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容镜咬着葡萄含糊道。
白辞用手接过他吐出来的葡萄籽,扔进旁边的炭盆,“就是十年前,有个寡妇去神医谷求医。据说是腹中遗子,一尸两命。”
容镜挺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啊——好像是有那么个女娃娃,据说听了我的名字,一直以为我是个医术高超的姑娘,结果发现爷爷我是男的之后,死活不让爷爷我碰,我要给她把脉她就喊着要去跳崖,我要给她按压心口她哭着要去割腕,最后爷爷我权衡了一下,既然怎么着都是死,不如爷爷我就不费那个力气了。”说完扭头,“我都快忘了,白白你怎么知道?”
白辞微笑不答,然后随手将奏折放到一边,继续看下一个。
“对了白白,”容镜把最后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外面下雪了!”
“京城年年下雪。”白辞将字写完,目光看向容镜,温然道,“怎么,你没见过雪?”
“没。”容镜眨眼。
白辞放下笔,站了起来,道:“那我陪你去看看。”
推开门,几粒雪顺着风就落在了脸上,冰凉的湿意缓缓晕开。夜空如墨,鹅雪飘跹而下,御书房前的空地一片素白。
容镜踩入雪里,不深不浅地踩出一个坑,白辞跟在他后面出来,随手脱□上的狐氅,披在容镜身上。
容镜正踩雪踩得有趣,肩上忽然一暖,然后身体就被暖绒绒的东西包裹起来。回头一看,白辞穿着单薄的龙袍站在他身后,温和地看着他。容镜一把将狐氅脱了下来,往白辞身上一扣:“给我干什么,爷爷我又不冷,你想冻个风寒回去?”
白辞静静凝视着他,目光黑沉安静,容镜的尾音渐渐消失在喉咙里,有些微微发怔。一瞬间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失了声,只有雪在耳边簌簌而落。
良久,容镜回过神来,转过身要去看雪,身体却忽然被收入温暖的怀中。
白辞从身后将他拥入怀里,低下头,温热的吻落在他的脸侧,轻不可觉。白辞拥着他,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镜儿,我害了你那么多次,你恨没恨过我?”
眼前白色的雪越落越慢,容镜愣了愣。他没想过白辞会说这样的话,就好像白辞从来不是会解释,会后悔,会道歉的人。
理所应当。
“我好像……没能给过你什么温暖。”
白辞倾□,下颌碰上他的脸,触觉温热。
容镜隐隐觉得莫名地心慌。身体却被白辞紧紧锁在怀里,安然温暖得让人不想挣开。
不知过了多久,容镜怕白辞着凉染了风寒,正想让他先回房,忽然发觉脸侧的温度刹那间流失一般地冷下去。
“……白白?”容镜惊了,“白白!白白!!”
白辞毫无征兆地昏迷过去,脸色不知何时苍白得几乎和地面上的雪一个颜色。容镜从没这么惊慌过,一手扶住白辞的肩,一手探上他的脉。指尖一点点变凉。
容镜睁着眼镇定了一会儿,抱起白辞“砰”地撞开门,刘晔被这声音震得吓了一跳,见容镜抱着白辞大步走到榻边,将他放下,一手按住他的心口,一股真气从心脉灌了进去。
“怎么回事?!”刘晔跑到榻前,见白辞闭着眼躺在容镜臂弯,脸色白得可怕,“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容镜抿着嘴不答,真气源源不断地顺着掌心送进白辞的胸口。
然而却像是送入毫无生机的躯体一般,激不起半寸波澜。
“皇上到底怎么了!你不是神医吗!”刘晔语无伦次。
“闭嘴,或者滚。”容镜声音冰冷得像白辞的体温。
过了足有三柱香的时间,容镜终于收回手,将白辞的头安放在枕上,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匣。
里面是一包黑色的粉末。
续命散。
他早知道白辞的病总有一日会脱离他的控制,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不知道白辞已经隐藏多久了。从头到脚一如常人,仿佛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白圣溪说得对,白辞对自己的身体再了解不过,恐怕他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比他容镜了解得清楚。
容镜手里攥着木匣,犹豫不决。服了续命散固然可以续六年寿命,却仅限于此。可是如果不服,他不知道白辞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六年还是一辈子,六年还是死。
容镜攥着木匣的手止不住微微抖着,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强硬停了下来。
半晌,容镜放下木匣,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失了太多真气的身体有些晃荡,脚步几分虚浮。
推开门,不设防撞在了一个身体上。
容镜抬头,隐约找回了声音:“……大哥?”
