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分卷阅读30

    妖人以邪术杀害县民一案了结之後,又过了十多日,天气不仅一天比一天还冷,偶尔还会飘些小雨,但纪家的商铺及刘生生的买卖倒是越来越火红。

    纪家长女虽然涉世未深,资历尚浅,但是性情豪爽率真,即使遭遇困难也总有贵人相助,手里接下的生意已逐步上了轨道。

    而刘生生虽然赚了些钱,但始终维持原先简陋的小摊子,连纪星鹤劝他租个店面也不肯,他跟她说:「我就是个江湖术士,赚得够用就好,也不打算太招摇,若租了店面我也不习惯。」

    纪星鹤开玩笑说:「没想到森森你也有这样固执的一面。就算你发达了,也不会变成第二个施莘丰啦。」

    「随你怎麽讲。现在这样我觉得就很好了。」

    虽然小摊子规模不改,但经营手法却受了纪星鹤影响,这几天刘生生也跑去找人弄了个刻印,还作了一款纸笺,一有新来的客人光顾他就会发一张纸笺介绍道:「这是集点卡,在我这儿不管买多买少都能盖个章。一张卡上盖满十个章,往後就能有一次买东西或问事只收九成的钱。」

    这是纪星鹤教的,她主意不少,但她也说这是她以前待的地方很常见的推销方式,而这很快也有许多商人模仿。起初纪家有人还替她不平,可纪星鹤却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好,反而打算开班授课,把她所想到的经营方法都传授出去。

    刘生生还当她脑子又坏了,问她怎麽回事儿,她先是鬼灵精怪笑了笑,跟他解释说:「其实这些东西就算我不来做,早晚有人会想到要去做。先发扬开来也没什麽不好,不仅能刺激各商家的竞争,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有人想出更有趣的事情。做买卖嘛,不能老是死板板的承袭前人的成果,你知道麽,我以前光是为了吃一顿饱饭,不论薪水高低的工作都得接,没空想这些。可现在我能有余裕思考,当然得把日子过得有趣。

    只要我一直往前走,一直创造新的东西,还怕人学吗?我跟阿翡约定好了,有一天我会做出一番事业,到时就算她没空来接我,我也会想办法去找她。」

    刘生生对纪星鹤大为改观,一时间很有感触,以前那个什麽都不懂的ㄚ头,现在已经是这麽聪慧可靠的女子了。他欣慰点头,给予支持,随手拿起她信手写的字帖说:「哥哥我一定支持你的,虽然女子说要干出一番事业,会让人取笑,可我觉得你说不定就能办到。只不过星鹤……」

    「不过什麽?」

    「你的字还得再练练啊。好丑的字。」

    後来纪星鹤跟刘生生打了一纸契约,聘他到自家新开的餐馆工作,不过既非当厨子也不是跑堂或当掌柜,而是每个月特定几日要到馆子里帮客人算命,让客人问事。刘生生看在纪星鹤的面子上,更看在钱的面子上,爽快签好约,有了一笔稳定的收入,住在徐染那儿也开始不必老跟徐染讨买菜钱。

    山中庙旁的小屋还留着,刘生生是思量往後若是踏青什麽的可以在那儿休憩,却被星鹤取笑说成万一被徐染欺负可以去那儿闭关。不过小屋暂时成了空月寄居的地方,刘生生曾一度过去和空月下棋喝茶,结果徐染摆了三天臭脸给他看,他就不再独自和空月相处了。

    忙碌让时间流逝更快,不知不觉到了小雪,虽然还没下雪,但街上每个人都穿冬衣,呵出白雾。刘生生收了摊,到饭馆去带了些吩咐好的荤菜回来,又买了酒,一进门就听见徐染在屋里调琴弦的声音,他朝屋里喊着:「一会儿准备吃饭。我还买了酒,今天要了两只鸡腿,还有栗子饭跟你喜欢的冬菇汤,一会儿我热了就来吃。」

    喊完刘生生就跑去厨房添柴火,这个灶今年才比较有使用过的痕迹,他记得刚来那会儿这灶很新,几乎没用的样子。徐染一个人住,吃食料想都在外解决,现在多了他一个食客,但两人的饭菜也不好准备,虽然还是得开伙,但偶尔会像今天这样去外头买回来加菜。

    等刘生生把一桌饭菜准备好,徐染出现在厨房帮他端菜,两个人就座以後,徐染问:「这麽多,我们两个吃得完?」

    「吃得完、吃得完。」刘生生把筷子递给他,顺手拿起他的碗来添饭,他说:「昨天你不是告诉我,安大人要在过完年给你复职?你说几天之後叶朝东他们要给你庆祝一下,我怕之後没空,现在我先提早给你庆祝。」

