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件事……已经没关系了吗？”
“嗯嗯……当然没事了。我啊，可是很强大的哦。”
——
矢张政志的人生是失败中的典型。
中学勉强毕业后一直没有稳定工作，最近才开始靠临摹画作为生，结识波志目惠美只有三个月便想着结婚，但两人的感情持续不久便濒临破裂。而现在，他又被至少两个人怀疑谋杀了他这位女朋友。
他顶着栗色的飞机头，身上一件沙沙响的粉色毛衣，冒着冷汗瞄着御剑怜侍，背后还立着两个身高体壮的“绫里组”喽啰。
前检察官面对着这沉默，忽然有点后悔。
两个小时前绫里真宵在灵媒完毕后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熄灭了屋子里燃着的香。“累死了累死了——怎么样，她说什么了？”
“钓了条大鱼啊。”成步堂也抻了个懒腰。“好像一下子就把凶手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呢……虽然具体还不清楚。”
“现在当然还不能下结论。”御剑皱着眉翻看着自己的笔记。“就算波志目惠美被杀当日真的看见了矢张政志，也说明不了什么。鬼魂的口供不能算作证词。”
黑发青年凑了过来。“不过，这至少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御剑君，矢张的事连警方都不知道吧！如果从他开始查起的话——”
“你们自己看着办。”前检察官若有所思地打断了他。自己无法出门调查……前一天刚刚还被追捕，今天怎么可能就堂而皇之地在罪案现场晃荡？但是，又不能让真宵知道这一点。否则，自己的计算就前功尽弃了。他必须得想出个办法来。
“……对了，真宵君。波志目惠美刚才说，自己和矢张政志——也就是本案的嫌疑人——是在巴伦西亚街认识的，对方也是个落魄画家。不过，就是不知道你对那一片熟不熟……”他翻着笔记页，抬起头看少女的表情。
真宵陷入了思考。“那一带吗……对了！最近鹿羽和北狐正在火并，那里被划作停战区了。如果躲着风声的话，大概也不会被发现……御剑检察官，你是让我帮忙找人吗？”
“这件事请你务必帮忙。”御剑严肃起来。“我不想打草惊蛇。破案之后，我会好好向上级汇报你这个大功的。”
真宵犹疑着点了点头，而成步堂颇为惊异和佩服地看着他。
不过，他虽然说服了少女，却并没有预料到她会带着一票人马闯遍了巴伦西亚街，愣是把缩在家里怕得瑟瑟发抖的矢张揪了出来，大张旗鼓地押回了巷子里。如果这不叫打草惊蛇，恐怕那草可长得像树一样高。
但事已至此，前检察官也无路可退。他硬着头皮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徽章。
“矢张政志。”
“你……你谁啊？”飞机头青年底气不足地回答道。
“……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御剑对于自己没被认出来也有点惊讶。不过，这反而有利于保密。“你的女友波志目惠美被杀，我是负责本案的检察官，而你现在是本案最重大的嫌疑人。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等……喂！俺可没杀人啊！到底为什么怀疑俺啊！俺和惠美都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矢张一看情势不妙，反应很迅速。
“可是我听说你被带过来之前，还躲在家里打寒战呢！怎么，是暖气不足吗？”御剑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不、不行吗！俺和惠美早已经分手了！分手了！俺都一周没见她了！为什么俺要杀她？！”
一直立在一旁喝水的成步堂龙一放下了杯子。“是这样吗，矢张？我从巴伦西亚街安装的摄像头录下的影像中看，昨天凌晨两点左右，你和波志目小姐还在她画室的门口见过面！”
矢张的脸上能看到冷汗爬下来：“……切！那人戴了帽子，天又那么黑，你怎么可能凭影像就看出是俺？”
“……你怎么知道影像里的人戴了帽子的？”前检察官叹了口气。
成步堂也仿效着叹了口气：“而且，巴伦西亚街根本就没装摄像头……那是条步行街，没有红绿灯的。”
“……唔！”飞机头青年的脸青了。
御剑盯着他的眼睛。“你就说实话吧，矢张。你凌晨两点去了波志目惠美的画室，还戴了一定可疑的帽子……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果你说谎话，嫌疑反而会更大。”
“俺……俺就是没去啊！我和惠美已经分手了！反正你们也没有证据！”矢张的脸越来越绿。
“刚才那个、录下来了。”成步堂举起一支荧光色的录音笔。
前检察官耐心地敲打着桌子：“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急着想证明波志目小姐和你分手了啊……不过，根据我们的调查，波志目小姐对你却是一往情深……”
调查什么的当然是胡扯。但惠美对于矢张那种无法形容的奇怪感情，御剑刚刚已经在灵媒里见识个够了。
“一往……情深？”飞机头好像没听懂。
“就是她很喜欢你的意思。而她喜欢你，你不可能不清楚……所以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一点？”御剑敲桌子的声音很有节奏。“难道，是你已经不喜欢她了？”
矢张眨了眨眼睛。“不……不喜欢？没错啊！就是因为不喜欢才分手！这又怎么啦？”
“问题在于，你和波志目小姐究竟是谁提的分手？”成步堂转着笔。“如果你一心想要甩掉她这个累赘，因而做出什么法外之事的话……”
“说，说什么呢！”飞机头终于沉不住气了。“才不是因为那种无聊的事情啊！是她的错！俺干脆都承认好了！俺的确在那天凌晨去找了惠美！也见到了她！可是最后连一句话也没说！她怎么会在那之后就死了呢？俺也不知道啊……”
