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狭长的走廊,中间有一木质楼梯,楼道里寂静昏暗,她走在我前头,到了最后一级台阶时,突然站定,做个起跳的姿势,蹦了上去,我在后面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无奈笑笑,她站在高处,伸出手,牵着我,走进二楼的一间屋子。
屋里有些乱,有很多纸稿,靠窗的位置立着一个书柜,两张办公桌抵在一起,中间放着一盏台灯,我看看角落,一把椅子上,放着两张叠在一起的被子,难道,她平时就是这样住的?
“不为,你晚上住在这?”
“对啊”
“…………嗯………怎么住?”我看看这屋里,哪里还可能摆的下床呢?
“在桌子上,把这些东西全清了,睡着挺宽敞”
她站在窗前,淡淡的说道,依旧浅笑着,余辉印着她的轮廓分明,远远看去,那一头黑发,好像也染上了金色,我怔怔看着她,再看看眼前,突然觉得心酸难耐,疾步走到她身边抱紧她。
“呵呵,没事,我挺好的”她好像早就知道,环着我,轻声安慰着我,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我什么都不说,而她都懂……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四
“不为,这个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我抬起头,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
“嗯……这个啊,平时用来发发稿子什么的,还有里间有一个小屋子,是冲洗照片的,不久,这里会成为一个小报社”
“嗯?真的?!”我有些惊喜
“呵呵,当然是真的了”
“这里平时就你自己么?”
“没有,还有一个,到时你就能见到”
“嗯?!谁?”
“呵呵,不告诉你呢”说着,她握住我正停在她刘海上的手,紧了紧怀抱,让我们贴的更紧了
“你还卖关子,嗯?”
“呵呵……嘉毓……”她轻声喊着我的名字,绵软悠长,我们抵着额头,感受着彼此的气息,我感觉,她的呼吸有些紊乱,我明白……可是……我又有些难为情,突然,她将我抱起,放在办公桌上,我被吓了一跳
“不为,你……”我抓着她的胳膊,不敢抬头,只感觉脸上像火烧一般,片刻,我感觉她的气息,她的唇,游走在我颈间,耳后,我本就不想拒绝她,只是有些害羞罢了,此刻,放下心里包袱,我扶起她的脸庞,开始回应她,几年来,虽不常见面,可是……我们的亲密,并不少,她熟悉我的一切,我也是……
她解开我旗袍下摆的几颗扣子,含着我的唇,断断续续呢喃着我的名字,我听见,她含糊的不清的说,她想我,我感动,但我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只能将一切毫无保留的奉与她,让她知道,我的思念,我的爱,不比她浅……
她知道,我喜欢摸着她的背,所以,除去了上衣,覆在我身上,一次次在我身体里撞击着,耳边是她无数爱怜的轻吻,还有她粗重的喘息,我怕冻着她,想让她把衣服穿上,可她过于激烈快速的撞击,让我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根本说不了话,只能这样无力的抱着她,任由她索取,当然……我也……喜欢这样霸道的她!
一番欢愉过后。她趴在我身上,还有些喘
“嘉毓……”
“嗯,冷吧,你先把上衣穿上,好么?”休息了一会儿,终于能说话了,我抚摸着她有些凉意的脊背,是真怕她着凉
“不要,你不喜欢么”何不为突然像个要耍赖的小孩子,声音沙哑带着俏皮
“…………我,我……”我当然喜欢,可现在……,怎么回答呢?
