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下马其实有点危险,遇到凶猛的野兽会不容易跑掉。旁边冷俊的男子突然跳下了马,跑过来抱起了董贤把他又放在马上。“你见过曼陀罗花?”
“不,我只知道三生石畔彼岸花又叫做曼陀罗花,有花无叶,红得就像是血,美得又像个妖。”
“华儿你若是喜欢朕即刻下令让他们把它找来给你。”
“不用了陛下,我在梦里见过,是白色的,却被一股鲜血染红了,每次梦到这都突然好心疼!”
“没事的华儿,只是梦,我教你射箭吧!”
董贤眼里突然跳跃过一抹惊异的神色,“哈哈,华儿不用射箭也能得到猎物!”
“哦?那是要我猎完送给你么?”
董贤听到这话马上拉开弓,“哼,别小看我!”他瞄准前面的一只鹿一样的兽,一箭射了出去……果然,没中!
刘欣突然好想笑,“滋滋滋,看来这话不能说得太满啊!”董贤却一点也不理会,很得意得笑了笑。
注意到他的得意刘欣又有点纳闷,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就更纳闷了!那只猎物居然自己又走回来了!
董贤看着走过来傻傻看着他的猎物,又瞟了一眼傻傻看着猎物的刘欣,也突然好想笑!“哈哈哈!欣哥哥狩猎这么多年了,可有这本事?”特别妖冶的笑美得动人心弦。
这笑勾得皇上看呆了,虽然他知道这兽素有“傻狍子”的称呼,就是他特别吩咐人运过来了几只哄华儿开心的,可是也只顾得看那惊心动魄的美!
董贤轻轻推开刘欣拥着他的手臂,跳下马跪下掏出袖子里藏好的镶金布宝的匕首。
“欣哥哥,这是我小时候得到的,听母亲说是一个得道高人所赠,系着拥有者心里所有人的命数,欣哥哥是天下之主,匕首送给你才是尽了它的价值!”
说话间董贤思忖甘泉宫的烛龙衣柜,估摸着烛龙是掌管世间晨昏的神,用这图案是不是刘欣存有胸怀天下的志向?那送这把匕首就对了!不过,既是这样,董贤也不禁想到,“当日他下旨禅位,是不是就代表他是真心待我?”
其实结果不出所料,刘欣收下了匕首,不过出了狩猎场后刘欣让董贤回了甘泉宫,自己去了椒风殿之后,二人却再也没相见!
…
椒风殿,冷冷清清,所有的宫人都被沐昭仪谴回自己的屋子里了,整个宫殿出了重重叠叠挂了层层铅色宫纱到处都是空荡荡的,站在门口,只有一点明晃晃的铜亮穿过了重重轻纱晃得人眼睛好痛,屋里对镜的人却悴得让人心特别疼…
婉儿对着铜镜不施任何粉黛,不饰一件发饰,她伸手触摸向镜子里的面容,曾经那么倾国,如今怎个憔悴!的确是当初就预言到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在镜子中朦朦胧的容颜让门口的男子不知心中何味,百感交集辛甜苦辣霎时遍尝…对于婉儿在镜子中也看到的一副像极了刘欣的朦朦胧面庞,她觉得是幻觉,像他又根本不会是他!他不会来!但人影又如此的真实…
男子站在门口突然感觉喉口一阵腥甜,然后一阵急促的咳血后就晕倒了…
婉儿听到声音,回头一声惊呼!“欣哥哥!”她急跑过去一个踉跄双膝跪地,一手掐他的人中一手擦他脸上身上的血,大声喊太医,“来人啊!传太医!快传太医!来人!”
“婉…儿…”男子被掐醒了,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阻止着婉儿,“婉儿…悄悄的…别…让他知…道!”
婉儿夺眶的热泪一泄如驻,“欣哥哥!你还是最挂念哥哥!好!我去悄悄找太医!”
婉儿发力背起刘欣一步步挪步向床上,吩咐小宫女秘密请来了宏御医。
宏御医给刘欣诊断时他又昏过去了,婉儿看见宏御医都是眉头深锁,看来病情似乎不容乐观。宏御医诊断完后婉儿偷偷把他叫到了偏殿。
“宏御医,皇上他怎么样了?直说无妨!”
“回昭仪娘娘,微臣实不相瞒,皇上他怕是时日无多了!”
“什么?宏御医!事关重大!先别声张!务必要等皇上醒来再作定夺!你可查出皇上为何病得这么重?”
“回娘娘!皇上他从小体弱多病,不能多亲近女色,可是从袖婕妤进宫开始,微臣已是劝不住皇上了!何况…”
“宏御医有话直说!”
