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 结局 十四
牛三听这话听的多了,但用这种语气的还是第一次听到。花逆节虽然这样说,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话,说的牛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牛三围着他绕了一圈一圈,转着眼珠不知道想什么。老半天都没有动静,围着看的人乏了,叫嚷了两声彪汉并不理睬,慢慢的老弱妇幼散了些,剩的都是没事做的闲人流氓,有不张眼的想近花逆节的身调侃一番,被家丁挡下去骂了几声也消停了。
约摸是一炷香的功夫,花逆节身上的血迹也只到大腿根的样子,已经凝固了。彪汉换了几回手里的茶,却一直没有他们等的人“出价”,彪汉挠挠头再挠挠头,去回话的冲上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彪汉冲牛三远远招招手,喊了句,“打!”
花逆节不明显的抖了下,努力偏头想勾过来看他后面这彪汉,无奈挂在木桩上,拗不过去身子。牛三摸摸下巴,嘿嘿一声,“小娃娃,还行不行?”
花逆节舔了舔干裂上唇,半闭着眼,摇摇头。牛三发现自己就喜欢他这样子,这弱势的模样总让他忍不住多看几眼。
“想喝水?”
花逆节索性闭上眼睛,咽了口吐沫,却仍是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在意他的身子,他虽是怕疼怕的厉害,但他不会为此求饶……或许除了对晋王爷。他此刻该只是心累,可惜没人能懂了。
牛三却真颠颠的跑去彪汉那里为他求了碗茶,端在花逆节面前要他喝,花逆节偏过头,牛三当他怎么,不料他睁开眼睛,只说谢谢哥哥了,别人用过的我不好再用。牛三硬把茶碗往他嘴上磕,花逆节不得以用牙叼着茶碗,牛三一个闪身已经在三丈之外。别看牛三形容猥琐,这看家的功夫是一点也不差的。
牛三闪开身段,花逆节叼着茶碗正要挣扎忽然一个鞭花过来,没刚才的猛,却脆,空中先是啪的一声,接着花逆节叫都没叫,只听嚓的一声茶碗掉在地上,第二声鞭响才传过来。
花逆节身子猛的震了一下,脸色一瞬间煞白,脚趾瞬间紧紧蜷在一起,真疼的连声音都憋在喉咙里出不来,恨不得把舌头咬断,只会吸气了。
他觉不出挨这鞭是什么感觉,甚至觉不出是哪里疼,只觉得像是当中被扯了一耳光,要命的牵着刚才那鞭,火灼一般,让人欲四下翻滚,使劲撕咬什么东西才能解决。
牛三是放轻了力道的,这鞭横在小腹上面,横着把衣服扯开,再往下些保不齐就把那命根子毁了,牛三拍拍自己肚皮,拉开架势准备结结实实再来一鞭,那边彪汉却招手,牛三回头,桌上稳稳当当的放着个小香炉,彪汉叫他等会再打。
牛三就知道这汉子也不是真领头的,有些扫兴的往旁边一蹲,专心致志看圆中间的人。
那个刚才挨了自己两鞭的小娃娃像是吓傻了,老半天大气都不出一声,他抠着自己脚底板,隔了一会才听到那小娃娃叹气一样低长的噢了一声,这声不像是他常打人时听的声音,倒像是被狠踢一脚的小狗叫的样的。牛三以为圆中间这个该叫叫闹闹了,谁知道他噢了一声,仰着脸滴滴答答的眼泪就往下掉,那哭的看着是真伤心,咬着嘴唇强睁着眼,哭的人心肝都要碎了。
“都看着这香炉,若再没人出价,每半柱香一鞭,咱们上面可都是说道做到的主!”
还半柱一鞭?嘿,牛三一撇嘴,他要是手上不偷着懒,一会一鞭下去不断气才见鬼!不过,活着他是弄不走,要真是打死了,照惯例尸首该是他拖回去的,这岂不是划算,怎么刚才就没想着呢!