“哈哈哈哈哈,小傻瓜”看我正皱眉认真思索的模样,何不为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回过神,看她带着薄汗的脸颊,还有粘在额头上的碎发,配着一双在黑暗里依旧明亮的眼睛,让我心里止不住漾起涟漪,抚着她的肩头,将她带向自己,可她只是亲亲我的额头,便离开
“嘉毓,天要黑了,我送你回去,嗯?”刮刮我的鼻子,抱起我,让我坐在桌上,整理着我的旗袍,我红着脸,偏过头,看到桌上满是书籍,照片,还有纸稿,还有那盏台灯,不知不觉想起,就在刚才,我们还在这里亲密,我更加感到羞耻,急忙闭上眼睛,过一会儿,感到何不为的一个吻落在我的脸颊,我才敢睁开眼,她正在穿衣服,想了想,走上前,也不管她惊讶的目光,自顾给她扣着衬衣,穿着外套,整理好一切,我赶紧转身走了出去,始终没有抬头,没有看她
又坐在那辆自行车上,车子很平稳的起步,我想像下午那样抱着她,可是……现在……又没有什么理由,纠结了好一会儿,我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折中的办法,我抓着后座,然后,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背上,闻着那上面的棉油皂香,满足的笑了,她没有回头,但我知道,她很开心,我喜欢这样的开心,是我带给她的!
天刚黑时,我们回到那个别院,晚饭刚上桌,母亲见是我们俩,招呼我们洗手吃饭,院子里,有一个小池子,我俩干脆就那洗,何不为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不知道一直说什么
“不为,你说什么呢”
“嗯?……真想知道?”她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让我也开始紧张起来
“是,怎么了?”
“嗯……好,那我就告诉你,我说……”她弯腰附在我的耳边,一阵低语,我羞恼的看着她,好半天愣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见她依旧一脸“正经”,知她还想调侃我,最后,我也只能无奈的笑笑,捏捏她的手。
果然,何不为刚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这吃相,真的很少见,难道,我真像她说的那样?……
“我说,你太累人了,其实,我力气早就耗尽,早就饿了,饿死了”
晚饭后,我们跟父母坐在客厅闲聊,何不为抱着妹妹,逗得她咯咯直笑,而母亲却带着些愁容,我知道,她担心,担心妹妹的病情,还没有见到医生,一切都是未知数
“不为,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父亲问她
“我去了趟热河,那边战斗结束,我就回来了,还见到了秦远”
“嗯,秦远怎么样”
“他……还好,就是有些苦闷无奈”
“哎……”父亲叹口气,没有再说话,他不愿跟我们这些孩子,过多探讨政治,他就身在其中,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残酷,还有政府的种种不作为,可他的学生,后来大多都从军从政,除了我,父亲说,我是他所有学生里,最合他心意的,因为,我继承他的衣钵,做了老师
“不为,挺晚了,你别回去了,留下吧”母亲道
“嗯,我跟不为说过了,她同意”我怕何不为拒绝,抢在她之前答了话,不理会何不为的惊讶,我急忙起身,去了厨房,我怕一家人看见我脸红的样子
这个小别院,比我家宽敞些,大屋有客厅有卧室,东边,有厢房,我跟何不为住在厢房里,我认床,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会有些睡不着,才洗漱过的何不为,靠在床头,看着今天的报纸,我窝在被窝里,抬头看她,可能察觉到我的目光,也不看我,折好报纸,跟我对面躺着
“不为,你怎么知道,我来北平?”
“你说的啊,你不是写信给我了?”
“你收到了我的信?那你之前回到北平,怎么没有写信给我?”
“说来也巧,我是回到北平的第二天收到的,然后,打听到了韩老师的住所,准备给你个惊喜吧,所以就去车站了,有惊喜嘛?”何不为像个等待父母夸奖的孩子那般期待的看着我
“呵呵,嗯,惊喜”让她这么一说,我是觉得惊喜,但之前……没有
“那就好,怎么了?睡不着么?”
“嗯,有点,可能,还不习惯”
“那你留我干什么?我陪着你,都睡不着?”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语塞
“呵呵”她笑笑,下床熄灭灯,揭开被子,趴在我身上……
因为之前父亲约得那位医生,得过几天才能到,所以,大部分时间,我在院子的一个小花池边抱着妹妹晒晒太阳,或是等何不为来带着我出去转转,我感觉的到,她离开一年多,其实,心里对我是有些歉意的,所以,只要她不去新闻现场,或是没什么事,她都会在家陪我,我乐在其中,但也不想她这样歉疚,我想告诉她,我是支持理解她的。
一大清早,何不为准备出门,说中午要带个人给我见见,我在家猜着是什么人?她说的那么神秘?但想了又想,我心里大概也有答案,可是,一直到午饭,他都没有回来,父亲急匆匆的回来吃饭,见不为不在
“不为呢?出去了?”
