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分卷阅读3

    “君言,你的大皇兄,若是知道他有这样好的弟弟,会很欣慰的。”苏瑾然微微弯起唇角,这是这么多年来,他露出的第一个微笑,他也从未料到,这个微笑,竟不是给楚君墨的。

    楚君言点点头,声音已变得有些沙哑:“苏大哥,以后,我可不可以常来找你……”

    “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苏瑾然伸手拂过楚君言侧脸,很想告诉他,不要轻易落泪,却觉得自己并能够对他说教的资格。

    楚君言终是没有再说下去。纵然这些年他总是被楚君墨庇护着,不闻世事险恶,但至少,他还知道察言观色。苏瑾然不会去宫中,苏瑾然不会成为他的大皇兄,苏瑾然不会再是楚君澜。这些,他们都心知肚明。

    楚君言觉得自己可以放下了,他找到了他的大皇兄,而他的大皇兄,与楚君墨相处甚是和睦,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正在两人相对无言之时,骤然响起叩门声。

    见楚君言有些失措,苏瑾然忙道:“许是绯辞,你去开门吧。”

    听说是纪绯辞,楚君言才又露出笑颜,点头道:“好。”

    谁知,楚君言方打开门便拉着纪绯辞走了,也不知是去何处。苏瑾然望着那扇半掩着的门,久久无言。

    苏瑾然知道,隐瞒的秘密终有一日会浮现于世。但他没有想到,最先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会是交流甚少的楚君言。也许苍天总爱与苏瑾然开玩笑,又让他在无形之中伤害了无辜之人。

    还好,楚君言并不会说出去。

    这并不会让苏瑾然好受。

    埋藏在内心深处那么久的秘密,突然被人一刀一刀剖开,伤口霎时绽放,血流成河。何况楚君言落下了几滴像盐水那般咸的泪,无非是雪上加霜,蚀骨般的疼痛。终于,疼痛到麻木之时,又将伤口一阵一阵细细缝合,也许,伤口不会再裂开,不会再流血,但疤痕却永远停留,任凭岁月匆匆也狰狞依旧。

    就像是苏瑾然心中那片辽阔海洋,越是辽阔,就越容易将自己吞噬。巨浪狠狠拍下,费尽全身力气让它逐渐宁静,尽管又一次水平如镜,却依然不时泛起涟漪,涟漪轻轻荡漾,晕染成无法磨灭的心悸。

    楚君言拉着纪绯辞走到后院才松开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沉沉吐出一句:“绯辞,玉佩呢?”

    纪绯辞不禁错愕,心说此事仅有他与苏瑾然二人知才是。但错愕之余也没有说出实情,只回问楚君言道:“什么玉佩?绯辞不知。”

    “我已经知道了,绯辞。”楚君言双手搭上纪绯辞的肩,沉声道:“绯辞,你已经毁了它吗?”

    纪绯辞不说话,他不知该怎样回答。玉佩他着实没来得及毁掉,但是,他不知该不该信楚君言。

    像是看出了纪绯辞的心思,楚君言道:“绯辞,你不信我。”

    语气中没有半点儿疑问,显然,楚君言已为自己确定了答案。

    纪绯辞这才悠悠开口,摇头道:“那殿下可否告诉绯辞,殿下要那玉佩做什么?”

    “给父皇。”楚君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在纪绯辞面前,再重要的事,他也不会隐瞒:“我要将它交给父皇,此事快些了结最好,这样,苏大哥与皇兄就都不必担心了。”

    “给皇上……”纪绯辞微微蹙眉,他不懂楚君言的意思:“为何?”

    “就说,大皇子……已逝。”楚君言放下手,回过身去,轻叹一声,道:“这样的答案虽对父皇残忍了些,但是……”

    不等楚君言说完,纪绯辞已将玉佩塞进他手里,微微一笑,轻声道:“是绯辞误会殿下了,绯辞没有怀疑殿下,绯辞信殿下所说的。”

    “绯辞,以后若是遇上什么事,千万不要告知旁人,你认识我。”楚君言也对纪绯辞微笑,但这个微笑的含义,纪绯辞似乎并不理解。

    纪绯辞偏了偏头:“为何?”

    楚君言顿了顿,又道:“欺君之罪,你受不起的。”

    “还给我!”纪绯辞不禁喊出声来:“请殿下将玉佩还给绯辞,绯辞不能交给殿下。”

    “放心吧,若是隐藏的好,父皇不会知晓的。何况,大皇兄已经失踪那么多年了,父皇不会不肯罢休的。只是……我不会撒谎,也不知能否隐瞒过去。”楚君言说的是实话,他不会撒谎,在楚君墨面前不会,在纪绯辞面前更不会。连阿谀奉承的话都不曾在他嘴里吐出过,何况这次,是要他亲口去欺骗皇上,欺骗他的父亲。

    “绯辞若是知道这样会有危险,定不会将它给殿下的。”纪绯辞没有办法再微笑,楚君言对他来说,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也许他从未对谁说起过,但纪绯辞心里却是清楚得很,他无法想象楚君言犯下欺君之罪会惹来怎样的后果:“不过,既然绯辞已将它交给殿下了,那么,责任就有绯辞一份,若是日后绯辞真真遇上什么人,绯辞一定会说实话。”

    “绯辞,我没有在说笑。”素来爱笑的楚君言,眼里终于没有任何笑意。笑起来总会弯成月牙般的双眸,此刻只有死水微澜般的沉静。

    纪绯辞点点头:“绯辞自然知道殿下不是在说笑,但绯辞的想法与殿下是一致的。殿下不愿将绯辞牵扯进来,绯辞也一样不希望殿下孤身一人去面对。”

    “怕死吗?”不是不感动,只是此刻,楚君言深知不该软弱。他一直在楚君墨的庇护下长大,这次,终于可以让他来保护旁人。

    纪绯辞摇头:“殿下不怕,绯辞怎会怕?”

