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的话,就让它来找我吧。”卧在床榻上的暗传眼睛睁也不睁。
村民安静了一下,然后议论地更厉害了。
“唉唉,你这年轻人不懂事,说出这等话来。”
“哎哟,真是不知死活。”
黑衣想说两句,可是完全插不上嘴。“大娘……不……”
嘭,门被突然飞来的不明物体击中,随力关上了。——暗传掷出了床头的一个铁罐子。
村民们被突如其来的关门吓得鸦雀无声,然后似乎是全体撤散了。
“暗传,这里真的不行。”黑衣走到床榻边,看暗传一副安然睡觉的样子,想拉起暗传,一伸手反倒被暗传抓住,一把拉往床榻。第一次离暗传那么近,他均匀的鼻息轻轻吹在黑衣的脸上,眼睛掀开一道缝,眼神冷峻地直射黑衣双眼。黑衣赶紧撑起半个身。
“你不是要去白河镇吗?不好好休息是走不到那里的。”说罢又闭上眼睡了过去,身子侧向里边,让出了半床。黑衣终于好好躺下来,看着熟悉的房梁,渐渐睡去。
暗传转过来,看着黑衣熟睡的脸庞,似乎在想什么。
午后黑衣醒来的时候,身旁的暗传不在,但是外衣仍旧扔在凳子上。
“喂!”一个男子叫住了暗传,“这里没有餐馆,如果不嫌弃的话。”他伸出一只篮子,里面摆着食物。暗传看了看,没有拿。“我不是来说服你,叫你从那个屋子里出来的。只是觉得你的同伴和我小时候的玩伴有几分相似。……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男子将篮子放在地上就离开了。
村民们看见他都躲得远远的。暗传提着篮子回到了那间屋子。
“暗传。”黑衣看他回来,迎了上去。
暗传将篮子放到桌子上:“被石萧子打的那一掌恢复过来了吗?”
黑衣弯着眼睛:“我没事。……你去找吃的了?”说着将篮子里的食物一样样拿出来。“哈,糖水松糕。”看起来很喜欢这些吃的。“这里又没有餐馆,你去哪里买来的?”
“你知道这里没有餐馆?”暗传拿起一块糖水松糕,看着狼吞虎咽的黑衣问。
“……一路走进来都没有看到嘛。”黑衣撇了一眼暗传,说了个小谎。低头吃糕,看到盛食物的碗底绣着一个“花”字。“花……”话到一半没有说下去。
“花什么?”看黑衣欲言又止,然后也注意到了碗底的字,哼一声,“花?”
“嗯?”
“食物是那个人给的。”
黑衣想到了小时候的玩伴,原来对方也注意到了他,顿时有些惆怅。暗传看着他脸上的变化,没有说话。
款冬谷。
宝座上的榛珞撑着额头。下面的黥和川低头跪着。
“真是让人头疼的男人啊把他培养得那么出色也是我的错”榛珞的语气带着笑意。
“我们在飏风身上发现了可疑的剑伤。飏风虽然性格怪异,但是不会在执行任务时与无关的人发生冲突,所以…”川解释说。
“哦?可是我不认为我们孤傲的暗传大人会结交朋友。”榛珞对川说的剑伤似乎没有兴趣。“他不想念我,我可想念他了。”
二十五年前,只有四岁的暗传。
“慊儿。”唯一的亲人是母亲,但是已经久病不起。母子两人在一户人家的的墙外搭起一个小小的围墙,半条弄堂宽窄,两个人就住在里面。
小小的暗传从外面回来,听见母亲叫唤,连忙进去:“娘,慊儿找了好吃的。”脏兮兮的小手里抓着人家吃剩的半个馒头。
“慊儿真乖。”母子两人相持对笑。
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他们两人。从来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从来没有人怜悯他们。
暗传以为他可以和母亲如此相依为命永久。可是当某日寻食回来后,看到了母亲血肉模糊地躺在血泊中。小小的暗传根本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呆立在当场。母亲的脸被利器划得已经分辨不出五官,头颅被砍下,胸膛被剖开,内脏全都被捣烂。
暗传不懂,不明白。他就这样守着母亲的尸体过了3天。直到周围的人感觉到这个破烂围墙里的异样。人们把他母亲尸体抬出来的时候,许多在场的人看到这副惨样以及无法忍受的恶臭都纷纷呕吐了。暗传一直趴到母亲身边,不让人们抬走她。最后被人强硬地拖开了。自那以后,弄堂的围墙也被人推到,人们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神般躲着。
“小弟弟。”那时出现在暗传面前的是两团黑影。她们同样有着白皙的皮肤和艳红的嘴唇,一个是女儿一个是母亲。“饿了吧。”女儿递过一个包子,脸上露着令人生畏的笑容。
暗传看了一会,没有拿。离开了这对母女。
后来在河边找到了晕迷不醒的暗传,母女两人将他带回了款冬谷。
给暗传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了丰盛的食物。从此暗传就生活在了款冬谷,为榛珞卖命。
因为黑衣想再休息一晚后赶路,所以两人继续在多宝村住下了。
夜晚,暗传一个人来到后山,找到了一座墓碑,上面书写着“杀人凶手、罪有应得”几个字。这应该就是当年被榛珞和自己追杀,逃到这个村庄死了的行脚僧。也就是,暗传的父亲。而杀死他的,就是暗传自己。将它的尸体烧了之后,又在村庄里放出流言,说这个被烧死的人就是杀害梅不闻一家的凶手。
暗传原本有理由恨他的,因为他在暗传刚出生的时候就将母亲抛弃,使得母子两人流落街头,最后母亲惨死。可是母亲从小就一直告诉暗传,他的父亲是世间最好的男子,因为被坏人抓去,所以留下了母子两个人。如果见到了父亲,好好地对待他。暗传每日都祈祷着父亲能早日回来找他们。
“想爹了吗?”墓碑之后突然出现了一团黑影——榛珞,“暗传都不肯回来,只好我来见你。”
暗传未惊讶榛珞的出现:“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暗传指榛珞知道那个行脚僧就是他父亲,还要他杀了他。
“我当然知道,”榛珞笑起来,咧开艳红的嘴,“我让你杀了那个负心的男人,有什么不好?你就为了这个闹脾气不想回来吗?”
