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佛》分卷阅读17

    画桥还在抱着弘云哭,只觉得他的身子慢慢向后仰去,画桥随着他倒下的姿势跪坐在地上,紧张的唤他:“云郎?云郎?”

    可是这次无论画桥如何呼唤弘云都没再睁开过眼睛,众人皆惊,元旭走过来伸手探他鼻息,弘云已经气绝了,元旭不禁沉痛道:“他已经死了!”

    画桥仿若疯魔了般,根本不信他的话,分辩道:“你胡说!云郎在我怀里好好的,怎么会死的,他太累了,只是睡着了。”画桥捻起袖口为弘云擦去头脸上的血迹污渍,忽地瞅见已经没入弘云后颈的金凤钗,竟然神色不动的小心将它拔出来,嘴里喃喃道:“怎么这样不小心,扎痛了吧!”说着俯身向那伤口处吹气,颇娇憨的嚷嚷:“吹吹就不痛了!”

    元旭眼中一抹痛色闪过,自己就要死了,若念卿也如此可怎么好?如何忍心让他的念卿心痛,如何舍得让他的念卿伤悲,可是天命弄人,世上最无可奈何之事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顾念卿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过来牵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念卿带着哭过之后浓重的鼻音,郑重道:“放心,我不会像女人似的,也不会只想着上穷碧落下黄泉,若是旭哥你走了,我定会守护你用生命保住的天下!”

    元旭感激的攥紧念卿的手,将天下托付给他的念卿,元旭放心。

    ☆、第三十八章

    “阿弥陀佛!”弘忍合掌呼一声佛号,对元旭道:“弘云师弟已死,他犯下的诸多罪业皆由贫僧一力承担,请陛下莫要牵连宝林寺以及与此事无关的众僧人。”

    “好!”元旭道:“大师既然要对此事的所有后果一力承担,朕自然应允,还望大师信守诺言,待到责罚时莫要推脱!”

    弘忍敛眉低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元旭颔首,他打得如意算盘便是待到自己身故之后,命弘忍来任国师,时局不稳之际,一国之师“言足以兴邦,德足以范世”,尽管是初次见面,观其言行,元旭相信弘忍大师的人品德行能担此大任。

    子时已然过半,顾念卿看着眼前脸上始终挂着淡笑的人,觉得分外不真实,想到这人再过片刻便会在自己面前永远消失,顿觉心痛难抑,若是时间能够在此刻停下该多好!

    念卿明白无论心中如何波澜起伏,此时都不是与元旭互道衷情的时候,此次宫变发生于皇城观景台之上,定是瞒不住天下百姓,元旭于情于理,现下最该做的便是给帝都城下近万百姓一个交代!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他不能成为元旭的负累。

    元旭行至观景台最高处,夜晚风疾,身后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墨的发丝轻扬,夜色勾勒出他单薄刚毅的轮廓,那是属于生为帝王者的气魄威严,凛然尊贵的气质无与伦比。

    弘忍悄悄站在元旭身后,右掌撑着他的背部,为元旭输送内力。元旭开口,醇厚清朗的嗓音在帝都上空流传,音传百里,威慑四方,城下百姓都看到,如雨星辰之下,他们中原的青年帝王于苍茫天地间昂首屹立,身姿挺拔傲然,将他们召集在此的振国将军郎啸身死,宫变之实,疫病之实,无人计较,亦无人为此多做议论,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元旭身上,这是他们中原的皇帝,是他们中原的天。

    然而,谁能想到天子此刻说的却是遗诏,从未有哪个帝王是亲自宣读自己的遗诏,元旭此行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城下百姓无人不为之动容,不禁纷纷红了眼眶。

    后来,这段旷古烁今的天子之言被顾念卿亲手载入史册:崇德元年,二月初二,旭帝于皇城观景台之上,为帝都百姓亲诵圣御,道:中原百年基业,巍峨山河万里,实乃数万先人血泪得筑,传于朕已历时一百五十余载,先帝仁厚尚德,故取年号“崇德”。朕承宝运,愿君臣万民一心,续创九州升平乐土,治隆平,宁万邦。