    徐染喝了一口刘生生帮他倒的酒,刘生生举杯道:「乾杯!」

    「乾。」

    「呼哈!」刘生生把酒喝完,爽快抹嘴,冲着徐染开心傻笑。徐染脸上的笑意很含蓄,心里觉得温暖,後来刘生生又半开玩笑的假设说:「我现在赚的钱比较多了。万一你没能复职,我也能养你。」

    徐染只是愣愣重覆那语尾:「你养我?」

    刘生生抬眼笑觑,挑眉说:「怎麽?不稀罕?」

    刘生生的玩笑话实际也是真心话,徐染听得出来,听着胸口温热,把人感动得有点发懵。刘生生咀嚼嘴里的菜,不解瞅向徐染,徐染替他挟鸡腿到碗里边说:「我稀罕。长这麽大,头一回有人说要照顾我,而且那人还是你。我当然稀罕。」

    「好。你知道我对你好就行了。」刘生生把鸡腿的皮用筷子撕下来,再把肉还给徐染,然後另一只鸡腿同样这麽做,皮自个儿留着,肉给对方,再俏皮道:「赏你的,我爱吃皮,你爱肉。恰恰好都不浪费。」

    刘生生知道徐染很早就分家,虽然徐家的人同在这白水县,可是徐染分家後就是一个人自立更生,加上那胎记给人印象太强烈,所以尝到的苦头不少。以前他以为徐染会因胎记而自卑,导致个性木讷内歛,相处後才发现徐染几乎不在意自己脸上的胎记,反而因为这片胎记令徐染更早尝到人情冷暖、看清他人嘴脸,早早看透世态,所以不会让自己再受外物影响。

    正因为徐染不是这麽容易伤感的人,不会浪费时间自怜,所以刘生生反而感到心疼。现在的徐染是个闲人,没事就在家里看书、演奏乐器,给刘生生打理日常穿戴的衣物配饰,刘生生这方面懂得有限,但是从来不会缺少话题,反而因此有许多机会跟徐染请教。

    吃过晚饭,徐染挑了几个日子让刘生生选,说是要请安大人给他们俩做个见证,从此结义为兄弟。当然这是表面上的名义,大家都有想法,比如徐染就希望刘生生长久留在身边作伴,安大人则是盘算往後县里有什麽悬疑怪事就能有个方便找的帮手,刘生生想的则与徐染差不多。

    饭後收拾结束,两人在书房喝了点酒,临窗观星,刘生生讲起星星的故事,徐染是个忠实的听众,这屋里多了温暖又不会太吵闹,徐染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幸福──虽然外人看来只是比较不那麽冷峻严酷。

    刘生生说累了,开始打呵欠,徐染想起什麽跟他说:「我换了新的被子枕头。」

    「这麽好,就你房里有啊?」

    「先换我房里的,怕你不喜欢,所以只准备一套。」

    刘生生眯眼睨他,一边嘀咕一边要过去隔壁房间看样式,拿了烛火照亮床铺,淡淡的评论:「哦,原来这麽素的颜色,跟之前差不多嘛。得了,你喜欢就换吧,我要回书房睡了。」

    这一转身,刘生生就被拉住手腕,他回头一脸不解,徐染有点好笑的告诉他说:「我根本没换新的,你看不出是原本那套?」

    刘生生又往床铺扫了眼,似笑非笑问说:「做什麽讹我?什麽居心?」

    「在我这床睡吧。虽然没换新,可是我把床铺了毯子,躺着更软更暖和。远比那张榻子舒服。」

    刘生生心里害臊,嘴上逞强道:「好吧。分开睡要再多烧个烤炉也是浪费钱。一起就一起。」

    话讲完刘生生很乾脆的开始脱外衣、鞋袜,照以前那样爬到床里,挪好位置准备拉起被子躺倒,一眨眼徐染也已经褪了外衣上床来,双臂环住他温柔搂住。刘生生动也不动,徐染把脸凑到他颈间嗅闻、低吟:「你身上的味道真好。」

    「徐染。」

    「什麽?」

    「万一有天我摔进粪坑,你会不会弃我而去啊?」

    「当然是会救你。怎麽问这傻问题?」

    「要是此後我身上屎味不散,你还这麽亲近?」

    「我会习惯的。不管你怎样变,我都会去习惯。」

    刘生生失笑,用话语掩饰害羞的心情说道:「果然人一旦习惯了就什麽事都能干得出来啊。」

    刘生生心跳得很快,还想说话让自己冷静,徐染捧住他的脸落下轻吻,他被徐染的身形罩住,一点也不冷了,而且浑身都在发烫。徐染也有点慌了,轻唤:「生生?」

    「嗯。」刘生生不知所措,伸手挡了徐染的唇,压着嗓音问:「这、不是要睡觉?你这样我怎麽睡?」

    徐染眼里有点失望,慢慢退到旁边位置凝视刘生生,刘生生尴尬莫名的拍拍徐染手臂哄道:「那个、改日再说。」

    「你不是拒绝我?」

    「嗯。不是拒绝,只是今天不方便。我、我觉得太突然。」刘生生说到自己都想笑,他说:「说了你不准笑。我其实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虽然有见识过……唉,睡啦,改日再说。」

