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然若芷》分卷阅读156

    某县已离京城十分遥远,芜骜说其县城有人起义,要是真的消息这会确实还不该传过来,要是假的这时节他还不敢和他撕破脸皮。这真是让他十分恼火,他和参源两方力量正博弈着,刺杀一案还没定论,本安排好芜骜造反,只要参源敢联合卫翰朝出一兵一卒抵抗,参源有造反之心便坐实了,那边扰了她心性,这边更好定罪。到时候他父皇必定调兵镇压,他趁乱一并把芜骜吞掉……最终顺应天命继承大统便水到渠成。

    只是……现在这芜骜是怎么回事!

    今天传来个消息,更是诡异。

    芜正德勾结外邦,在沧州起兵了。

    ☆、最后的 结局 十二

    这阵起兵有模有样,消息传来时芜正德正在宫里习字,太子和长公主是不信的,然他们得到消息时芜正德已被皇帝软禁。参源略一思量,请旨进宫,无奈这次皇帝并不露面只得作罢,兼上芜正德亲娘也已去了,更没人能为他说上一句话。

    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联合宫外起兵造反?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起兵的举的确是芜正德的旗,来报的探子也拿来了可信的证据。沧州起兵的本只有几千余人,甚至没有什么像样的装备,可天下各路势力早存了造反之心,就看谁先开口提头,既然这次起头的是皇家子孙,谁还藏着掖着?于是各地纷纷响应,一时声势浩大。

    芜正德是被软禁十天后吊死在他自己的寝宫的,接圣旨取白绫前突然发狂,在宫中赤膊而奔,大叫“我只求苟活,为何非死不可!”派去的侍卫在宫中绕了几圈抓他不得,一剑下去,再匆匆挂在梁上算是了结。

    芜正德死的太惨,太怨,芜缙璨虽和他并无太多感情,但好歹多年兄弟,从小看他长大的,芜益贤去时他已经惶惶不安,此时更大有些唇亡齿寒的意味。

    芜缙璨跪在崇华殿前,殿里面是当今圣上,殿外面是这朝储君。殿外的人知道殿里的人终究是不会出来的,但他仍然跪了,为他兄弟,毫无威胁的最小的一个弟弟。

    芜缙璨皱着眉,他到刚才,才终于开始想通一些事。不是他父皇心狠手辣,也不是他父皇真的信正德会造反,而是……他父皇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芜骜,不,或许还有芜浣蓝的身上了。

    也就是说,他,芜缙璨,东宫太子,被他生身父亲抛弃了,他的亲爹,要他和他们都死!原来久居深宫好不问政的父皇,才是这局棋最后的赢家。

    他没想过的,他今年不过二十几岁,倘若借他们之手除了参源一干势力,还有什么势力阻止皇帝亲政?或许芜骜早已投诚,芜骜,呵,芜骜!

    芜骜可以依附于任何人,芜骜可以毫不在意的将自己所爱讨好赠予他人,芜骜可以下手害死自己兄弟!!

    芜缙璨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他头眼发花,脑子却不能停下思想。原来最后,还肯为正德请命说句话的,竟是自己,犹记得当时他们出宫青楼一游,正德满心思只有他五哥,那时情景,可有谁想过现在结局?

    芜正德不过十六岁,太后在时侍候太后,太后去了侍候参源,不就是为了活着,可他心心念念的仍旧只有他五哥!他娘亲去的时候,可有人问过一句他怕不怕,可有人问过一句强颜欢笑,他苦不苦?

    芜缙璨吸了两口气,慢慢平复心情。他能想明白的,就是芜骜担负不会那起兵造反的名,天下要乱,所以他拿了正德的贴身之物,当作信物派人造反,父皇杀了随后正德好平息风波?

    总有哪里接不上……既然终究要镇压,何苦连累正德,难道……参源曾害过芜益贤,或许此事还和参源有关?不对,这也说不通,参源根本没理由害正德。

    “太子爷,快起来吧,您不起来奴才也难做啊!”

    芜缙璨漠然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模糊且遥远,他吸吸鼻子,仍旧抬头仔细的想,这皇宫……

    “连最后一个孩子都逼死了。”

    “太子爷,您说什么?”

    芜缙璨蓦地一惊,他不觉他说了什么,原来心里想的苦了,嘴里就这么说出来了。“扶我起来。”

    “哎!太子爷您可想清楚了,圣上现在气头上,您这儿跪着也不能帮六爷一点忙,这事再挨上您犯不着不是?不如还是您先回宫去……”

    “扶我起来。”芜缙璨撑着宫人的手,“本宫跪了多久?”