    不想天地不仁,**天灾,劫难频仍,可叹朕福缘浅薄,未能治定功成,甚憾之。朕为帝仅五十日,膝下无子,幸而元氏一族尚存,先帝胞弟,朕之叔父,祥安王有一子名唤“元祁”,年一十二岁,天资聪慧,学识悟性皆高,堪得委以重任,接替朕之帝位。

    朕西去之后,命原御史台从五品言官顾念卿为辅政大臣,摄政辅佐幼帝元祁,命宝林寺方丈大师弘忍为国师,专职为百姓万民祈福。

    我中原地大物博,民众数百万之多,此锦绣河山,为元氏一族先辈所护佑,断不能易主,元氏尚有一人,便护得我中原。我朝存亡,家国天下事关苍生,莫问天地谁为主!

    二月初三,崇德帝元旭驾崩,满城处处悬白,哀声遍地,崇德为帝五十日,是中原称帝时间最断的帝王,却也是被中原百姓爱戴铭记的数位帝王之一,因他在亲自诵读的遗诏,他的死未使朝廷产生任何动荡,幼弟元祁顺利登基,辅政大臣顾念卿摄政,文武百官臣服,百姓安居乐业,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顾念卿辅佐幼帝元祁处理朝政,亲为帝师,待到三年之后元祁满十五岁亲政,顾念卿功成身退,辞去官职,他做到了他对元旭许下的诺言,守护中原的江山,元旭的天下。有传言道顾大人辞官后便在宝林寺出家,潜心修行,为先帝为苍生祈福,一生所积功德无数。

    再说那日弘云死后,无论怎样劝说,画桥都不肯放开弘云的尸体,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金凤钗,说来也巧,郎啸与弘云竟都是死于这只金钗之下。弘忍无奈之下,只得先将其打晕,把弘忍的尸体埋于宝林寺韶山之后,待到画桥醒来,便一眼看到弘云的坟冢,终于痛哭出声,接受了弘云已死这一事实。

    她在弘忍坟前呆坐了许久,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没有云郎她该怎么办!手里的金凤钗还沾着血,不知是郎啸的,还是弘云的,金钗被她的掌心捂的暖暖的,仿若人的体温。

    画桥猛然醒悟,暗道:我怎么这样傻呢,云郎死了,他怎么舍得撇下我,现下定是在奈何桥上等着我!她眼里燃烧着狂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毅然攥着金凤钗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啊!”画桥痛呼,金钗还未触及皮肉,她的手腕却被一颗石子打偏,金钗掉在地上与石头相撞,发出“叮……”的一声。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道士忽地出现在画桥面前,左手持拂尘,右手捋须,漠然道:“你即便死了也见不到他!”

    画桥呆愣在原地,泪水无声的顺着绝美的脸颊流下来。

    那老道士又道:“弘云此生作孽,下一世定是要得果报,他几世修行才有这一世的修为,不想竟一朝尽毁,这一世轮回之后,他定是毫无慧根无法修行的凡人,更可能资质都不及普通人!并且生生世世都会如此!所以,来世相见,你也未必认得出他!”

    “怎么会这样?!”她的云郎明明是生来便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他那么骄傲的人,那么优秀的人,这几天的变故让画桥变的敏锐起来,她敛裙在那道人面前跪下,道:“道长!您知道这么多,定是有法子,奴家求您帮帮云郎!求您了!”画桥正欲俯身给那道士磕头,便被他拉了起来。

    “能帮他的人不是贫僧,而是你,只是这会令你受难以忍受之苦,甚是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你可还愿意帮他?”

    画桥毫不犹豫道:“奴家愿意!”

    ☆、第三十九章

    相传人间有一扇可以通往冥界的门,人称“冥府之门”,至于这冥府之门在何处,却是说法不一:有人道冥府之门至阴至寒,是在天涯海角最深的海底之中;也有人道是在日出之东的万丈深渊之下;还有人道是在世间极北的冷寒冰川之内……

    其实世人论及冥界只是出于好奇,任何一个活人都不想过早知道所谓阴曹地府究竟是什么模样。在坊间流传已久的传奇话本中,讲过一只姓孙名行者的猴子,他法力无边,通晓七十二般变化,又炼得一双火眼金睛,能够上得天庭,下得地府,从天庭的玉皇大帝到地府的十殿阎罗都惧他三分,他凭借一身本领得以在天地间去来自由。

    这孙行者有恁大本事才能入得冥界地府,谁曾想那老道士竟让画桥一介柔弱女子进入冥界不说,还要通过那无间地狱。

    老道士对画桥道:“今世因,来世果,弘云轮回之后的命数已定,若想更改便要借助一件冥界宝物----三世镜。”

    他手腕一翻竟凭空变出一本手札,他问画桥道:“你可认得此物?”