“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他。”
“那又如何?我也一直在找他,因为他也辜负了我的母亲。把这个恶人杀了,已经便宜他了。”
“……就是为了那块封印石吗?”暗传意识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石头。
“不。”榛珞轻轻一跳,坐上了旁边的墓碑,“让我来把梅不来多没有说完整的故事说完吧。”
今晚的夜特别黑,没有月亮。后山的墓地只有靠远处村庄灯火的光亮照明。看不清暗传的脸,看不清榛珞的表情。
“黟人,”指了指行脚僧的墓碑,“也是我父亲。”
暗传听到了一件奇怪又荒唐的事情。
“你母亲的出现打乱了我们原本美好的一家人。虽然之后黟人并没有留在你母亲身边,但是他辜负了我母亲。啊,现在来认你这个弟弟是不是太晚了?”
“所以你想用我的手杀死黟人?”
“黟人不知道他还有个武功盖世的好儿子,不知道自己会被自己的儿子取了性命。”榛珞伸手在身旁暗传脸上轻轻抚着,“小孽种。”
“……那我的母亲?”
榛珞站起来,面对着暗传说:“不想看到她,就用我这只手将她捣烂了。”
“你!”暗传的仇恨在榛珞眼中化作一丝笑。
“不够不够。”榛珞大笑起来,“他们受的苦完全不够,死得太便宜。所以剩下的一切就由你这个小孽种来背吧!”
暗传忘记了呼吸,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此时应该混乱成一团的脑子,现在却空空的,什么也想不了。
“你的同伴来找你了,”榛珞看到远处的黑衣,黯淡的灯火光下,闪动着琉璃色的眼眸,“乍一看还以为是梅不来多呢,你就好这口呀。”说罢轻轻亲吻了暗传的脸颊,然后消失了,“我在谷里等你把石头送回来。”空气中留下这一句话。
“暗传。”
“别过来。”
黑衣不再往前。
夜晚突然那么静,只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黑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慢慢走近他,企图可以看清暗传的表情。
“暗传。”伸出手抓住暗传的臂膀,“发生了什么事?”他侧过头,看见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梅不闻夫妇”。抓住暗传的手松开了。黑衣的心紧紧缩了起来。脑海里出现了那年屋子里被烧焦的三个尸体的画面。他一步步往后退。要逃跑,二十年之后,看到父母的墓碑他还是想要逃跑。
黑衣离开了后山,跑出了多宝村。他不知道这一次他要跑多久。这里的一切都不愿再回忆。
暗传一个人伫立在原地,沉默。
黑衣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他慢慢停下来,发现身边的景色已经十分陌生。前方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朝他走来。夜色太暗。
“还是找到你了。”这个声音是……石萧子!“黑衣。”
“石萧子?你一直跟着我们?”
“怎么可能,白天我操控不了这个身体,只有现在。既然我们又见面了,说明缘分不浅。”石萧子笑着说,双手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为什么找我?”还是头脑混沌的时候,为什么要出现石萧子这个人?
“因为我妹妹喜欢你。所以你就…”话还没有说完,石萧子就冲了过来。黑衣拔出剑挡住了。因为之前的教训,身体似乎条件反射地抵挡住了攻击。这一次不会手软,黑衣挥起剑,左右开工刺向石萧子,石萧子勉强闪躲,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十分疲累,动作渐渐跟不上黑衣的速度。左右手都有了浅浅的口子。黑衣一个旋身,像一枚旋转的利器,割向石萧子的双手。石萧子见躲不过,暗地掷出三根银针。黑衣见状使劲收回了剑,想反向躲过,可是刚才的惯力太大太快,眼看来不及,腰似乎被狠狠抓起,整个人翻向了相反方向。躲过了暗器。
“我最讨厌别人使用暗器,那些人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黑衣站稳,发现身边的人就是暗传。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