芷宣努力睁开眼睛,眼睫毛被泪水打湿了润在一起,蜇的他眼睛疼。
张数走了。
张数看他挨了第二鞭,转身离开了。但愿他只是不忍看我受苦,恨无能为力才……究竟还是只剩了我一个人。
我没想过出了醉红阁,有一天还能遭此鞭笞,更没想过有一天,连旭都再不愿看我一眼。
那年小院,张数何等精心照顾,路途奔波,潇潼若望亲如家人。我以为我能摆脱从前的一切,能在人世找到真正的家人,却发现终究还是白水至兼之流肯与我为伍。
芷宣努力想牵出个笑,他到今日,才知道什么是魂体分离,不知怎么就想起嫚舞,再狠的打骂糟践他总一声不吭,大概就是自己现在这样状况。身子已经木了,但又有种奇怪的凉意。
别人还指望着他来引出晋王爷,他才是晋王爷最盼望死掉的那个,哈哈……没有晋王爷疼爱的花逆节,对他们根本毫无用处,倘若最终被发现已经毫无用处,他该如何自处?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放弃了能看到的宠爱换来如此结局,只求此时谁来救他,哪怕是娄金是他在路上陪过的哪个大人也好,哪怕被众人蹂躏都好,总好过死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
他不知道,此时公主府,已经有人为他前来交涉。这事闹得说大也不大,但花逆节从前去拜会过的王孙公子,却是识得这侯爷的。太子在宫中得了消息,登时火冒三丈。
花逆节明明是他的人,参源绑来鞭笞算是个什么事!
况且,他姓芜的一家争权夺势,终关着女人甚么事。他再狠,也用不出这样手段,他想不出花逆节早已从芜骜处叛逃而来,说明了再不愿见芜骜,硬把他扯进这场争斗,参源是如何忍心。
芜骜能对正德下手,参源能花逆节下手,他们,实在是早没了心。
☆、最后的 结局 十五
芜缙璨现不能离宫,但参源正有个天大的把柄落在他手上。哪怕天下真是因为芜骜捣鬼而乱,也是他们家务事,可这行刺圣上的案子却是她一个外人“做”的。
花逆节这样的实在有意思,他也怕了,无缘无故的那些极乖巧的孩子就这么死了散了,怎么想想都不是滋味。就说芜正德,他确是没那能力救不了,怎么参源也毫无动静?真当整个皇宫都是坟场,住的全是死人?花逆节他能救,能保,他不怕参源威胁他如何,他始终就在这里,就在这东宫等着他们!
是他就是他的,他芜缙璨不允许有人比他更强,任何抢了他东西盖了他风头都该臣服于他脚下,这皇位,这天下,从他生下那天起就该是他的。凭什么有个叫芜骜的比他得宠得人心,凭什么所有人都死心塌地跟着芜骜,他生在第五且不是嫡出,要不是清贵妃无子收养了他,呸,他是个什么东西!!
终是花逆节没有挨上第三鞭,半柱香将烧过了忽不知公主府那边说了什么,一队人马冲来,将这府里的人都乱棍挤散了,内里有一嬷嬷拿手绢掩着口鼻悄声说了什么,彪汉咦了一声,挥手叫人把圆中间的解下来架着一路抬回了公主府,半晌后又从府里装在轿子里抬出来,抬去了另一不知名的府里。
花逆节如同一摊破布一样瘫在床上,支离破碎,闭着眼奄奄一息。
从明贤府里出来后他被径直接近了参源的府,参源流着眼泪搂着他安慰不已,说自己也是迫于无奈,本打算做做样子,谁知道手下那群会下手那么狠,当着他的面把刚才捆他的人叫来扇了一顿嘴巴,叫花逆节随意怎么罚他们解恨都好。
花逆节闭着眼睛,努力抬手摸摸参源鬓角,只说了句我懂,无妨,然后冲下面的场面摆摆手,道各位哥哥辛苦了,都散了去吧,不碍的。
他也真的就这么说了,参源愣了愣,又说了许多感人至深的,亲自拿药来给他擦,花逆节努力牵牵嘴角,“逆节怕疼,要是胡乱喊叫,便让您见笑了,回去再敷吧……”
那之后还有什么,花逆节已经不知觉,只知道他全身瘫软,仍有人把他送上了软轿一路摇晃,有人始终搂着他的头护着他的身子,那人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却似乎是他熟识的。
待他意识稍微清醒些,已经不知是几日后,他周身烧的热,脑子也昏涨的厉害,恐怕这时候便是谁拿刀子割他他也是木头人一个,等到好不容易从半昏迷里清醒一些,勉强睁开眼,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屋子,一时恍惚,又昏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听到有人报了一声,不一会便听见太子爷赶来,摸着他的额头跟他说话,花逆节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好歹肯喝些白粥,太子明白他这场伤的重,高烧昏迷不止,他已经出宫那孩子还是没见醒。
天下大乱了。
若不是他早知芜正德以死,他还真吃不准这是怎样的境况。开始的起义只是沧州一周,没想到响应太多,真有隐居奇士认为芜正德才是最后一个明事理的,出山相助。他总算明了为何正德一开始就没有了活路。他父皇怕他见大势所向,真有心反啊!