    “回太子殿下,您跪了两个时辰了。”

    原来他用了两个时辰才想明白那么一点事,正德啊,我薄情,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下一世,只愿你别在入帝王之家。

    太子为芜正德一事在宫门前长跪,二皇子为芜正德抄了一整本的佛经,参源却生成芜正德之事为罪有应得,朝廷哗然,纷纷猜测参源掌握了芜正德确实的罪证。恶意的混乱中,像是所有人都忘了还有个五皇子。

    就是太子长跪的隔天,忽然有家丁大早上带着花逆节去了芜益贤府,不是送去的,是捆了拴在马车后面,一路赶去的。马走的不快,花逆节远没有到被拖拽在地上的程度,但他只光着脚穿了的白纱,被绳子勒着磨着,亦是十分难受。兼上天冷,下了一夜的露水,路边的杂草都是湿滑的,花逆节被冻得瑟瑟发抖。

    一路上看到的人自然对他指指点点,花逆节耷拉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马车后面,像极了游街的犯人。待到了芜益贤府前,马车上下来两个彪汉一把把花逆节推倒在地,胡乱踢了两脚,才从车上搬下木架铁链一类,从地上捞起花逆节架到府里去了。人群本跟着他们一路,这下更是不顾这是什么地方,呼啦一下全围了进去。

    彪汉在明贤府里支开木架,把花逆节捆上捆好,又来许多家丁将路人向后撵,围出个圆,将花逆节圈在里面。到这会,来看的人已经杂了,从衣服上看形形色色都有,圆里面拿鞭子的一个只喊了一句,说愿意出价客官后面说话。底下有金银店的掌柜吆喝了一声多少钱,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大早上这出,是有人家在处理自个家的人。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家里犯了错惹了正房太太的,被拉上街丢人羞辱卖去青楼都见过,怕这仗势,敢情也是有意折辱的?不知道今天这位,是惹了家里什么人物的?

    就是有点想不透,人口买卖有自个的市场,到这地方算是怎么回事?再说圆中间这个人儿,看着也不精壮,模样也看不清,叫人怎么出价?几个地痞喊了几句,但捆人的支把椅子端杯茶,就当没听到。

    公主府,参源绣着鸳鸯戏水,听下人回了明贤府里安排下的事,抬头望向窗子,笑了。

    “骜儿?我不信你当真没心。”

    ☆、最后的 结局 十三

    明贤府里拿鞭子的是个矮个子男人,抱着鞭子叉着腿立着,狠狠的盯着花逆节。先前押花逆节下车的彪汉倒更像是管事的人,只端水翘腿坐着,时不时吆喝声可有人出价?大约过了半柱香功夫,拿鞭子的男人看看彪汉,彪汉挠挠光头,慢条斯理放下茶杯转转眼珠,一脸的疑惑,道:“打吧。”

    拿鞭子在空中一甩鞭子,众人呦了一声,纷纷往后退了几步,见那鞭子落到地上,又咦的围了上来。

    “再没人出价,这鞭子可不长眼!”

    哪里没人出价?刚才看热闹,图稀罕的,玩笑似的喊了许多回价,可这价,不是他们要的价。

    他们要的,是芜骜的人现身。

    这绑的是谁,可是花逆节,可是他芜骜的心头肉啊!他芜骜是逼到了绝路,不得已才拿花逆节来换清风阁的二当家,也不见得是他与那二当家私交多好,恐怕人在他地盘上没的,他怕无端惹一身骚不好跟清风阁交代才出此下策。清风阁势力大呀,且那是江湖上的道道,参源不懂,参源只知道这清风阁与她无干,犯不着来杀她,那潇潼不是领了芜骜的令就是另有隐情。她引魔教入中原,却深怕与江湖人士纠缠不清,况且她信出头的内里必有指使,那次领兵来围,其后必有隐情。

    本来潇潼是已经逃出去的,留在她手里的是个叫若望的泼妇,这女人似乎没有什么底细,但那叫潇潼的,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又折了回来,生生的被她抓了。可见人,不能有把柄。她不留子嗣,就是为了没有把柄,有句古话叫跑的和尚跑不了庙,她这样的和尚是自己把庙拆了的。人生在世,必和其他人有所关联,这关联有近有远,父母弟兄,夫妻儿女,只要这人有心,有情,就有对付的办法。

    芜正德一事太过诡异,她看不出究竟是谁所为,但芜骜一向与芜正德亲昵,断不会是他下的手,难道芜骜逃离京城,不受芜缙璨控制,芜缙璨只好匆匆找了芜正德替他出兵?按说芜正德兵力应该向着自己,如何十天也没有动静,反倒是落得个被秘密赐死,近来围猎一案也查的不那么紧了,她估摸着是芜缙璨这方出了什么变故,最好的情况就是芜骜暗中阻拦。她现在急需芜骜现身,她赌芜骜就在京城附近,搞不好的,他就在京城里面。

    花逆节是她对付芜骜的最后一张王牌,她知道花逆节对芜骜的意义。芜骜那个人,清贵妃在时耀武扬威,清贵妃去了,慢慢的也没了棱角,其实是个没主见的人。一时被芜缙璨招来了,一阵忠心耿耿,一时跟芜缙璨闹翻了……希望芜正德一事,他也是想尽办法出了力的吧。

    “喂,你倒是说句话,被待会鞭子招身上了怪咱们没给你机会。”拿鞭子的见真没人出手,挑起花逆节下巴颏,用鞭子挨挨摔摔,花逆节倒是乖巧,顺他的劲抬了头,笑的十分苍凉。

    “要是今天没人救逆节,各位哥哥可是会将逆节打死?”