“恕微臣直言!何况尊兄董大人进宫之后,皇上他…纵欲过度,而且…服用了不少那种药物…所以…”
听到这样的原因,婉儿真的懂了,刘欣!你就是这样爱他胜于你自己的命!你让我,让你所有的宫嫔情何以堪?!“宏御医!婉儿求您全力治疗陛下,另外皇上只有本宫的曦儿一个皇子,你务必先暂时保守秘密!否则人心惶惶引起宫禁大乱!”
“微臣遵命!微臣会开药让皇上醒过来!只不过皇上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七天,请昭仪娘娘尽快有定夺!”
宏御医去开药煮药了,婉儿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许久没有这样的机会看一看他了,他竟变得如此显瘦,瘦骨嶙峋…
刘欣是在药喝下去一个时辰后醒过来的。“婉儿!朕要写下诏书,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升你哥哥董贤为大司马,位列三公,赐一条免罪特令!再者这件事还是要让母后知道,朕身后要母后定夺大事!然后,再另颁布一道圣旨,立曦儿为太子!还有!重中之重的一点,不要让你哥哥知道朕病重这件事!让高全派辇车送他先回董家。”
这句句话就是道道圣旨,或许这将会是临终前的遗诏了吧!字字让婉儿锥心。“皇上!高全信得过么?”
“无妨,高全喜欢荣华但也算衷心。”
“嗯!我会办好的,放心吧。”
…
婉儿把刘欣交代的事办好了,刘欣也下旨近几日不早朝,太后一力监管朝堂情势,皇亲国戚的情势由叆芋看管,后宫的事情太后让汐夫人协助叆芋。刘欣留在椒风殿养病,沐昭仪寸步不离地照顾,这一切就是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慌张危机,只有董贤在董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蒙在鼓里…
终于到了第七日,婉儿也是和刘欣一样瘦骨嶙峋,刘欣今天精神好多了,早早起来穿好衣服,整理得自己干干净净,坐在椒风殿的小书屋写着什么。婉儿端了药来找刘欣,把药先放在了桌子上,为他先加了件披肩。“欣哥哥,今日精神不错,看来是要大好了呢!”婉儿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字,眼底说不尽的哀愁绝望。
刘欣把笔放下了,摸摸婉儿的手,“回光返照罢了,我看得清楚,婉儿,我知道对不起你和叆芋,我也舍不得祖母和曦儿,更放不下…”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可是我也听不得这句话!”
“婉儿,朕对不住你。”
“唔,没什么对不对得住的,我爱过你就够了。”
刘欣看了看桌子上的药碗,眉头紧蹙,脸被憋的通红,“这药…是你亲自熬的,不过…咳咳…也不必喝了…费了你…的一番心…意!”
“欣哥哥!别说了!别说了!快喝下这药!快,我帮你…”
“不…不用了…!我…我…噗!”刘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了婉儿手帕上鲜红鲜红…歪在婉儿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皇上!皇上!你醒醒欣哥哥!你别吓我啊欣哥哥!你别离开婉儿!不要!不要啊!”婉儿用力摇晃着怀里的男子,泪水纵横四流,撕心裂肺的痛楚痛彻心扉!
而此时,门口,青衣少年,目睹着这一切,没有表情,泪水湿了衣衫…
刘欣临终前是坐在书桌前面的,刚刚写完两支花笺,一支是“仅留荣华 勿痴勿念——致妻叆芋;”一支是“宁负天下不负卿——致圣卿”。婉儿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所以她痛!她抱着怀里渐渐冰冷下去的人,和门口与她极其神似的杏眸四目相对,竟无言以问“究竟椒风贵宠为谁顾?盼睐倾国因谁凋?”她得不到答案,只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提起他刚刚还在用的笔,手不住颤抖!在第二个花笺上“宁负天下不负卿”前提了字——“容颜妆似为君笑!”
门里的她哭了,门口的他也哭了,因为他走了!
她没有一丝力气,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量,“乐梨!通知太后、皇后!皇上,驾崩了!”