☆、请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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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上一章是一个神展开小剧场o(n_n)o众:你tm给我滚!其实原因是这样的……看大家都希望容容让大哥带走白白,我就想偏离原定计划写写试试结果写完之后发现不合适面壁ps 如果天时地利人和……今天可能 可能 可能会有第二更^__^
“这是你要的墨参。”容逸一见他,利落地将一个布包扔进容镜怀里,容镜下意识地木然接住。
“……阿镜?”容逸用手扳起容镜的脸,削尖的下颌硌着掌心,“怎么了?”
容镜缓了一会儿神,道:“不需要了。”
说完,转过头,走回屋内,将手中的布包随手扔在书案上。上面还整齐地堆着白辞刚批过的奏折,被布包一碰,哗啦啦全都散落在地上。
容镜只觉眼前微不可见地晃了一下,然后蹲□,一本一本地捡起来,又一本一本地重新摞在案上。
“阿镜!”容逸一手按住容镜的肩,“你怎么回事!”
言毕,目光向旁一瞥,不经意落在榻上的白辞身上。瞬间了然。
“怎么,救不活了?”容逸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容镜凝视着重新恢复整齐的一摞奏折,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不知道。”
容逸站了一会儿,走到榻边,在刘晔戒备的目光下撩起衣摆,坐在旁边的座位上,一手触上白辞的颈侧。
血脉涌动的速度比常人还要快,容镜必然是一时失了理智,才拼了命灌了这么多内力进去。
容逸的手忽然伸到白辞脸侧,掰开他的下颌,将一粒黑色的药送进白辞口中。
“你干什么?”容镜瞬间移到榻前,却被容逸另一只手制住。
“冷静点。”容逸一点点放开禁锢住他的手,“护犊到这种程度,连你大哥都不认了。”
容镜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目光还停留在白辞苍白安静的脸上。
“等等看。”容逸道,“如果三日之内他醒来了,那么短期内应该没有问题。”
容镜没有说话,容逸也没指望他说什么,站了起来,对一直立在一旁的刘晔道:“赶了几夜路赶累了,给我找个住的地方。”
御书房重又安静下来,容镜这才缓缓弯□,将头埋在白辞身旁的被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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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逸跟着刘晔走到偏僻处,忽然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冷冷道:“白辞近日对阿镜做了什么没有?”
“做什么?”刘晔的后脑磕得一木,紧接着剧痛一点点蔓延上来,双目却紧盯着容逸,冷笑道,“皇上自登基以来万事都顺着容小神医,不然怎么可能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容逸凝视着刘晔的脸,半晌,放开手,道:“给我找个离阿镜近一点的地方。”
雪早已落尽,黑夜冷寂,昏暗的宫灯照射在地面上,被莹白的积雪映亮了几分。容逸不紧不慢地远远随着刘晔,忽然被一个迎面疾步而来的小丫鬟擦身撞了一下。
那小丫鬟惊慌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跑走。容逸淡淡瞥了她的背影,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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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惜喝了安胎的汤,对着铜镜摘下发间的玉兰簪,就见风月微喘着走了进来。
“找到什么了没有?”萧惜将簪子放在木盒里,问道。
风月喘匀一口气,道:“娘娘,混入平南王府的太监小六子,在今日打扫书房的时候,无意间碰掉了一本书,结果……发现了这个。”
说完,将一封半焦的书信放入萧惜手中。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