    “这,别恁多废话!”

    “主子给的令,我懂,我自然尽力喊叫引人注目,不让各位哥哥难做,劳烦哥哥了。”花逆节被绑的紧,不过仍然努力屈身,做出个想要欠身的动作。

    “你倒是挺懂事。”拿鞭子的摸摸下唇,彪汉冲这边看了两眼,拿鞭子的捏捏花逆节脸蛋,“老子鞭法准着哩,看你是听话的,知道这会谁才是爷,不打你脸便是,哈哈,哈哈哈哈……”拿鞭子的笑了一阵,撤开两步,怪模怪样的围着花逆节转了一圈,端起鞭子摩挲一阵突然出手,这声比刚才吓唬人的更吓人,鞭身在空中一撞,响亮亮的一身啪的脆音,呼啸着朝花逆节撞过来。

    花逆节刚注意到那人手上动作,鞭子夹着冷风就闪了过来,他本能的使劲闭眼偏头侧身子,但他刚挤上眼鞭子以挨上他的身,挨上的一瞬是没有感觉的,接着婴孩手腕粗细的皮鞭在骨肉上狠狠的一蹭才是糟糕。这一蹭,直接磨掉了花逆节从锁骨到肚脐一溜的肉,皮肉大翻着,血还来不及往外流,有那么一瞬,甚至能看见白花花的里面。

    啊——!

    花逆节大喘着气,腿脚一软,整个人便只靠绳子捆着挂着,也就是一晃,又浓又稠,红的发紫的血已经聚在一起,顺着他一蹭薄纱往外殷,并不是直接流出来的,而是像人流眼泪,大有一滴一滴往下滴的趋势。

    明贤府里围着看的人可算看到了值得一看的东西,拍手叫了一阵好,他们四处交谈着,伸着手指点着,他们想知道圆中间这个人为什么挨鞭子,疼不疼,有多疼,现在心里想什么,但他们更想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接着打,圆中间的人会不会痛哭流涕低声哀求。

    可,圆中间的人除了刚才那一声逼不得已的尖叫,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拿鞭子的人能看到,他不甚明显的喉结上下动着,一头的冷汗,死咬着下唇,一脸隐忍仰头向天。

    说实话,今天拉来这个少年,模样确实不错,他牛三就是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也能猜出是干什么的,只是交代的人只说打时就真真的打,连打成什么样都没说,就这小身子骨?花骨朵一样,嫩的不能再那么嫩,能挨他三鞭就是大限了!

    他牛三是做这个营生的,他打人一般分三个6,程度,打伤,打残废,打死。看这小样子挺知道利害关系,他不想上来就弄死,但上面吩咐,他也不能糊弄过去。最多也就是免了泼水,摸辣椒喂鞭一类花活,别说摸辣椒了,就那一脸媚样,敢泼盆水试试?现在不死,回去发起烧来也活不长了。

    “还打么?”牛三收了鞭子折在手里,转脸问彪汉。

    “慢。现在有人出价么?可看清楚了,再不出价,就一直打下去了。”彪汉声音粗,一拍桌子围着的人唬了一跳,静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有好事的领着又一齐拍手叫好。这世道,他们就爱看这个。

    接着于看客来说就无甚乐趣了,花逆节始终仰着脸,因为他不敢去看那些血慢慢在太阳下凝固的样子,疼,整个胸膛都火辣辣的疼,比在醉红阁至兼打他疼上十倍,疼的他肯不得即刻昏过去!

    “你们……别打我了……”想再多什么都是没用的,他不是可惜自己身子,他一点也不可惜,他只是替今天捆他来的人不值。

    “嗬,小崽子,你说什么?”

    谁摊上了这样的活计?注定回去是要挨骂的,因为……旭已经不会救他了。

    是啊,晋王爷怎么可能会来救他?即使他知道晋王爷的人就在底下,即使他知道张数就混在人群里面看那一鞭子甩在自己身上,却和那些愚民一样拍手叫好,他又怎么会希望张数会上来为他“出价”?

    张数一定是王爷及其信赖的人,因为每次能代替王爷出面或留守的都是他。张数在这里并不代表王爷也在这里,他们两个常常不在一个地方,他本还担心,倘若张数见不得他受苦,冲上来救他该如何是好,甚至从看到张数那一刻起他就在盘算如何圆了这事,直到刚才切切实实挨上那鞭子,他还以为张数会来救他的。

    他以为会有人救他的。

    但,张数为他挨的鞭子拍手叫好,欢欣鼓舞。

    他怎么还可以奢望王爷的人回来救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贪心,所有人……都应该是恨透了他的。连潇潼张数都这么想,还有谁来关心他?他根本不配被他们关心,一丝一毫都不配。

    在他们看来是他背叛了王爷,所以他只配在这样场合被他们玩笑。这些围着他的人,笑的是何等刺耳,何等愚昧啊!罢了,他已经被所有人抛弃,再不用担心别人看法了。

    “打我……再脏了您的手……不值当……”

    既然……已经这样说了,这躯体里面撕心裂肺的疼痛又是,怎么回事……?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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