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蛇摇了摇头,“他既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想来是不信我吧。”
见画桥的神情有些失落,小金蛇又接着道:“现在时候未到,待到被逼上绝路他定会来找我们的。”
画桥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忽地蹙起柳眉,低声道:“有人靠近!”
小金蛇探头张望,见昨晚拿赤焰烧他的道士与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往这边走来,奇道:“这里明明有结界,他怎么寻来了?”
画桥拿手帕掩着嘴娇笑:“想来是循着烤肉味找来的吧!”
小金蛇一听之下身子猛的僵住,虽然明知外面的两人看不见,它还是爬到结界边缘,凶狠的朝那道士吐着信子。
“哎……”
紫阳忽闻一声吆喝,转头看,是个年过六旬的老汉,抖着花白的胡子向他们走来,两人赶紧去扶。
“老丈喊我们二人有何事?”紫阳问道。
“你们是外乡人吧,可千万别往那池边走啊,这些日子不太平,好几个过路人都是走着走着就掉进池里了。”那老汉低声道:“都说是有水鬼寻替身呢!”
方大壮听的心惊,往紫阳身边挪了挪,心道幸好有高人在此,不惧鬼怪。
小金蛇在结界里竖着耳朵听,暗忖:还水鬼呢,亏他们想的出来,只不过是结界围着的地方他们靠近不得,都是自己踏进水里去的。
“哦?”紫阳问道:“贫道便是察觉此处有些不寻常才过来瞧瞧,看来是果真有邪物作祟。”
老汉瞪着混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紫阳:“小娃子怎么来曹溪历练来了,我们曹溪信奉佛学道法,有佛祖保佑,即便这池中不太平也未曾出过人命灾祸,你们还是快快离这池子远些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紫阳:“……”
“这里的人竟如此对待大师,真是!”方大壮道:“俺觉得高僧和道长都是高人,没甚大不同,都该以礼相待。大师把那水鬼抓出来吧,好让这些人开开眼,再不敢瞧不起道士。”
紫阳道:“无量寿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们的误解只在一时,假以时日定会明白其中道理,又何必执着此一时。”
方大壮诚恳道:“道长所言句句在理,肚量宽广,令人佩服。”
小金蛇嗤笑一声,不再理会这装神弄鬼的臭道士,画桥将它带回清风亭内,伴在凌云锦身边坐下,画桥拿过针线接着绣已然成形的鸳鸯戏水图的手帕,小金蛇在一旁静静看。凌云锦仍是多日前的那副模样,双目紧闭,神态安详,微风拂过时只有发丝随风而动,好似睡的熟了。
☆、第二十四章
紫阳循着小金蛇的气息找到城郊,那气息在莲花池旁失去踪迹,微起涟漪的池面看似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紫阳却知道这里存在一股强大力量维持的结界,凭他的修为想要冲破是痴人说梦。
紫阳:“贫道算出施主要寻的人在这莲花池旁逗留许久,要想知道他现在何处,还需施主帮个忙。”
方大壮:“道长请说。”
“施主身上可有茹茹姑娘喜爱之物?”紫阳问方大壮道:“珠钗或者丝帕之类。”
方大壮搔搔头,憨笑道:“女孩子怎会把这类东西给兄长,不过俺这里倒是有一样茹茹的物事。”
说着探手入怀,掏出一个木刻的挂饰,形状是只憨态可掬的胖兔子,中间穿着的红绳上头打了个如意结,下面挂了两个小铜铃铛,做这东西的人手法虽甚是粗糙,却可以看出当真是用了心思。
“这是凌云锦送给茹茹的小玩意儿,以前茹茹把它放在梳妆匣里,宝贝的不行。”方大壮顿了顿,又道:“现在这东西倒是多余了,茹茹让俺把它还给凌云锦,让他送给更合适的女子。”
紫阳接过那个木刻的挂件后,让方大壮走远一些,一扬手中的秃毛拂尘,拉开架势示意要开始作法了,方大壮眼神崇敬的在远处观望。紫阳将右手食指咬破,让流出的血滴在木兔子上,闭眼念了个破字诀,把木兔子高高抛起,停在半空,那无形的结界一时红光大盛。
“他使的什么法器?”小金蛇大惊。
画桥看见凌云锦的手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心下了然,道:“那不是法器,是个与这一世的云郎心意相通之物,这结界怕是要撑不住了。”
小金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看那红光越来越强,担忧道:“姐姐,结界要被冲破了,我们现在走吧。”
画桥不答,起身行到结界边缘与紫阳相对而立,紫阳感觉到结界里气息的变化,闭目敛眉,集中精神以便随时应对,画桥隔着结界抬手轻触于半空静止不动的木兔子,好似要将它握在掌中,只轻轻一碰那木兔子便吧嗒一下掉在地上,耀眼的红光尽数收敛,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紫阳不曾察觉有另一股力量与他抗衡,刚刚只是一瞬间,木兔子上的法力便消失无踪了。
“大师!”是传音术!画桥在与他说话,“啊!奴家忘了,这一世该叫道长!”
紫阳也用传音术道:“画桥,前尘往事都是浮光掠影,你何苦如此执着,放过凌云锦,也放过你自己吧!”
“道长说话好不公道,不放过我的人明明是你!”画桥厉声回道:“是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讲着要慈悲为怀,却又偏要顺应天道的人,横竖便是容得我罢了。”
紫阳叹息一声,道:“其余的事暂且不提,贫道既寻得此处,你不交出凌云锦,贫道便奉陪到底,此结界毕竟只撑得了一时,你终归躲不了一世。”
“我只是要帮云郎将应得的一切要回来,你呢?你是要对他如何?”
