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凛越发的想家,发疯了似的想。她想问秦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每次秦锡总是来去匆忙,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日子就这样被生生的耗着。
夏凛站在房门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想着,等她今天回来,一定要问她,一定。
秦锡果然在晚饭的时候回来,夏凛刚在饭桌上坐下,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叫喊,“将军回来了。”
不一会儿,就看到秦锡步履生风地进来,她穿着红色劲装,衬得小脸越发的白净,披着黑色披风,肩头上还飘着雪,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看到夏凛,秦锡就笑了,咧了嘴,两条弯眉也生动起来。
“我回来了。”
秦锡说着就要上桌,被知闻一把拉住。
“您身上凉,暖一会儿吧,别过了寒气给公主。”知闻说着,把秦锡的披风褪下来,袍子带起一股冷风果然扑的夏凛一个激灵。
“是我大意了。”秦锡抱歉地笑笑,把手在暖炉旁烤了烤,这才坐到夏凛身边去,“吃饭吧。”
夏凛戳着碗里的饭,想问的话就在嘴边。可她一抬头,看见秦锡满脸疲惫,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说到底,她觉得秦锡根本就不想回去,若她想,那不用自己说,她也会去找回家的方式,即便找不到也会跟自己交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沉默。
秦锡察觉某人的视线,抬头一笑,“怎么了?”
再一看,夏凛那碗里的饭,几乎没动几口,问道,“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夏凛摇头,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还是把筷子放下,小声地说,“你,最近很忙吗?”
“有点,皇宫那边的人似乎还在追查我们的下落。下下策,只能弄两具尸体看能不能糊弄过去,毕竟我们现在没有被抓到的话,还可以推脱是被劫走了,可一旦尸体被查证不是本人,那就是蓄意欺君了。”
“哦。”夏凛低头,挑了一筷子米饭喂到嘴里,食之无味。
秦锡是多么敏锐的人,她一眼就看出了夏凛想说什么,可她没有追问,她不想她回去,夏凛没有挑明,那么,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自打上个月夏凛大病一场,秦锡就搬来和夏凛一起住了,夏凛睡主卧,秦锡就在隔壁的小塌上睡着。
夏凛过意不去,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秦锡先堵了嘴。
“睡哪儿不是睡,你我从同一个时代过来,你在我隔壁,我踏实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夏凛也不在多劝了,秦锡说是这样,她何尝不是呢?除了秦锡,她真的与那个世界,再也没有一点联系了。
你看见天上挂的月亮了吗?
这里的月亮,同现代的月亮一样,同样是寡淡的鹅黄,同样在夜里笼罩。可还是不一样,月光洒遍的是异世界的土地,照亮的是异世界的道路,明媚的是旁人的心,不是她的。
想家,想父母,思念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反倒像是越煮越开的水,噗的哪儿那儿都是。
黑暗让人卸下伪装,心里如水涌动的伤感此刻化成了泪,潺潺地从紧闭的眼角流下。
秦锡还未眠,眼睛是闭着的,可思维却依旧清醒。朦胧中,她听到隔壁传来的低声呜咽,压抑的、无助的、悲伤的。
秦锡皱眉,更用心的酝酿睡意,可那小声的啜泣,就像根根银针,肆意地在她心口上戳来戳去。
“诶”
秦锡叹了口气,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她披了外衣,朝夏凛卧房走去。
她去的大方,脚下没轻没重,夏凛立刻就听到了,哭泣声戛然而止。秦锡点了床头的烛灯,走近,才发现夏凛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小身子带动着被褥,一颤一颤的。
秦锡在床沿儿坐下,伸手把夏凛的脑袋从被里扒拉出来,一双哭的红彤彤的眼便从里面透了出来,灯光下看去,好不可怜。
秦锡拨开夏凛额前散乱的发,也不说话,只是柔柔地看着她。
“我想家。”夏凛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泪汪汪的眼睛跟某种小动物似的,眨也不眨地看着秦锡。
秦锡心里苦笑,嘴上仍是应了,“嗯。”
“我真的很想回家。”夏凛说着说着嘴巴一咧又要哭开,“我想我妈”
“嗯。”秦锡又应了一声,她低头亲吻夏凛的额角,喃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夏凛看着她,目光盈盈,像是在向她讨一个承诺。
秦锡失笑,轻声道,“等我把皇帝那边的事儿解决了,立刻就去找回家的路,好不好?”
