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万钧的招式,却在即将冲破重重阻碍毁掉石牛封印时被拦腰截断。
慕容青人依旧稳稳立在葫芦旁,手里的青蛊剑却早已出鞘,横挡在司马渊身前,阻隔了他与石牛的距离。
“慕容青,”司马渊强压住不满,扭身眯眼看着慕容青,“咱们各行其是,互不干涉。”
慕容青冷道:“你若将黑炎放出来,逆转大阵恐生变数……待我结束逆转大阵,你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司马渊瞥了眼不远处已是强弩之末的慕容白,了然一笑,道:“好吧,你最好快点。”
慕容青微微勾唇,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右手动了动,葫芦便开始上升,吞吐着万千变色风云。
越来越多的流火砸下,地动山摇。司马渊抬头瞧了眼,撇撇嘴,屈指掐了个诀,唤出个结界罩住自己,以免被慕容青误伤。
激增的压力让整个空间如同被撕裂一般。慕容白双膝一软,差点在重压之下跪了地。所幸他是被捆在石柱上,想跪也跪不下去。
耳边阵阵嗡鸣,头疼欲裂,慕容白难受地大口喘气,望着慕容青呵斥:“即便你要疯,我也绝不会让你放出黑炎!”
慕容青没答话,黑炎在哪儿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关系。只要慕容白跟他一起长生不老,别的事都与他们无关。
司马渊却猛地回想起晋磊说过的话——魔由心生,亦以心灭。慕容青是人是魔,全在慕容白一念之间。
司马渊当时虽然嗤之以鼻,可心里还是存了疑,担心有个万一。于是他沉下脸直勾勾地盯着慕容白,心道绝不能让他坏自己的大事,便不动声色地甩了个咒语过去,令慕容白头一低,陷入沉睡。
这小动作没能逃过慕容青的眼睛,慕容青侧头,淡淡瞥了司马渊一眼,目中森冷。
司马渊接触到慕容青凉薄的眼神,讪讪一笑:“他太吵了。”
慕容青却并未如他所想那般动怒,只是又盯了慕容白半晌,手里的动作一点未停。
浮云变换,黑风摧境。
凛冽的风带着细如柳叶的锐刺呼啸而过,司马渊看了眼慕容白残败如枯木的身子,思及慕容青看他的眼神,微一沉吟,便要扔出个结界笼在慕容白周身。
只是那道淡光还未近得了慕容白的身,便被斜溢而出的一道利芒弹开。
司马渊看向利芒的来处,只见慕容青深皱眉头面色不虞地看着他。
司马渊耸耸肩,“我只是看你分不出精力来护他,想卖你个人情。”
慕容青深深瞟了眼垂着头颅的慕容白,冷淡道:“不必。”
司马渊笑了笑,自然没再坚持。抬头看了看漫天的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司马渊催道:“怎么还不用血祭?你这镇子的结界一破,人可都要跑光了。”
慕容青眉目一沉,眸中乍然三分娟狂七分杀气,右手在虚空中一拧,便见那葫芦口边的气流越旋越快,最后拧成了一股麻绳。
而司马渊却顾不上注意这些,只笑着地看慕容青溢着魔气的脸,止不住地摇头赞叹道:“就是这种眼神……我真是太喜欢你这种眼神了!”
闻言,慕容青侧过头,挑着眉邪气一笑,直教司马渊看得呆了去,喃喃道:“慕容白的皮囊配上你这幅眼神……啧,你可真是个杰作。”
慕容青唇边弧度扩大,眼里带了些讥诮,阴恻恻地与司马渊对望,右手五指一收,葫芦稳稳落入手中。
司马渊正沉溺于慕容青的眼神里,待到反应过来时脚下已然涌过一股浓黑魔气。
司马渊大惊,这才见葫芦已被慕容青握在手中,而天边的乌云与阴风全都霎时平息退散,露出万千银白光点。
慕容青沉喝一声,释放出强大的力量,令慕容氏先祖在石牛镇设下的结界再次愈合。
石牛镇的天空上,泛着淡淡金光的结界包裹着星星点点的银白光亮。
司马渊在脚下魔气将自己缠住之前飞身跃开,落到身后的石柱顶上,仰头一瞧,那些银白光亮分明是无数把银色光剑。
伏魔剑阵!