    画桥觉得这本册子依稀有些眼熟,接过来,翻了一页便彻底愣住,继而激动起来:“这是云郎的笔迹!”云郎的字她认得出,一笔一划,遒劲有力,挥墨之间,胸含昆仑,想起云郎挥毫泼墨时的潇洒模样,她双眼不由又有些泛红,急切地问那道人:“道长身上怎会有云郎之物?”

    “此为天机,不可泄露!”道人说:“你看这里!”他的话音一落,这手札便神奇的自动翻了几页,摊开的这页是一幅画着冥界的图画,自第一层拔舌地狱至孽镜地狱再至血池地狱……一十八层均被弘云细细勾勒,仔细画出,奇怪的是竟还画了第十九层,由图可鉴,在一片混沌之中,惟有一面形状奇怪的镜子,这幅图下弘云用朱笔做了批注:“得三世镜者可知过去未来,度六俗诸天,成不世之功。”

    画桥心道:想来这便是道长所说的三世镜了,原本她还对这道人的话有几分不信几分怀疑,如今见了云郎亲笔,无论如何她都对云郎所言坚信不疑,也便相信这道人所言非虚。

    “道长,奴家信你!请告诉我怎样才能拿到这三世镜,奴家都听你的!”画桥神色坚毅如铁道。

    老道士对画桥道:“除了鬼魂之外这地府便只有佛者仙尊才得以进入,你一介凡人若想入内,本是不可能。”画桥一听之下,眉头紧锁,道人话锋一转,接着道:“可幸天无绝人之路,办法道是有一个,只是你会受常人难以忍受之苦楚折磨……”

    不待道人讲完,画桥便抢先道:“奴家不怕,道长只管交代便是!”

    画桥听从那道士的指引,用沾有弘云鲜血的金凤钗在自己眉间刺一朵四瓣莲花,痛,是锥心刺骨!自眉心向全身蔓延,火烧般的灼痛,持续不断,渐渐累积,好似要穿过头颅,穿过七经八脉,痛入全身骨髓中去,画桥生生忍着痛楚,硬是把下唇咬出了血也没哼一声,持金钗的手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力道不减。那老道士也不禁对画桥心生敬佩,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如此刚毅顽强。

    眉间生莲乃是心念虔诚之象征,弘云死前虽被废除了佛门功力,但他的修为已近成佛是事实,用他的血刺成的血莲便如同一张护身符,进入冥界时可以掩人耳目,隐带佛光的血莲会令众鬼差以为画桥是神佛之类,不至于为难于她。只是在刺的过程中,画桥要受血气逆行之刑罚,极痛难忍,若非心坚意定,便不可能受得住。

    一朵血莲画成,画桥已*的脱了力,面色苍白如纸的倒在地上,终于是痛的晕厥过去。

    画桥醒来之时已是午夜之分,正是开启冥府之门的最佳时辰,老道士最后叮嘱她:进入地府之后一路向下行,莫要回头;遇见鬼差只作未见即可,被拦住去路盘问之时莫要答话;三世镜的守护者是一条金色小蛇,要想取得三世镜便要先驯服它。

    老道士见画桥将她的叮嘱一一记在心里,点了点头,暗道:我能做的就到此为止,此法能成与否,便看你的造化了。一扬手中的拂尘,在地面之上画了个“开”字符文,念了句咒语,平实的地面豁然洞开,传说中的冥府之门竟就这样被开启。

    卧波奈何桥,悠悠忘川水,以及艳红似血的曼珠沙华开遍的黄泉路,此刻都展现在画桥的面前:奈何桥上果然有个妇人在舀汤分发给桥上的魂魄,想来那便是孟婆了,画桥听见她柔声劝说:“喝了吧,把该忘的都忘了!”偶有两三个面白如纸的拘魂使者压着待罪的魂魄在忘川之上来来去去,那些魂魄有的嚎啕大哭,有的一脸怒容,更多的是面容麻木,毫无表情。

