了……得罪我的人怎么会死的那么容易。”转身招呼,一个人唯唯诺诺止步于元昊身前,眼角瞥去与展昭切冰断玉的眼刀撞在一起,慌乱避过,眼角却跳了跳透着得意的狡黠,双手将一淡蓝瓷瓶小心翼翼的递与元昊面前。
元昊看亦未看,命道:“给他喂下去!”
展昭不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喉结动了动,越是未知越是心生疑虑,展昭也是人,经历元昊之前的囚禁折辱心底下意识漫生出的不容忽略的畏惧,可他没有选择余地,几个人已踏着心跳的频率走近,一步一步踩向展昭最脆弱的软肋,展昭无力的闭上眼睛,像漠然,像放弃。
这种放弃抵抗的举动引得元昊暴虐的笑,“打算束手就擒?你若是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恐怕就不会这么乖了。”
居高临下的倨傲和志在必得的魅惑,危险在迫近,展昭霍然睁开眼睛瞪着已然近身的瓷瓶,他那种子夜一般深寒的眸光惊得持药走近的人步子收敛在原地,不敢妄动生怕闪失。没有人不知道展昭是危险的,即使现在经脉尽数被封却不敢大意,但见有人上前死死固定住展昭双肩才敢放步上前,展昭拼力振臂挣扎,那人又一阵瑟缩。
“没用的东西。”元昊冷眼旁观,不由喝骂。
展昭拼尽蛮力,固执的力道镇煞旁人,却也苦了自己。元昊也不强加阻拦,只玩味的审视展昭越来越无力的苍白,苍白的像冬日里拼尽寒意的最后一场雪,不甘的融化。
元昊刚要趋步上前,远处跑来一襄阳王府侍卫,气喘吁吁,近到身前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元昊眉峰横起一股戾气,“说!”
来人抖着声音如实回报:“禀……那,那瞎眼姑娘,方才让人给,给救……”断断续续的说着,一声闷哼了结。元昊窝心一脚那正低头禀报的侍卫滚出十几步远,抖颤着趴在地上兀自挣扎,竟几番折腾仍未爬起。在场的人都真真切切的听到骨骼被硬生生踢断的声音。
夜雪歌被救走的消息,展昭也听到了,他终于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眼下自己的处境,似乎可以不去计较了。
怒意如潜藏的火种,被展昭无意噙在唇角那抹乏力的笑点燃,元昊劈手夺过淡蓝瓷瓶,一手狠命扣住展昭下颌,一手去了塞子整瓶倒入展昭口中,粉末状的药粉直倾入喉,展昭毫无防备被呛的险些背过气去,苍白面上漫上病态的嫣红,胸膛急剧起伏却无法调息,喉间蔓延至胸口的那道赤红色伤痕蜿蜿蜒蜒的流动扩散,赤红的眸子渗着泪意和愤怒,如同两束火焰烫在元昊脸上,没有屈服,没有软弱,有的是视死如归的凛然决绝。
元昊讨厌这种目光,他恨不得捅瞎这双黑的像悬崖一般的眼睛,让那种逼人的危险和决绝化为乌有。扣紧下颌的手非但没有放松的意思反而扣的更紧,直到展昭被迫吞咽下所有药粉,伴随着元昊近乎失态的狂笑展昭咳的蜷缩成一团,喉咙快要咳出血来,眼睛快要脱出眼眶……
元昊的笑嘎然而止,冷眼瞥见蜷缩得越来越紧却依然颤抖得无法自控的展昭,试探性的伸出手附上展昭的脸,展昭瑟缩了一下。
“滋味不好受是不是?这怪不得别人,只怪你自己的选择……”元昊的声音一点点阴下去,脸色仿若狂风暴雨前低压的云,手的动作也从最温柔的抚慰到最肆意的捋掠,指腹和掌心因常年握剑的茧一遍遍自展昭潮热汗湿的面上磨砺而过,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狠厉,近乎于癫狂。展昭所有的力气都运用来抵挡体内寒热交替的侵蚀,元昊在做什么,要做什么,他已无力去思考和抵御。
混沌的思想尚未清明,汗水蛰的睁不开双眼,就要这样死了么?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做……
身形猛然被拽起,迎面脆生生一巴掌。前衣襟被元昊掌握,这一巴掌再重身体却不会倒下,反而令汗湿弥漫的双眼疼的愈显清明。
元昊咬牙提着展昭:“刚才喂你吃的是冰火九重天,死不了活受罪!”
展昭似乎连抬眼看他都不愿,只低低的压抑着呼吸去抵抗体内流窜不定的两股锋利,针一样游走于五脏六腑,冰一样凛冽,火一样炙烫。
两旁侍从惊讶的看着这瘦削坚韧的身躯犹如风中苍松,颤抖却依然挺立,凭着那股誓不罢休的固执和钢牙几欲咬碎的坚持,似乎风越大,越催动他骨子里深埋的傲然不屈和倔强,融进血液的骄傲和隐忍,另这些看过无数连滚带爬求饶作揖之中毒者的侍卫随从暗暗心惊,有钦佩,有同情,有无力。
更多的,是沉默,麻木的沉默……
攥握住衣襟的手没有收力,元昊肆虐的气势飞扬跋扈,任展昭汗落如雨滴在元昊捉住衣襟的手背上,他侧目而视,森然冷笑:“你们给我滚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这扇门!”
“是。”应声不敢怠慢迟疑。
砰然摔上的门震得门外的人心上一激灵,面面相觑,面上表情难以描摹,他们都已猜到元昊要做什么,要以怎样的方式发泄夜雪歌被救走的怒火,展昭成了代罪羔羊,承受本不属于男人该承受的耻辱和践踏,可之后呢,没人敢保证这怒火不会殃及池鱼。
男人对男人的暴力。恐惧震惊,竟能使人一时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一直跟在元昊身边的黑衣人冷声警告:“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下去!”
如梦初醒般,侍卫迈开脚步。
室内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声音绊住尚未走远的步子,寒意与刺激双重裹挟,侍卫不受支配的驻足。紧接着清清楚楚传来人的身体狠狠撞在桌角,擦击墙壁,最后重重跌上床榻的声音……自始至终没有委曲求全的告饶,没有忍气吞声的迎合,没有,听不见展昭的声音,唯有元昊报复一般,毫无人性的折磨,毫无人性的羞辱和发泄。无力负荷溢出齿缝的闷哼被展昭死死咬住,伴着床榻不堪重负的震颤深吟,门外的侍卫恍惚觉得名动江湖的南侠,已经死了……
☆、怨冲霄
白玉堂穴道自行解开的时辰展昭力道估算的恰到好处,正是次日清晨,白玉堂睁开眼睛的瞬间便从床上跳起来,抄起剑就往外走,将陪包拯下朝前来寻展昭的王朝撞了个趔趄。每日都是展昭陪同,今日不见展昭,匆忙间包拯不欲作打扰便由王朝陪同,直至下了朝回到府衙仍不见展昭人影才觉得事有蹊跷,命王朝匆忙过来看看。
这人到门口便被冲出来的白玉堂撞的一个趔趄,王朝顾不得发难,诧道:“白……”他本想询问怎么是他,展昭去了哪里,结果被白玉堂一把拉住:“展昭呢?有没有回来?”
王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展昭不在府里。
白玉堂不等他做出反应人已经匆匆奔往包拯书房。包拯公孙策原本有所揣测在等王朝消息,却见白玉堂急匆匆赶来,心中一黯,知道猜测多半已是事实。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