☆、尾声二 盛清
盛清
元寿二年,西汉第十三位皇帝刘欣驾崩,谥号孝哀皇帝,年仅廿五岁。
皇宫举哀当日,各皇亲国戚纷纷赶来悼念,傅太后携领阖宫人哭守灵柩,傅太后站在最前面后面依次跪着皇后叆芋,沐昭仪董婉,汐夫人萱汐及后宫众妃嫔,虽然受过皇帝宠幸过的就只有皇后和董婉,但是其他人即便没见过皇上也还是依样画瓢哭得伤心不绝。另一侧是各位按品阶排成的皇亲国戚,素装跪拜。文武百官、商贾乡绅、布衣百姓皆穿孝服,举国哀恸。
傅太后转过身面向众人,鬓白显示她的年纪更大了,即将六旬,有些发福了,眼神倒是一如往常的凌厉,神情严肃逼人,瞪着所有跪着的人,压迫感凝在空中好一会,这个曾一手扶持刘欣皇帝,力排三位太后,名震朝野的老妇人才吼出她的懿旨,“来人啊!把所有后宫众人都关到永巷里去!把那个皇子刘曦也扔到里面!再者,康栖即刻派人缉拿董贤!”
“等等!”就在所有妃嫔瞩目皇后叆芋时,董婉把孩子抱给乳娘,从袖中抽出一道圣旨,双手捧过头顶站起跪着的身子,走上前与太后并立,面向所有大臣皇亲,“皇上遗旨,朕身后,立皇子刘曦为皇帝,封皇子娘舅董圣卿为大司马,赐一道免罪之权,钦此!”
“臣等遵旨,万岁万万…”没等所有大臣说完,傅太后打住了所有人,“住口!”她抢过圣旨,打开瞄了一眼,再一把摔在了地上!“大胆董婉,假传圣旨,伪造遗旨,其罪当诛。立刻把她和其她后妃关进永巷,无诏不得出,羽林卫活捉董贤!”
“诺”御林军随即出发前往董家府邸,康栖带着一群舍人看押叆芋和众位宫嫔去了永巷。
好多年了,只记得从赫连枔住进来开始永巷一直是冷的,或许从一开始就这样,与住进来的是谁无关。
栖姑姑这次带她们去的是一个看着就是好久没有人住了的房间了,里面小得很,所有陈设从一推开门就一目了然,屋梁和墙角结满了蜘蛛网,到处是灰尘,从破窗口处射进来的阳光可以清楚看到灰尘的浮动。舍人先打开门,一声破旧木门的“吱呀”很是刺耳,紧接着一股子霉味冲出门来,所有的妃嫔们赶忙用手帕遮住口鼻,还来不及嫌恶就已经被推进屋里了。
聂容华进屋时没注意门槛太高,磕绊了一跤摔得满身灰土。汐夫人就在她后面,没看到似的从她身旁踏过,叆芋倒是马上去扶了她起来。婉儿是先进来的,目睹着这样的境地,门这时候已经开始被阖上了。
婉儿突然意识到了危险,冲到门口要推开门,“开门!我的孩子!别伤害我的孩子!”她大声喊着用力推着,没有人理她,门也打不开,刚刚嬷嬷还抱着曦儿一起过来的啊!
叆芋看到婉儿急坏了,走过来帮婉儿擦干泪水,“你别这样,孩子被抱进来才是断了活路呢,许是太后见到了重孙舍不得呢,她可以杀了我们,她却忍不下心伤害孙子重孙啊!”
婉儿听不进去,她知道叆芋人好,所以原来得宠的时候也没有相争过,“姐姐,曦儿他还太小,你去和太后说说情,杀了我也别伤害我孩子好么!”
做了那么多年皇后,叆芋虽然管理后宫大事小情,也受所有人爱重,可是权柄一直掌控在傅太后手里,现在她又能有什么办法?何况,皇室里的什么姑母侄女的最不能相信了!
除了婉儿,其他人也在哭着,她们连皇上都没见过就要这么陪葬了!萱汐在一旁静静看着,倒是没有一点泪意。突然哀泣声中冒出了一声醒耳的“吱呀”,婉儿赶紧回头一看,是一个长相清秀非常的少年抱着皇子刘曦进来了。
婉儿爬起跪坐在地上的身子,抱过孩子,确认孩子安然无恙后向少年递去了感激的眸光。“多谢盛清大人!”
少年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他转身对叆芋说着,又看向萱汐。
萱汐听到太后叫叆芋出去,却没提她!心里突然害怕极了,难不成她也要陪葬?
盛清刚开始不作声,就是看着她微微笑着。萱汐这时候可不觉得这笑有多好看,她怕也这样了结了性命,这样的笑再看一眼她就能哭出来了!
“汐夫人也可以出去了!太后娘娘说了,答应的她会兑现,你可以不愁吃喝得安安静静做个小太妃。”
这句话才是福音,萱汐听到了简直说不出什么话了,生硬地朝盛清点点头连忙跑出去了。
“盛清大人!”婉儿突然开口,似是恳求,更是哀求。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