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警官被噎得只想闷头吃饭。
睡觉之前,又到了惯例的换药时间。凌远取来纱布剪刀酒精等等全套工具,还郑重其事的戴了口罩和手套。李熏然说过几次让他别那么大张旗鼓不过是换个药而已,结果被一句职业病给堵了回来。
职业病确实难改,他自己见乱就往上冲的毛病至今还没掰过来呢。
凌远小心翼翼的剪开纱布,一层层揭下,在用酒精棉在伤口附近消毒。他的动作很轻,蹭得李熏然那一小块皮肤都酥□□痒的。
李熏然在昏黄的台灯下看见凌远口罩上露出来的眼睛。那双眼睛半垂着,里头荡漾的是能溺死人的温柔。还有那大双眼皮褶子,李警官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夸它,咋那么好看呢。
鼻腔里哼出一个短音,李熏然笑了。凌远以为弄疼了他,停手问道:“不舒服?”
“没有。就是胆战心惊等了几天,你居然还没数落我。”
凌远叹气:“我骂你一顿你下次就不会往上冲了吗?”
“……”李警官语塞。
“你选择了这个职业,本就会有高风险,劝一个警察畏手畏脚,不就相当于把狮子拔了獠牙。我是该学着习惯……做你坚实的后盾。”你在外头尽管闯,磕了碰了伤了累了就回家来,还有我在等你。
“唉……”
“嗯?”
“突然觉得我运气怎么这么好,能遇见你。”
凌远的手顿了顿,又接着上药,他轻声道:“能遇上你才是我的幸运,大概是上辈子的福气。我的小李警官。”
明明是自己先提的话题,李熏然反倒被凌远这句话给撩得心跳加速。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浪漫的话,怎么就刚好能戳中他最柔软的地方?
“好了,睡觉吧,晚安。”凌远收起工具,在李熏然额前印下一吻。
“晚安。”李熏然乖乖躺好,留出半边空位来等凌远上/床。
窗外的明月高悬,万家灯火渐熄,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可或许对于李熏然来说并不是这样。
他浑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耳边还回响着留声机刺耳的乐音,老旧的机器声音有些失真,悠扬的小提琴也变得难听嘈杂。摇晃的十字架,钻心的疼痛,肆虐的电流……所有痛苦的回忆都涌进脑海里里,几乎要将他淹没。
四
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李熏然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镇定下来。
凌远用气声在他耳边道:“熏然,有我在。”
气流随着呼吸喷在李熏然耳廓,一颗惊惶的心随之放松。
他被谢晗折磨之后就落下了这个做噩梦的毛病,痛苦的回忆一遍遍重放,把他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凌远是他的药,是深渊边缘的拯救他那双手。
李熏然睡眠不好,凌远当然也跟着神经衰弱。他一有风吹草动就醒了,抚了抚李熏然的后脊像给狮子顺毛,希望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这个方法显然有些作用。李熏然昏昏沉沉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呼吸绵长起来。
第二天早晨两人照常吃早餐各自上班,仿佛昨夜的噩梦不曾发生。
凌远开着他的别克到了医院停车场,发现骨科的赵副主任正从一辆豪车上下来。
赵副主任朝车窗里招手,露出好看的微笑,目送豪车离开,然后自己坐电梯上医院大楼。
晟煊的谭总。
凌远跟他谈过几次合作,是个杰出的企业家。没想到也这么宠。赵副主任又不是没有车。
凌院长笑笑,不再去想手下员工的幸福指数问题,一心埋进文件里。
护士长又来咣咣砸门了,准没好事。
凌远放下钢笔,道:“进来。”
“院长,刚送来一个姑娘,身上被划了十来刀,生命垂危。”
凌远起身:“韦主任呢?”
“已经过去了。”
凌远换好衣服进了手术室。主刀韦天舒正在剪那姑娘身上已经成了破布的衣服。
小姑娘看上去也才十七八岁,长得精致小巧,双眼轻敛着跟睡美人一样。然而凌远知道她这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时间一长她可能就真的睡过去了。
一个小姑娘能跟谁有这么大的仇?非要扎上十来刀泄愤?
衣服被一缕缕挑开,那姑娘赤条条的躺在手术台上。医生们看她就跟看一块砧板上的五花肉差不多。
韦天舒惊叹一声。
凌远凑上前仔细看。那女孩肚子上竟然被刀子刻了字,一笔一划全是刀口,血淋淋的一个“仇”。
留三牛在里头缝合伤口,凌远赶紧出手术室给李熏然打电话。警察家属就是这点方便,有事不用打110不怕占线。尽管凌远并不想经常享受这种待遇。
十分钟后李副队带着两个队员到达附院。
凌远简单讲了伤者情况,李熏然听得一脸凝重。
“太残忍了!对小姑娘也下的去手!”正义感在李警官胸口熊熊燃烧,说话都咬牙切齿。
凌远摆手,道:“先别急。我刚才看了伤口,又薄又窄……”
李熏然打断道:“等会儿,我记一下。”
工作状态下的李警官认真负责,坚韧不拔的用左手掏出了手机开始啪啪打字记笔记。凌远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凶器不像是水果刀,应该是匕首之类的尖刀。刀口很平整,划开的时候没有犹豫。”
李警官发问:“有没有可能是手术刀?”
“不是,手术刀口比这个还整齐一点。”这个凌远最熟。
“嗯,你继续。”
“一共划了十二刀,其中六刀是刻字,剩下的零散分布在胸口和面部。”
李熏然分析道:“这么多刀都没有手抖,罪犯心理素质很高,可能是惯犯。”
凌远加了一句:“而且可能很享受这个血腥的过程。”
“啧。”李熏然厌恶的皱眉。
小姑娘做完手术被推出来,凌远陪着李熏然去病房拍了几张照片归档。
凌远把李熏然拉到走廊上,压着声音道:“我怀疑这是何俊山的报复。”
关于案件相关的信息一年前破案的时候凌远就已经了解了。何俊山的女儿死前刚好十七岁。小姑娘的嘴上也被割了两刀,可能是仇恨转移,在发泄被女儿告发的怨愤。还有那个不容忽视的血字……
李熏然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凌远继续说:“他既然已经展开了行动,就不会轻易收手。手段之残忍,不可谓不丧心病狂。”
他担心李熏然。他怕自己一语成谶。
“所以……?”
“我申请做你们刑警队的医学顾问,陪你跟这个案子。”
李熏然震惊的看他,眼睛瞪得滴溜圆。
凌远道:“怎么,附院的院长还不够资格?”
“不,不是。办案不是开玩笑……”
“我知道。”所以凌远才要陪着他一起查。就算帮不上太大忙,至少能离得近一点,心安一些。
李熏然对上凌远坚定的目光,妥协了:“好吧,你给我爸打个电话,他同意了就行。”
“嗯。”
“那我先回局里开会了。”
“晚上回家吃饭么?”
“回来,可能会晚一点。”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