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缙璨按住他,“油尽灯枯?我看他只是弱了些,并不像你讲的那么严重。”他搓搓下唇,“陈公公?怎么早些时候你怎么不拦他,现在这是下什么狠劲,叫人编出这话尽来骗我,你放心,我不过玩玩而已,怎么会叫他防了我。”
“从前他背后连着晋王,连着长公主,您也不放他在心上,如今眼看您真动了心了,那位已经是这种样子,奴才受人前人所托,实在不敢不拦。”
“动什么心,玩玩而已。”芜缙璨脸上有些挂不住,红了一片,“我救他不是为了多个砝码威胁芜骜,难道我是为了藏起他好自己享用?本宫知道陈公公一片忠心,师父将本宫交给您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但本宫好歹是东宫主人,您这样苦苦相逼,本宫怎能腾开手脚做一番大事?”
陈公公慢悠悠跪了磕头,芜缙璨上去扶他,扶起后陈公公再拜一下,领着道士出了去,心里早骂了千万声简直狗屁不通,但仍拉住道士责怪起来。
“刚和道长讲好的到里面可不是这么说,道长怎么突然变卦?”
“哎呦,公公您有所不知,那屋里坐着那个凶神恶煞的,也是修道之人,因为您不常与我们交往,故您看不出来,我可是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个。”道士朝那边努努嘴,“道行可比我深啊!”
陈公公被芜缙璨一通抢白,其实心里早没了心情追究,又怪罪几句,仍旧给了钱让那人去了,终不知道这道士讲的是真是假。
屋里潇潼正称赞芜缙璨说的好,对付这些这些旁门左道,阉人乱党就该如此,陈公公举手正要敲门,贴着门听听,终究是摇摇头走了。
☆、最后的 结局 十九
芜缙璨笑眯眯听他说完,这才解释了两句陈公公是前人留与他的,他所请的人,也肯定并非天师一党,潇潼好似知道白水,说他看那倒是,比天师还不如。
笃笃笃
“又是谁?”芜缙璨一拍桌子,竟有些恼火。
“花逆节……”门外一个小声音透着怯弱,潇潼暧的看了芜缙璨一眼,“呦,诉苦的来了?”芜缙璨咳了一声,理理衣冠,朗声道:“是花逆节就只管进来。”
门犹犹豫豫的开了,花逆节朝里探探头,看到芜缙璨身影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头栽进他的怀中缩成一团。芜缙璨抬起他小巧的下巴,花逆节眼里噙着泪,咬着下唇,脸颊和鼻头上透着粉嫩。
花逆节身子骨弱,且本就只有十四五岁,根本还来不及长大,搂在怀里好似抱着一头初生的小兽,暖烘烘的十分舒服。芜缙璨按着他额前的发,哑着嗓子轻声问他这是怎么了?潇潼仿佛不能见这样情景,猛将头扭去了另一边,花逆节迟疑着伸手搭在芜缙璨两肩上,偏过头藏进他怀里,从他腋窝下偷偷瞄着潇潼。
潇潼大为不屑,却偏不说告辞,他要看看,看看芷宣还有怎样的手段,还有怎样的脸面在芜骜荒蛮之地卧薪尝胆时当着他与芜缙璨亲昵。
“小可怜儿。”芜缙璨用左手扣着花逆节右肩,右手拍了拍潇潼那边的桌子,“潇潼你别这样,花逆节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潇潼是个奇人,不论是在晋王还是太子这样人面前,总没有一丝一毫下人的恭敬,反倒如同朋友,笑骂自如。自从遇到若望,这样的脾气越来越现了,不能不说是受了若望的影响。潇潼瞥了一眼,三个指头在桌子上哒哒哒的扣着,“你瞧他那娇弱的样子,谁知道在晋王那里是不是更卖力一些!听刚才那道士说了什么,油尽灯枯?这可是太子爷您的福气了,不然谁知道呢,他管教您栽在他床上!”
芜缙璨被他这话惊住,张口无言,花逆节在他怀里闷闷咳了好几声,他才胡乱摆着手,“太放肆了,退下去,出去……逆节,逆节你这是怎么了,逆节!”
花逆节听不完潇潼这番话已经气闷,到那句“谁知道在晋王那里是不是更卖力些”更是血气上涌,猛的咳嗽不已。花逆节紧紧抓着芜缙璨前襟,芜缙璨只觉胸口前一热,花逆节咳嗽声便止了。
“您可别摇他,没看他吐血了?跟真的一样。”
“没事……老毛病了……”花逆节在芜缙璨一阵猛的摇晃中好容易稳定下来,一手捂紧了嘴一手盖在芜缙璨胸前,“打搅你们,实在是……”突然低头向着潇潼,“您教训的是,花逆节对不住所有人,花逆节这就退下。”
“那正好,太子爷与我有正事要说,你明白就好。”
芜缙璨是极软弱的,他想留花逆节,又不想潇潼觉得自己沉迷情sè,花逆节从他怀里挣出来,又看了潇潼一眼,胡乱的在芜缙璨胸前抹了抹,但那些沾上的血迹抹不掉了,太子爷低头看看真是心疼不已,一把拽过他的胳膊拦在怀里,潇潼这才大发善心似的直起身子,“走了做什么,难道你心虚?反正正说的也是你的事,你留着听着不是更好……”
“够了潇潼,住嘴!不管你们如何看他,他现在也是我的人,这样在我面前百般诋毁他,你和刚才的阉党又有什么区别!”