    徐染本还想拥人入眠,但顾虑到刘生生实际上这麽容易害羞,伸到一半的手默默收回,各自遁入梦乡。

    隔日清晨吃早饭的时候,刘生生拿汤匙拨着碗里的清粥,表情腼腆瞅了瞅徐染,徐染见他样子古怪就问:「你有事?」

    刘生生讨好的咧嘴笑说:「我跟你说啊。空月要离开白水县了,我约了他今天一块儿聚聚,所以我中午在外头不回来吃饭。昨儿个忘了告诉你,对不起。」

    徐染并没有脸色不悦,还很平和的点头说:「晓得了。别太晚回来。」

    「你、你不是讨厌空月?」

    「嗯。讨厌。不过你跟他相约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就无妨。不要是在荒山野岭就好,万一出了事就麻烦。」

    刘生生见他不是随便乱吃飞醋,立刻笑得眯起眼,却不晓得徐染心想的是:「你这麽精的人,谁都很难占到便宜,寻常情况我还真不担心你。」

    徐染虽然平静看待此事,但又莫名不安,尤其想起那日在衙门听见空月对施莘丰讲的话,总觉得事里还有别的玄机在。徐染对那和尚的讨厌,还有一大原因是源於吃醋。每当他望着刘生生和那光头有说有笑的聊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很担心刘生生会被那光头拐走。

    今日不打翻醋桶,主要还是徐染捕捉到话里的关键──空月要离开白水县了。他岂止平和面对,简直都想亲自送行了,哼,臭光头,自个儿云游去吧。

    第17章 拾柒

    地点在云月楼三楼临窗的隔间,外头阳光灿烂,可是天气依旧寒冷,所以窗子虚掩着,座席都换上柔软坐垫,附近有外观镂刻的铜炉烤火取暖,这不是云月楼最好的位置,但云月楼也没有太差的地方。

    光是先呈上来的八样小菜就够刘生生他解决两天的伙食,他开心吃着小菜,对面空月倒茶水噙笑劝道:「这小菜别吃太多,一会儿饱了就吃不下主菜了。」

    「蝈缩公叶啊。」刘生生口齿不清,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重新开口问:「我说空月啊,你哪儿来这麽多钱约我来云月楼吃这桌饭菜啊?这位置,不比上回那次便宜多少。」

    空月原是和刘生生相约在另一间茶楼外头,没想到临时告诉刘生生说:「其实我们不是在这儿吃饭,我在别处订了位置,这就走吧。」

    因此两人才会出现在这地方,一旁的花瓶里竟还插着淡色秋樱,一派风雅惬意,又有空月这个长得十分俊丽的家伙在,令刘生生一边吃东西一边摇头叹道:「你这张脸啊,也算得上奇人奇相。」

    「哦?」

    「不像是人的样子。」

    空月被他的话逗笑,喝了杯茶,仍是低笑不已。

    「听说施莘丰在牢里好像疯了。一天比一天还不正常,成天嚷着有鬼怪要害他。」刘生生起了话头,接着讲:「星鹤听了还说,他实现自己的愿望了。那麽想当神,最後发神经。」

    「发神经?」

    「她说是疯癫的意思。」

    空月听了浅笑,他说:「她的遣词真有意思。想成为一个神,就像是变成一颗星那般困难,施公子过於贪婪,执迷於修炼成神仙,才有这样的下场。」

    「所以人还是别太贪心。一贪就什麽也没有了。」刘生生瞥见有人送菜过来,立刻展露笑颜等人端来,没一会儿桌上摆得都没位置。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一个空月,於是刘生生无所顾忌拿起碟子每样都要挟来尝鲜,欢喜道:「空月你也吃啊,这都是当旬的新菜式吧。我想……」

    空月了然道:「那就请他们打包一份让你带回去吧。」

    「多谢多谢,不好意思啊。」刘生生笑得很开心,露出一排白牙,又接续方才话题说:「刚才聊到哪儿啊?」

    「施公子的事。」

    「哦、对对对,做人不能贪。」刘生生说完,挟菜的动作和笑脸僵住,抬眼注视空月问:「你说的话和当日施莘丰讲的差不多。他好像忽然对你有不一样的态度,空月,你是不是还对他做了什麽?」

    空月不慌不忙应道:「我确实借了他的话来比喻而已。想取得神格,本就难如摘星。至於他对我态度有异,也许是当下就已精神失常,所以做什麽都不奇怪。你还有什麽想问的?」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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