即一开始不是芜正德造反,如今形势诱人,谁有能保真不会应了这白得的功劳?
他是必不能活了,只有死人才能保证永不出差错。
☆、最后的 结局 十六
他父皇却没有出兵的意思,朝廷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芜缙璨并无太多功夫照看花逆节,只有得空便跑来与那孩子说几句话,那孩子昏昏沉沉,竟然多少日没有讲过一个字。
他不愿讲,也没力气讲。他能想到的,他这次突然的变故是因着晋王爷,是长公主想借他引出晋王爷,但为何引出他却想不来。或者长公主还在对晋王爷步步紧逼?后来忽又放了他,接他回公主府,他有那么一瞬以为是张数先走了,去公主府找了长公主他才得救,后来发现他又错了。
长公主亲自安慰他片刻,那时他已经乱了精神,却还知道如何应答,却还知道在长公主面前不能献媚,该像个男人样说话才惹人疼爱,果不然他已经入戏如此之深了么?早知道会遭此横祸,他便不去那府里了……到底他后悔的是自己被绑了鞭笞还是差点给晋王爷惹祸……或许两者都有吧。
可笑,长公主安慰他时怎与晋王爷行动做派一模一样?只言片语的安慰后硬把塞进轿子一路颠簸,真当他不疼呢。难道信当时晋王爷不是有意,原来真的是错了么。他知道的清清楚楚,不是上面有令下面谁敢打他,不是晋王爷有令谁敢命他去侍候将军?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一样的人啊!
他不愿再说别的话,他终明白世间竟是没有情爱之说的,信者如他,不过是信了场梦罢了。
只是在梦里,他见得最多却是他的院子,他的小楼他的花树他的温泉,多少次他以为自己要睡在这梦里了,往往想到这厮守里唯独没有晋王爷身影,蓦地醒来了。
醒的场景也不全是下人穿梭,偶尔能听到太子爷盖着他的手和他说话,他不睁眼,他怕还没准备好,张开眼睛让人看到他对生的渴望。
能毁了他的人只需只言片语,除那人之外能毁了他的只有他自己。他给自己的下的锁还没了解,他不能安心享乐。他要不负自己所托,哪怕活的卑劣,终有日他会偿了自己做下的恶的。他不是他爹爹,他做不了他爹爹那样的人,他以为他可以,才发现人要逼死自己却是很难很难。
娘曾经说过,她和爹爹的事被祖父母发现后爹爹跪了许多时辰求祖父母把娘嫁给他,但祖父母不能饶恕他们苟合,爹爹捏着拳头说非娘不娶,若娘不嫁与他,他宁愿以死谢罪,祖父母怪他纠缠的厉害,一气之下竟真打死了爹爹。爹爹爱娘爱的纯粹,娘也爱爹爹爱的刻骨,若不是有了他,娘怎会有后来的屈辱?
他常想娘和爹爹的事,他想在江南小镇上,爹爹和娘相伴读书习字,娘站在花下,爹爹伏案描摹,爹爹是擅长读书画花的,爹爹终究是个干净的书生,他活的纯净。
可他不纯净,他会演戏,会害人,会献媚会勾引。
怪哉,他人尽可夫了,仍有人肯救他?哈哈哈,太子爷真是可笑,可笑,可笑至极!
“人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疼?来人,去叫大夫!”
看,太子爷是多么可悲可笑?他疼?他怎么会疼,他连剑都替他挨过,他还有什么可用来疼的!
已经没什么可用来疼的了,因为那个最狠的人,上赶着帮他补好了心,再硬生生的撕扯开来,再要帮他补上……够了,于是他逃了,他的心脆弱,经不住这样玩弄。
“疼……”总要说些什么,既然今天闹得如此不安宁,不如就此醒来吧。“渴。”
“逆节说话了……难道你醒了?你们几个愣什么,快去拿茶来!”
“想喝甜甜的……”花逆节慢慢睁开眼睛,眸子里满是迷茫,“粥。”花逆节猛的扭头,“这里是什么地方,太子爷?”
“去拿粥来。”芜缙璨用手背试试花逆节的头,“放心,这是我的在民间的别院,很安全。”
“您救了我?”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