“太子教训的是。”潇潼学着他的语气,“呵,我并不是针对他。今天安排,原本不是为了一个小倌这里闲聊,不是说到牢里去看那倒了楣的尚书……难道非要夜里才去?”
芜缙璨并不想让花逆节知道这事,他不愿再等,原就安排这两天潇潼方便时牢里探探,瞧瞧有没有机会灭了那尚书的口,这案子审到这里已到了死路,那尚书丝毫不肯承认与刺杀有关,也是的——本就不是他做的事,更别提签字画押,已经被他的人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了,还是僵着,上刑是容易,进去杀个人那是何等的难事,正道他是想不出办法,不知道江湖上来的潇潼可有没有妙招,但到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所以芜缙璨也不急这一时,也算大事,成了自然更好。
本身出了宫就没有那么劳累,这早上他本想歇歇,这两天他动了各种力量去查芜骜的生意,竟没有找到破绽。
打仗打的是什么,是匡扶正义替天行道?那都是胡话,他们比的是钱,一兵一马,可都是银子换来的呀!他不信有那么多人能反,诸侯早是前几朝的事情了,叫贱民拿着竹竿跟他的军队隔江对骂?他以为,现在天下闹闹哄哄的,其实都是芜骜的花招。
怪了,芜骜的生意明明早被自己接了,哪里还有钱来招兵买马?
芜缙璨想了一阵,潇潼叫他好几声,一回神花逆节竟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要说花逆节,他知道他这样匆匆跑来为了什么,怕是有谁说了难听的惊着他了,看他现在温顺模样,不是想把他自己托给他又是为了什么?芜骜是吓坏了这孩子,但说什么再不信情爱这样的都是骗人,他看是找栖身的主子比之前谨慎了才对。
这样场面实在难应付,潇潼是他求才求来的,又极对脾气,当他面上袒护花逆节反叫人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该义正言辞的叫花逆节出去,以表他能断儿女私情。可那花逆节受了这么多苦,天见可怜,好容易跟了他这世上再好不过的靠山,也实在没必要再受这冷言冷语,他怕什么,他什么也不怕。
他不是芜骜,这样的事该叫他们知道,他爱的就敢爱,没那么多顾忌,他想保的就能保,他是这天下的主,区区一个爱宠,谁敢多一句嘴顶撞他?
这样也要管那样也要管,他现在死了母后,父皇也再不理他,他还没有一番作为,怎么对得起这些年在芜骜那受的委屈!
从来人们只知道太子忠厚老实,晋王肆意妄为,从来只知道佩服晋王敢闹敢闯,谁知道他身为长子,有多讨厌那忠厚的帽子!
就带花逆节出去,就让他们知道他现在仍旧活的滋润,什么都不怕!
芜缙璨略一沉吟,“去哪里,去牢里?哦……这样。那便去吧,花逆节多时不出门了,也出去看看吧。”
花逆节闭着眼睛,置若罔闻,潇潼哼了一声,起身抖抖衣袖,“太子爷可真是好兴致。”
芜缙璨好似没听到他冷嘲热讽,仍旧叫下人备了两辆车,因为潇潼来时骑马,只好吩咐下人将马先行牵回。刚上车却出了乱子,清风阁人突然拦下他们的车,说有要事与潇潼说,潇潼撩开帘子,骂了一句,问是什么事,芜缙璨也掀开帘子,怀里抱着的花逆节刚好露出个头,拦车的人说人多不敢说,芜缙璨看了潇潼一眼,将身收回去,靠在马车壁上。
潇潼知道芜缙璨生性多疑,恐怕真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便漏了马脚,他也信自己的人懂得规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敢上这里拦车,恐怕真是什么大事。
“只管说。”
“二当家……若望小姐……被……”
“被什么!”潇潼猛的跳下车来。
“被人抓走了,他们说,他们是长公主的人,叫您只管去找他们算账……”
☆、最后的 结局 二十
“若望又是何人?”芜缙璨嘀咕一举措,“她又抓了什么人去。”花逆节睁开他的怀抱就势爬了出去,将上半身探着,正巧潇潼还愣在那里,潇潼发现花逆节注视,转过脸来,两人十分复杂的对视了一眼,花逆节张着嘴,却不发出声音:不能去。
不能去,潇潼你不能去。长公主的目的太过明显,我引不出晋王爷,她要用若望引出你来,再用你来引出晋王爷,她势必要治晋王爷死地。同样故事,你为若望失了一条手臂,我换了你来,这样代价,难道你还甘愿再入这圈套?