    “是阿,就算死了,绯辞还是与我在一起的。”楚君言弯了弯唇角,勾勒出一抹微笑。

    每个人在下重大决心之时,都会舍弃很多东西。

    就像苏瑾然,他想要楚君墨的信任,他想陪在楚君墨身旁,他想楚君墨永远将他当作知己,那么,他就必须舍弃亲情,舍弃至高无上的权利,舍弃永生永世享不尽的繁荣。

    楚君言也是一样,他希望楚君墨不再为寻大皇子一事日日苦恼日日为难,他希望苏瑾然可以一直洒脱悠然,不被束缚,那么,他就必须拿出勇气去面对该有的危险。

    总要有人愿意牺牲不是么。

    总要有人,愿意舍弃性命去成全他人的自由,不是么。

    何况,楚君言并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曾说,如果可以,你愿意陪我一起老去

    今日的清晨并不似昨日那般阳光泛滥,苍灰色的天空仿佛凝聚了无数泪水,即将喷涌而出。本是十月天,如此一来越发的让人感觉寒冷,像是连呼吸都含着丝丝凉意。雨还未下,雷声未响,只有一望无际的苍穹灰得恍若眨眼便是黑夜。

    就像是苏瑾然那颗沉寂却无时不刻不在面临危险的心,他从来不哭泣,眼泪都堆积在心里,没有人能够打破他的防御,没有人能为他找到突破口。故此,眼泪日渐堆积,终有一日,海水会再次怒吼着,叫嚣着将他吞噬,让他窒息。

    不止是苏瑾然,楚君墨也不喜爱这样的天气,无缘无故的让人觉得烦闷,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惆怅,所有的愤怒都一触即发。但即便如此,楚君墨还是早早的起身去苏瑾然屋里。

    越是烦闷,他越是容易想到苏瑾然,许是只有苏瑾然一人能够懂他的心思吧。

    都说地位越高,越是寂寞,楚君墨的寂寞,虽不及他的父皇,但也足够把他压垮。若没有苏瑾然为他分忧,楚君墨许是要日日颓然。

    “怎么,有心事?”见楚君墨蹙眉,苏瑾然也不禁跟着神伤。

    楚君墨点点头,不等苏瑾然开口询问又接着摇摇头,道:“不知,许是这天气的缘故吧,阴沉沉的,看着心里也不舒坦。”

    苏瑾然道:“谁让你盯着它看了。”

    楚君墨却突然道:“怎么今日不见绯辞。”

    “绯辞今日也没来我这儿。”苏瑾然望向楚君墨:“许是随着君言出去了吧,今日也不见君言。”

    “你何时这般称呼君言了?”楚君墨挑了挑眉,说笑的语气一听便知,但苏瑾然却有些认真了,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楚君墨以为苏瑾然是不屑理会,倒也不再说话。

    沉默,完成一道华丽的弧线,散在他们所能触碰到的每一个角落。

    事情并不像楚君言所想的那般顺利,楚君言自小就知皇上对那失踪的大皇子心疼有佳,却不知,竟心疼到无法接受他已经死去的消息……

    月光本柔和,散落在这偌大的,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宫廷中,却显得万分稀薄。也不知为何,寻常人总是渴望步入这个幽深冰冷,人情淡漠的地方。许是他们都不知晓,这皇宫不过是个利用人心的贪婪制造出的陷阱。一旦身陷其中,便是无法自拔,得到了一点,就会想要更多。无止尽的贪婪使人心底的那份纯净渐渐污浊,渐渐被邪恶与狠毒吞噬,再无生还可能。

    楚君言突然感觉到冷。

    不是寒冷,而是冰冷,蚀骨的冷。

    他终于能明白,楚君墨为何那般憎恨大皇子。分明是一个失踪了十余年的人,却在皇上心目中占据着最崇高的地位。玉佩已拿回,皇上仍不相信楚君言所说的话。

    还好,楚君言并不怪苏瑾然。

    苏瑾然一直都是无辜的。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无辜之人,让他,让楚君墨,让纪绯辞,让宫中众人永远都不得安宁。

    “能怪谁呢……是我执意要来的……”楚君言轻叹一声。冰凉的墙壁像是一根根尖锐的毒针,狠狠刺入楚君言的背脊。刺骨的疼,却不见一滴鲜血。

    三日过去,楚君言与纪绯辞仍然没有回来。楚君墨与苏瑾然整日坐立不安,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回宫看看吧。”楚君墨道:“君言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定是回宫去了,瑾然,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回宫去了?”苏瑾然不禁错愕,纪绯辞的身世只有苏瑾然一人知道,就像苏瑾然的身世最初也只有纪绯辞一人知道一般。纪绯辞有多恨那个地方,苏瑾然是一清二楚的:“很绯辞一起?”

    “他们二人一起走的,自然是同在一个地方。”楚君墨点点头:“一起去吗?”

    苏瑾然怔了怔,答案并不能毫不犹豫的说出口。

    “不去吗?那你等我回来吧。”楚君墨也来不及问缘由,转身作势就要走。

    “等等。”苏瑾然突然扯住楚君墨的衣袖。

    楚君墨回过身,不解道:“什么?”

    “你是担心君言,还是担心绯辞?”苏瑾然淡淡道。他也不知在这样的时候为何要这么问,大概,是一直想问,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吧。

    楚君墨挑眉:“这很重要?”

    苏瑾然摇头道: “不重要,但我想知道。”

    楚君墨顿了顿,像是在考虑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父皇很疼君言,他一定不会有事,何况,他还是三皇子,是皇后所生的三皇子,不是么。”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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