夏凛这才放下心来,秦锡替她掖好被角,起身准备走,刚转身却被某只纤细的柔荑拉住了衣摆。
回头,又看到夏凛在暗里亮的发光的眼睛。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夏凛说着,身子朝床里挪挪,给秦锡腾了位置。
秦锡一愣,脸上竟然有些发烫,她轻咳一声,“这”
话还没说完,夏凛已经看出了她的拒绝,眼眶里又渐渐泛出泪花来。那没说完的话,终究是被秦锡咽了下去。
“睡吧。”秦锡侧身躺在夏凛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拍着,“睡吧。”
第7章 换血
夏凛很快入眠,呼吸轻的几闻不见。秦锡撑起胳膊看她,纤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甜美的让她的心止不住的泛软。
她是这样爱她。
秦锡低了头,不假思索地轻吻上夏凛冰凉的薄唇,光是那柔软,就引的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深入,舌尖挤进两片唇中,肆意地在内里舔舐,窒息的迷醉足以让她沦陷。
一直在我身边不好吗?
秦锡抬头看着夏凛那张脸,她的眼中闪过痛色,明明是这样脆弱,可当她睁开眼的时候,你能看到她目光中对“回家”的执念。
不要再离开我了
秦锡把头埋在夏凛颈窝,满怀心事地睡了。
秦锡走在大梦里,烟雾缭绕,就连迎面走来的人,都看不清面目。她仍知道这儿是哪里,脚下的青石路走过千遍万遍,烂熟于心,甚至闭着眼,她也能清晰描绘出青石路的走向,还有脚底石子的纹路。
煦阳殿里,还未走进,就听见正殿里公主发怒的声音,于是脚步更急了,索性使了轻功,径直飞了进去。
刚站稳,公主就扑了上来,伏在她的肩头哭的凄凄切切。
“秦锡秦锡”
“公主,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当初她就是这样问的,可现在,那个回答早已铭心刻骨,成为了她们痛苦的根源。好几年过去,公主回答的字句、语气、神态,却依然仿若昨天。
“父皇要我去大周和亲。”
“父皇要我去大周和亲。”
公主说着,秦锡也张了嘴,无声无息地把几个字“念”了出来,仿佛是从她口里出来似的,就连痛苦的神情,都如出一辙。
秦锡作为御林军左翼将军,这些事自然了如指掌,可是这句话从公主嘴里出来的时候,心脏却迟钝地痛了起来。
她不记得当初是如何回答公主的,只记得最后她们吻在了一起,从正厅里,踉跄着拥吻到了卧房,然后在烟灰色的床幔围绕中,滚成了一团。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春芽在点点缀缀地在桃花源的每棵树上张开,嫩的仿佛刚出生稚子。好歹有些春意,天气也不多冷了。
夏凛最近老是觉得体乏,明明刚睁了眼,一顿膳食下去,又觉得昏昏沉沉起来。回家的事情依旧没有眉目,秦锡不提,夏凛也不好再问。
秦锡都已经答应了,若追着死缠烂打,岂不可笑。
反正无事,夏凛便困了就睡,饿了就吃,混混沌沌的日子,过得像是行尸走肉,毫无生气可言。
于是夏凛就在院儿里的梨花树下小憩,知闻晃着摇椅,跟夏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公主小时候啊,可调皮了。”知闻捂了嘴笑,“煦阳殿里头那颗榕树,您三天两头就要去折腾一番,可把将军吓坏了,生怕您掉下来,连着她一起挨板子。”
夏凛仍是闭着眼,可嘴角也带了笑,轻声道,“原来她们关系从小就这么好。”
“她们?”知闻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
夏凛自知失言,睁了眼慢慢坐起来,掩饰道,“时间太久了,回想起来,自己倒像是个旁观者。”
知闻也没有放在心上,随即说,“可不是久远了,说起来,将军从小对您就好,这次和亲的事情,您可没把将军半条命去了。”
夏凛一愣,和亲之前的事儿,她可都不晓得啊,只得装着苦恼的样子,叹气道,“诶,这场病来的,感觉记性也不大好了”
“这事儿不记得也好,左右也不是什么好。”知闻体谅地说。“总之将军现在疼您,就是最好的了,这桃花源里,也没了那么多烦心事,您就好好养病。”
夏凛心里苦涩,谁都道桃花源好,可她心里呢,荒芜的与那坟地别无二般,谁又能知道她心里的惆怅呢。
知闻不觉夏凛神色暗淡,只自顾自的跟夏凛说话,时间久了,那细声细气的女音,倒变成了极好的催眠曲,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