七十六
“慕容青!你这是作甚?!”司马渊立在石柱顶上,俯视着地上的慕容青,暗自加强了自己的结界。
慕容青不答,飞身立在另一根石柱上,扬手一抛,将那葫芦至于苍穹顶上剑阵正中。与此同时,司马渊闻得斜对面一声阴冷的笑:“你当真以为,你会这么容易得逞?”
慕容白的声音!
司马渊瞪大了眼侧头看去,见本应沉睡着的慕容白此刻也如他们一般站在一根石柱顶上,而那石柱柱身上还留着方才绑他的绳索。
那方的慕容白耳聪目明、意气风发,哪有半分方才奄奄一息无能为力的样子?
“你……你们……”司马渊暗暗心惊,狐疑地打量着对面二人。
两人却再不等他啰嗦,瞬间运力发难,一青一白两道光芒纠缠着直冲剑阵中心的葫芦。
狂风扯得三人的衣袍烈烈作响。
天上不断发出“叮呤呤”的响声,悬于结界壁内的光剑开始松动。
司马渊欲要向结界边缘逃跑,却被慕容青慕容白合力召唤出的力量束缚住,两股灵力交织着如藤蔓一般爬满了司马渊的透明结界,紧紧一勒,似要将司马渊的结界挤破。
司马渊极速调动全身气息,将那结界稳固不少。结界与束缚的力量呈水火之势,旗鼓相当。
慕容二人齐齐发力,葫芦里遽然爆发出滚烫岩浆般的流火,将数千把银白光剑推动着朝司马渊射下,一时间气势奔腾仿若千军万马俯冲而来。
司马渊长啸一声,两手运力“啪”地打在结界上,堪堪撑住结界。
流火与光剑接踵而来,密密麻麻地抵在司马渊越来越薄的结界上,蓄势待发,只要司马渊稍有松动便可将他万箭穿心。
司马渊被巨大的压力震得心神动荡,哇地喷出一口血来,两手还死死撑在头顶的结界上。他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舔了舔下巴上的血,语气森寒:“假借逆转大阵遮掩背后的伏魔剑阵,故意破开石牛镇的结界放我进来,诱我入局……你们可真是厉害啊?!慕容白!公子羽的诅咒你破不了吧?没有逆转大阵,你也一样是个死!”他的眼中含着□□裸的恶毒,又转眼看向慕容青,“慕容青……枉我如此欣赏你,却不想你竟也这般懦弱!你忘了慕容白有多苦了吗?你忘了这些愚蠢的凡人是怎么对他的了吗?你怎么能和他一起犯糊涂?!慕容白会因为你的糊涂送命的!”
慕容白听他如此言语,立即侧头望向慕容青,果见慕容青目中魔气毕露。他紧蹙双眉,朝慕容青低喝道:“静心!别忘了他会千盅术。”
慕容青被这一喝叫回了魂,立时闭目调息。
司马渊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浑身骨骼仿似被压碎,肌肉也如同被撕裂。结界越来越弱,光剑离他越来越近,他仍不死心,喘着气邪笑道:“慕容白,你现在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慕容白嘲讽地看着他,挑眉道:“戏做得不真,怎么能引你出来呢?”
司马渊面色惨白,手肘已被压弯,结界薄弱蝉翼。他张了张口,却再无力说话,血液如开了闸的河水奔涌流出。
慕容白剑眉一横,两手结印一掌拍在虚空中,银色光波哗啦啦地荡开,万千光剑以摧枯拉朽之势刺进司马渊的结界。
司马渊却抬眸深深看向慕容白,扯唇笑道:“慕容白,我等着你死的那天。”语毕,他手中力量再也撑不住,结界“刺啦”一声裂开,无数光剑齐刷刷穿透他的身体。
司马渊的身体化作齑粉,风一吹就四散开来。
司马渊……就这样死了?