御剑满足地点点头：“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和波志目小姐为什么要分手呢？这是极其重要的线索。”
“唔……”矢张嗫嚅起来。“这可是俺的**啊……你到底问没问完啊！俺、俺走了！俺可不在这里和你们浪费时间了！”说着，他便作势一回身，想要冲出背后喽啰们的包围圈。
正咬着一根冰棍的绫里真宵只打了一个响指，飞机头就重新被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
成步堂又喝了一口水。“矢张。你现在呆的这个地方，任凭你喊破嗓子别人也找不到的。我们如果想知道什么，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让你说出来。不过，我只是并不想让你吃这个苦头罢了……”
“你……能把俺怎么样！”矢张的声音在颤抖。
前检察官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顺势说道：“我……不告诉你。”
他和飞机头四目相接。矢张感到了他冰冷如刀子般的眼神。
“俺……俺带你去俺家好了……你自己找吧！剩下的，俺就是死也不告诉你！”他屈服了。
御剑和黑发青年相视一笑。
“也不错。”
这样，前检察官对于真宵过火行为的悔意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几个混混的闹事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因此也不大可能将警察引到自己这里来。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从矢张政志身上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口。
——尽管这个突破口被埋藏在深深的“废物”当中。
没错，真正的废物。堆满了矢张政志的公寓，让御剑根本无法落脚的废画布，颜料管和写满了难以辨认的语句的信纸。
“你们自己搜！”那飞机头抱着膀靠着墙，一副引颈就义视死如归的样子。
前检察官硬着头皮几步迈了进来，把自己周围的垃圾踢开来空出一个圆。成步堂龙一倚在门框上，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反而瞄着四周的摆设不说话。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用眼神示意御剑朝他注意的方向看去。
公寓的角落里摆着一个破烂的小工作台，旁边是一个书架，里屋是铁架床和简单的衣橱。御剑回味着矢张的话——波志目惠美所谓“犯错”的证据应该就放在在这里。矢张很有可能拿着它和惠美对质，从而才引发了那场激烈的争吵，也许还是惠美被杀害的间接原因。
而成步堂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单人床。
有理由吗？它一定藏在那里吗？他疑惑地一边走到单人床前弯下身子，一边看向黑发青年，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于是他顺着床沿在床底板上一路摸过去。床底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异样。
御剑沉思了片刻。他掀开薄薄的床垫，让床板暴露在阳光下。一片被扬起的浮尘在空气中闪着微光。但床板上空空如也。
倚在门口的成步堂没有任何要收回主张的表示。
前检察官感到一阵恼火。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被耍了，他索性抓过床上唯一一个干瘪的小枕头。然而，在枕头触到他指尖的刹那间，他便碰到了一个平平展展像是纸张的东西。
那是一个大信封。成步堂龙一得意地松了一口气。
“波志目小姐的家庭条件明显好于矢张……作为一个男人，他在和她交往时，心理压力一定不小。而波志目小姐‘犯错’这样的证据，对矢张来说无疑极为重要。他的生活重心不会是工作台……”他走进房间，抹了一把那台子上积的灰。“否则他也不会把画坏的东西堆的满地都是。同样，看他今天的穿着，他绝对不会在充实自己衣橱的方面下太大工夫……”
成步堂背着手在房间里绕着圈子。“这样一个男人，在这间房子里接触最多的，也只有他自己的床了。而且考虑到对方是自己的女友，这个证据又是如此重要，把它藏匿在床附近无疑最具有安全感。——只不过是出于常理的考虑而已。”
矢张政志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样，矢张……？你在本案中，毫无秘密可言——”成步堂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御剑的声音盖了过去。
“喂，成步堂！这‘亲爱的光浦君’……是谁！”前检察官已经拆开了信封。一张薄薄的信纸在他手中颤动着。
“光浦君……？”青年的笑容消失了。“难道不是第三起事件的被害者光浦篠留……？！”他一把抢过信纸：“这不可能！警方的调查不是证实四个被害者是毫无关系的吗……？！”而御剑也同样大惑不解地盯着信纸上印得整整齐齐的“光浦君”几个字。
“……光浦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啊。”一旁坐着的飞机头幽幽地开口了。
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矢张挠了挠脑袋。
“光浦那家伙，是我的小学同学啊……大名是宇多田光浦，从前好像关系还不错……不过听说那家伙根本不喜欢女人啊，到底怎么回事……”
8·牵制
☆、en passant
9
“凡吾所为即是正义！”
就他过于狂妄的为人而言，狩魔豪在检事局和警视厅的确是没什么人缘的。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