“嗯,早上出去的”母亲端着菜说道,我坐在餐桌边,看父亲神情好像很严肃
“哎,怎么出去了?外面正乱着,我吃两口,就得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听父亲的话我神经一下子绷紧
“今天一群学生和中,共地,下,党,公葬李大钊,正在聚众示,威”父亲说完,吃了几口,便走了,聚众?示威?何不为肯定不会参加,但是,她会去拍照吧?现场会不会有人开枪?
一个下午我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屋里屋外,走个不停,母亲看出我焦虑,一再安慰我,说应该没事的,可天都黑了,就是什么示,威也该结束了,父亲回来,告诉我今天开枪镇压了那些游,行,示,威的人群。至于其他情况,他也不大清楚。我告诉他何不为还没回来,我要去找她,父亲说我胡闹,这个时候还不安全,而且时间挺晚了,我知道他担心我,可我也担心着何不为,如果看不见她,我肯定会整晚睡不着,拗不过我,父亲找了一辆车,陪我一起去到东苑那个小胡同。
车刚停稳,我就跳下去,父亲跟在我身后,一起上了楼,房门虚掩着,屋里的灯亮着,我轻轻推门进去,看见一穿着格子旗袍的女生,正背对着门整理什么,可这身影,真的很熟悉
“你好”父亲在我身后站着,扣了扣门,那女生被惊了一下,回过头来
“韩老师,嘉毓,你们怎么来了?”原来真的是令萍,父亲和我,跟令萍一样,见到彼此都有些惊讶
“嘉毓,韩老师”何不为从里面一间小屋出来,手上还沾着药水,应该是在洗照片
“你……你,怎么”我看看她,小声嗫嚅着,我没法让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然后还像个小媳妇那样,质问她为什么不回家
“哦,我下午回来,跟令萍整理手稿,还有照片,忘了回去告诉你们了”何不为明白我那“半句话”,对我和父亲解释道
“不为,怎么样,也该说一声才对,外面这样乱,你出去就不见了,嘉毓得多担心”父亲的话让我诧异,也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我以后一定注意”虽然她在回父亲的话,但我感觉她在看着我说,可我不知怎么了,就是一直看着桌角,不看她,也不看令萍
“没事就好,你跟令萍,你们两个女孩子,小心点,我跟嘉毓先回去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间地点,父亲叮嘱了几句,就先走了出去,我没有看何不为跟令萍,也没有打招呼,跟着父亲下了楼
我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即便我喜,我怒,我也会掩饰起来,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但是今天,我感觉到……我很失态!
独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睡不着,索性靠在床头,梳理着自己的情绪,我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因为何不为没有回来,且没有打招呼?不是,她不回来,是她有事要忙,真忙起来,来不及回来说一声,也很正常,那我是……因为我的危机感,因为我的不自信,因为我本就心急如焚,接着又看见令萍突然出现在那儿,让我把我本可以理解的事,放大歪曲,我为她担忧一整天,可她却跟令萍在一起整理资料,感觉两人相辅相成,志同道合,以至于,她连我都能忘记,所以我会生气。
可当我冷静下来,我也知道,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她跟令萍一起,是因为工作需要,她需要令萍帮助她,而我,并不懂新闻,帮不到她,为什么还要生她的气呢?至于她不回来,也是因为那些工作和新闻,并不是因为令萍。
现在,想也想明白了,可更睡不着了,看来,读再多书,我也是个女人,有时会莫名吃醋,有时会小心眼的女人。我打算找个时间,去找何不为和令萍,说不定她的那些工作,我也可以帮到她。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