慕容白有些恍惚,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少顷之后,司马渊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石牛镇上空:“后会有期……”
“傀儡术……”慕容白咬牙切齿,目光紧紧盯着“司马渊”被碾碎后剩下的那颗珠子,蹙眉道:“果真是狡诈之徒!”
“真身一定在附近!”慕容白指尖微动,散开神识欲要探寻司马渊的气息,岂料才一调动神识就体力不济,心脉剧痛袭来,慕容白身躯微微一震,甩了甩头。
此时慕容青已然睁眼,眸中魔气消匿,面色一派沉静。见慕容白面如纸色,立即以魔气割破手指递到慕容白唇边。
慕容白浑浑噩噩地抬眸看他一眼,冷着脸推开他的手,别过头去。
慕容青看着已经往外渗的血,捏过慕容白的下巴将手指伸入他口中,拧眉道:“莫要浪费。”
慕容白一接触到慕容青的血便觉有鲜活的力量灌注全身,令他的身体着迷于这种力量,止不住地想要吸干慕容青的血。
慕容青看着意识迷离地吮吸着他手指的慕容白,指腹酥麻的感觉沿着手指一直传入心脏,似有电流窜过全身。慕容青眸色暗沉下来,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昨夜两人肢体间的交缠,回想起慕容白伏在他身上深深浅浅的进出时隐忍又欢愉的神色。
昨夜,当慕容青冲动地对慕容白吼出那句:“只要你这二十几年能有一件事是为你自己而做的,只要有一件事你不是为了这些窝囊废!我就放弃逆转大阵,陪你去死。”
慕容白只答了个“你”字,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却在两人□□相对,在他即将进入慕容青体内时,低低道:“我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便是遵循自己的心,与你享这最后一晌贪欢。”
慕容白以为那是二人结束前的最后一次疯狂。他原本是想,待到做完这场□□,便自绝于白雎剑下,双生咒会让慕容青也随他一起亡去。他已经护不了金刚封印,总要把慕容青这个祸患带走。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慕容青竟真的将那一时的气话当做了承诺——竟真的考虑着放弃逆转大阵。
他永远也无法知道,慕容青在听到他的回答时心中的悸动,兴奋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只消他慕容白一句话,便让慕容青丢盔弃甲、狼狈落败。
深夜里,慕容青紧紧抱着慕容白的背,心内天人交战。一边放不下要让慕容白活下去的执念,一边又再舍不得让慕容白痛苦绝望。
慕容白感觉到慕容青的挣扎,心中微微有些疑惑——慕容青,似乎越来越能理解他,性子也似乎越来越温和了。沉思半晌,慕容白已有了推测。之前慕容青刚恢复记忆时,性子还极为暴躁,残忍又暴虐,甚至……不惜强了他。可在那个下午之后,事情开始有了转折。慕容青动怒的次数少了,言语行动也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而到如今,两人再次结合过后,慕容青的态度已经软化至此了……
慕容白隐隐约约地猜想,自己与慕容青,一个代表着修仙道,一个代表着修魔道,同出一源,彼此排斥又互相吸引。慕容青的魔气能介由交合侵袭自己体内,自己的清气也必然能弱化慕容青的魔障。
慕容白苦笑一声,自己原不曾想过这许多,只不过想真真切切地面对一次自己的心意,却不想还是掺杂了这些复杂的纠葛。
原本只是……想纯粹地爱他一次啊。
窗户没关,夏夜里的蝉鸣透过明亮的月色传入两人耳朵里,分明是该惹人焦躁的声音,两人的心却都出奇的静。
慕容白犹豫很久,还是道:“我之前曾问过你,若除了逆转大阵,还有旁的办法能让我活下去,你待如何?”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