    阴寒之气漫漫氤氲开来,画桥提心吊胆的一步步走,路过的一个鬼差扭头瞥了画桥一眼,画桥心下骇然,额头已然冒出了丝丝冷汗,加快了脚步,走出好远之后,她很想看看那个鬼差有没有跟上来,又记起道长叮嘱她切莫回头,便继续向下走。

    经过刀兵杀伤、大火大热、大寒大冻、大坑大谷等等地狱刑罚,受刑鬼魂的哀叫声、求饶声、呻吟声连成一片,画桥咬紧下唇,只作未闻,心中默默自一层开始数,十层……十三层……十七层,一路行来还算顺利,刺在眉间的血莲果然有用,路上遇见的鬼差只是瞥她一眼便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再往下走便是第十八层,谓之猛火入心,名阿鼻地狱,罪魂的哀嚎声倏地加大,画桥的心脏提到嗓子眼,强自稳住心神。

    世人常道:罪业深重者会永坠阿鼻地狱,受一日亿次死生之极刑,永世不得入轮回。阿鼻地狱便是十八层地狱的最底一层----无间地狱,佛曰: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犯五逆罪者永堕此界,尽受终极之无间。”

    “汝是何人?”身后忽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画桥差点骇的跳起来,她顿了顿脚,并未回头,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继续向前行去,心道:只差一层了,撑过去!

    那鬼差却不依不饶,疾速追了上来,一张青面獠牙的可怕嘴脸闪到画桥面前,画桥差点惊呼出声,那鬼差见她眉间佛光闪烁,愣了一瞬,道了声得罪,便让开了路。

    画桥轻吁了口气,正欲再行,不想那鬼差又大喝一声:“慢着!”

    画桥心下一凛,不再理会他,快速向前行去,距下一层仅有几步之遥,她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画桥只管向前走,忽觉后心一痛,她全然不理会,这点痛与血气逆行之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无间地狱的出口就在眼前了……

    ☆、第四十章

    无间地狱之下,冥界地府第十九层,画桥一眼望过去便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冥界宝物“三世镜”,在一片混沌虚空之中隐隐闪着幽光。

    画桥欣喜非常,急切的奔了过去,她终于做到了,寻到这件宝物就能助云郎改命格,逆轮回!

    甫一靠近,她看清这传说中的宝物通体金色,上刻精致蛇形纹路,并无外力支撑,却能悬浮于半空,实在令人诧异非常,惊叹不已。

    画桥伸出双手欲将三世镜捧起,这镜子却像是活物一般懂得要躲,向上一移便逃脱了。画桥忽地想起那老道士跟她讲过:三世镜的守护者是一条金色小蛇,要想取得三世镜便要先驯服它。

    画桥想先试探一下,那守护灵兽金蛇能否听懂人言,便开口道:“奴家名唤画桥,这厢有礼了。”说着身子福了一福,暗自窥探那三世镜有何反应。

    只见那镜面之上忽地金光一亮,一个半寸长的蛇头自原本光滑的镜面上突了出来,仿若活了一般左右摇摆,还吐了吐信子,画桥倏然见此情景,不由吃了一惊,美目圆瞪,却不退缩,这三世镜果然是奇珍异宝,竟然能听懂人言,画桥一惊后又是一喜,寻对了宝物她的云郎便是有救了!

    那金色蛇头偏向一边,似有些困惑这女子竟是一点都不怕它。

    画桥接着柔声问道:“尊驾便是三世镜的守护灵蛇了吧!敢问高姓大名?”

    “咯咯咯……”一个七八岁孩童稚嫩的笑声响彻这片虚无空间,又听这声音道:“凡人竟是如此奇怪,死都死了,还讲究这么多礼数作甚!”

    “嗯?”画桥听这声音,讶异了一瞬,所谓宝物的守护者不该是在此地沉寂了千年万载吗?声音即便不是沧桑非常,也不应当如此稚嫩,仿若孩童。还有,它说的凡人礼数,难道冥界自有一套自己的礼法与人间不同?忌讳问其姓名?

    画桥的心思正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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