“前有因后有果,事已至此便无可更改,贫道便是为了阻止你的妄想痴念而来,前世的种种凌施主都不再记得了,他今生有今生的路要走,这一世必会平安到老,你又何必插手!”紫阳道:“画桥,此时收手还为时不晚。”
“让我收手,你来阻止我吗!”画桥嘲道:“那个大汉是谁?可是道长为对付我特地找来的筹码?”
想起刚才借用那木兔子的行为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紫阳解释道:“他是方茹茹的兄长,也来寻凌云锦,贫道恰好在路上碰到他,才一路同行。”
“那位茹茹姑娘不是已与旁人喜结良缘了吗?还找我的云郎作甚?”
“他只是要将此物还给凌施主,然后转告他一句话而已。”紫阳将地上的木兔子捡起,道:“你为了一己私欲,至无辜者的性命于不顾,差点就毁了茹茹姑娘的终生幸福,幸而你能悬崖勒马让她恢复记忆得以与秦少爷长相厮守,姑且也算是功过相抵。”
“奴家是为了她好,云郎不该过这种生活,”画桥辩驳道:“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应当在天际俯瞰众生而不是与个村姑儿女情长。”
“你为何如此执着……”紫阳话还没说完。
“小心!”画桥一声惊呼,与此同时,紫阳应声而倒。
方大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出于关心轻拍了一下紫阳的肩膀,谁想竟酿成大祸。在施用传音术时,经人碰触后,术法便自动破除,而功力修为低的一方会遭到术法的反噬,紫阳正是一时不察受到法术的攻击,抵御不住便晕了过去。
这可把方大壮吓坏了,开始死命摇晃紫阳,大声嚷嚷:“道长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这种情况谁也没料到,画桥与小金蛇耳语了几句,将结界撤除,自己隐了身形。
凌云锦的声音道:“方大哥!”
方大壮一愣,那声音又道:“方大哥!吾是凌云锦。你别急,道长只是施法过度昏迷了,睡一会儿便会醒来。”
“吾在这边的亭子里,茹茹可是有话带给吾?”方大壮这才如梦初醒,起身向清风亭内走去,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把紫阳半拖半抱的也扶了过去。
“凌书生,你这是?”只见凌云锦在清风亭内的竹榻上半坐半卧,四周被白纱围住,方大壮只能瞧见一个恍惚的人影。
小金蛇躲在层层白纱之后,学者凌书呆的口气道:“吾是被紫阳道长召唤过来的,吾在这里的学堂教书,过的很好,茹茹可好?”
方大壮这才放下心来:“茹茹挺好的,让俺给你捎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一生中能相遇相知便是缘,相伴相守才是情,愿君早日觅得情投意合,天配姻缘之人。”
小金蛇假意沉吟片刻:“吾晓得了,茹茹过的好吾便安心了。”
“还有那个木刻的兔子,茹茹让你送给更适合的女子。”
小金蛇无语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第二十五章
紫阳又一次挣扎着睁开眼,这回头倒是不疼也不晕,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个农家小屋,一个眼熟的瘦小少年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紫阳还在纳闷这人是谁,他不是在城郊与画桥对峙吗?后来,好像是方大壮拍了他一下,传音术破除,他遭到术法反噬,之后就没意识了……
少年发现他醒了,瞪着眼掐着腰开始嚷嚷:“醒了?醒了就别躺着了,你还欠小爷六文钱呢!快起来干活!”
提到六文钱紫阳幡然醒悟,这少年是那个面摊的小摊主,叫阿虎,这里应该是上次阿虎没让他进的小院,也就是阿虎的家,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紫阳道长可算醒了!”方大壮扛着一个麻袋进了屋,抹了抹头上的汗:“道长要是为了帮俺寻人累坏了身子,俺的罪过可就大了。”
阿虎:“哎!这面袋子怎么能往屋里扛啊,弄的到处都是,快搬到屋外架车上去。”
方大壮喏喏的答应,依言照做之后又折回屋里,开始跟紫阳讲那天他晕倒之后发生的事。
那日方大壮“见”到凌云锦,听他说在曹溪过的不错心下甚慰,把茹茹交代的事都办妥之后,与凌书生告了别,便背着紫阳进了城,紫阳已是身无分文,方大壮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正不知如何是好,便遇见了推着架车在回家路上的阿虎,阿虎立时认出了紫阳,让方大壮背他到自己家里休养,还供了方大壮一碗阳春面,方大壮对此十分感激,一直帮着阿虎忙里忙外。
紫阳听后略一思索,想起那条小金蛇该是会易声术,引他出城的那晚他听到画桥的声音,也应该是这条小金蛇。在那种情形之下,画桥非但没有趁人之危,还帮他到如此地步到是令紫阳颇感意外。
“怎么还没起来!要出摊了!”阿虎在屋外大吼。
“……”紫阳暗叹这讨债的底气就是足,哎!旁的都顾不上了,只得认命,先做工抵债吧!
莲华细细研读摊在地上的手札:“宝林寺后,韶山之腰,舍利塔现,圣人智者……”小金蛇帮莲华恢复了这本手札破损的部分,后面的字可以看清了,曰:“无净三昧,止息杂虑,专注一境,佛者魔者,道无异道,法无异法。”
莲华自言自语道:“看来写此手札的人应是个误入魔道的修行者。”
“不!不是误入魔道,云郎不过是道出了所谓佛法的本质罢了。”
“是谁?”莲华心中一凛,他不曾觉察有人靠近,猛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藕色裾裙的美貌女子,向他盈盈福了一福。
“你便是画桥?那么,云郎是……凌云锦?”莲华一见她容貌便心下了然。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