我信即便晋王爷不来,张数也会来救你,我知道你或张数或任何一个他的亲信被抓都好,晋王爷绝不会坐视不管。你们是晋王爷的把柄,晋王爷也是你们的把柄。任何人都与这凡世有关联,即使再平庸卑微,都有割舍不下的,任何人去了,都有人为之难过……对吧。
芜缙璨本想带花逆节出去招摇,没想花逆节却安静,车停了说什么也不肯下去,他只好与潇潼去了,他问参源又抓走了谁,潇潼支吾说是清风阁原先的二当家,芜缙璨又问清风阁与朝廷该没关联的,参源抓她做甚?潇潼答不上来,只说他也不知,回去禀告了大当家才能定夺。芜缙璨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巧妙的过了上面守着的兵卒,下到牢里已觉情形骇人,一股股的酸臭味道直叫人头昏脑胀,芜缙璨带着遮面的斗篷走在前面,拿着香手帕捂着嘴,后面两个狱卒点着火把,最后才是潇潼。这牢里现关着的只有三个犯了死罪的,见有生人来了也不喊冤,唯有一个丧心病狂的大笑,叫嚣着又来了一个,就要扑出来。
那尚书躺在一堆乱草上半死不活,苍蝇嗡嗡的伏在他身上伤口上繁衍生息,狱卒推开第一道木板门,热臭气浪冲的芜缙璨几乎要吐,他下过这牢两次,虽然尚能进出,但他过不了第二道门,不知何方势力。
这也是为何他能动用大刑,却要不了这尚书的命的缘故。既是打得再惨,人送不了命便不能替他签字画押。这样的地方,花逆节不来也好,来了恐怕又要难受。
他见过三次花逆节吐血,一次是参源处,两次是因为潇潼调侃,参源处他尚能理解,他本和白水之流是一类的人,见剩下那几个落魄心理难受。但这潇潼来自江湖,照理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就是为了几句排挤便生这么大的气?花逆节不像这样的人。再加上今天说清风阁有人被参源抓走,为何总觉不大安心?
两人在牢里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地上满是污泥草杆,几乎渗到鞋子里面去,匆匆带潇潼看了他便挥手要走,一刻都不愿多呆。从牢中上来,狱卒照理细细盘问搜查,虽不知道他身份,但也不敢多问他的,却拦了潇潼,潇潼顶了几句嘴,芜缙璨这才发现潇潼神色焦躁,大为反常,芜缙璨猜他是为了刚才清风阁来的消息,将他拦在身后以免与看守气什么冲突,也正巧他说有急事需先走一步,芜缙璨顺他话下去,让他先上去了。
“你要去?”花逆节攀着车辕站在地上,似乎在等着他,看他一个人出来更是不顾两边芜缙璨的人,跑上去拽他衣服,“去了你们的安排便全没了!”
潇潼头疼的厉害,并不想理芷宣,竟叫他不要去救,他有什么立场说这话?他肯为若望送了这条命,也肯为主子爷送了这条命,但这两者有着本质的不同。他能想的明白,芜缙璨不知他和主子爷的渊源,但参源深深的记得他,他去救了,他的身份极有可能暴露,主子爷说不定还要为他再付出大代价。但……若望是他娘子,为他无辜被捉,他怎可能见死不救?芷宣不是没有经过那样折磨,怎么还讲的出这样的话!
说句难听的,难道芷宣因为自己没人来救,难道就非要别人也散了不成!
“假慈悲。”潇潼一把挥开花逆节的手,“轮不到你来指点!”
花逆节垂下手来,“我没有恶意……我与你们一样着急,我……”
抬头,潇潼已匆匆忙忙上了车。
潇潼定是经过一番斗争的,不然不会陪着太子爷来这牢里,只是他对若望的情,终究盖过了对晋王爷的忠。这才是爱,不是他们没有,只是不配得到罢了。
芜缙璨回来时花逆节正在车里歪头假寐,芜缙璨进来了也只是懒懒的抬头,芜缙璨摸摸他的脑袋,也不烫,不知道他又是伤了什么心。芜缙璨把他搂进怀里,仍想着潇潼的事。他让潇潼早些上来,但没想上来时潇潼已不见了踪迹,到底这抓走的是何人,让潇潼如此毛躁,若不是下了牢里,潇潼走在后面,芜缙璨甚至能想出他一脸不耐烦样子。
“太子爷……”花逆节筋疲力尽的仰着头,“您当真要收留逆节么……?”
“哪有什么真假,难道我允许谁欺负你不成?”芜缙璨脑子里面乱,顺口答道。
“那逆节就告诉你……逆节从前在晋王爷那里,见过潇潼。”
芜缙璨一震,左手猛的托起花逆节后脑,逼他直视自己,“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我明白自己身份,不愿给主子惹麻烦。或者是仇家也说不定……但总出言相欺,大概是视逆节为妇人,不等夫君休妻擅自跑了,看不惯罢了。他也是刚上车,或者您追上问问。”花逆节慢慢闭上眼睛,“我知道您该想什么,你该想逆节既然敢向您透露晋王爷的事,自然也敢向别人透露您的事,逆节解释不了的,我不会这样做,希望……能明白罢……”
芜缙璨吻着他的脖颈,把他抵在车壁上,一番啃咬,将几乎昏厥过去抱在怀里,“好孩子,你先回去。”便叫停了马车,叫人抱着他另等一顶轿子,自己上车走了。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