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挣的足够花了,要那么多钱作什么?”莫小楠莫名其妙道,想着思敏说的一堆废话,忽的似乎明白她有某种意思,缓缓道:“思敏,莫不是你怕我以后再婚了,不管师傅?莫不是要我写张保证书,以后即使再嫁,得带师从夫?”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看你,整日只晓得乱花钱,又不会做家务,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她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你说我怎么放心得下?”骆思敏道:“最近有人出价十五万买这套房子,若决定了牵家,这笔钱就留下来,先给她把各类保险缴了,余下的存你那里,以后每月我寄笔钱给你们请个保姆,你看怎样?”
莫小楠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料自己在思敏心中还是十几年前的形象,便端坐身子正色道:“思敏,先说房子。若你决定牵家卖房,这房子十五万我买。几年来楼上楼下窜习惯了,卖给别人我还不乐意呢。户主就落师傅的名字,这样就算哪天我遇到天灾**一下子没了,师傅终究有房子的。至于保险,我问过程丽丽,她说师傅的养老保险03年后就没再缴,师傅走前把东西都存放在猴子那儿,我正准备这几天过去一次,把她的养老保险个人账户手册找出来,去补缴了,医疗保险是否要买,这个可以商议。还有,我出租的门店明年三月就到期限,准备收回来自己经营,继续作茶馆,就让师傅去看着,再请两个小工帮忙。这样师傅以后不就有工作,不必整日玩乌龟了?”
骆思敏考虑着,还未回答,莫小楠又嘻嘻一笑:“你说的什么保姆就免了吧,大方向定了就好了。以后就算我和师傅不洗脸不刷牙不换衣服不叠被子,那都是生活中的小细节无足轻重了。”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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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美凤一觉醒来已近下午四点,休息足了人清醒了许多,眼眶处猴子挥过一拳的地方,却开始突突的跳痛起来,上午的一幕慢慢闪回。猴子那人是一根筋,对人好时可以把心剥出来,若招惹了他,不仅横不讲理还会跟个鬼魂一样死打烂缠,为了自身的安全,许美凤决定暂时避避猴子,等他抽过疯再作打算。
起来后,想洗个脸,一抬头,却被镜子里的头像给吓了一大跳,鼻子肿得没了轮廓,眼眶乌紫,倒地时嘴角撞到沙发脚,也碰出一片淤青,不由大叫一声。
莫小楠正开着门,听到叫声冲了进来,一看美凤花花绿绿的猪头造型,也骇了一下,忙道:“赶紧去医院瞧瞧。”
许美凤摇摇头,把脸放冷水里浸了一会,轻轻擦干了,道:“师姐,跟你商量个事,我这模样见不得人,不能上班了,在你这里养几天成不?”
莫小楠忙点头应允,许美凤又给胡子拨了个电话,要他开车过来,载她回七厂一趟。
胡子驱车到莫小楠楼前,见到美凤,那份歉意更重,不管他怎样的不喜欢美凤这人,毕竟当初人家帮过自己的忙,如今因为他
一时言语不慎,搞得师弟师妹夫妇失和,便一个劲地埋怨着自己,要拉美凤上医院。
“可不是怨你么,你就是这样作师兄的。医院不必去了,拉我回家收拾衣服来师姐这里住几天。”美凤说,心道这胡子总是这样,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就知道添乱。
回到家,谢三力正在坝子里给贝贝洗澡,美凤招呼了一声,低头上楼。胡子偷偷使了个眼色,接过谢三力手里的东西,接替他给贝贝清洗,谢三力擦擦手,跟着上了楼。
许美凤几下收拾完东西,见谢三力站门外,问:“三哥,有事啊?”
谢三力干咳一声,挠挠头走了进来。中午胡子找到他,一说情况,让他震惊不已,他不知道肖亦回来了,没料到肖亦会步小曼后尘。听到猴子有要跟美凤离婚的打算,便急急赶了过来,想等猴子下了中班回来,好好劝劝。
当年和小曼离婚后,他重新组织了家庭,可对猴子姐弟,一直心存愧意,而猴子又拒绝他的任何帮助,直至美凤嫁过来,姐弟俩的生活才步入正常,有了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是以,他觉得怎样都要保住他俩的婚姻,保住这个家。
谢三力递了支烟给许美凤,道:“猴子怎样都不该动手,回头我说他。”
许美凤确实没想到猴子会对她动手,上午猴子的举动过激得有点出人意料。
“他可能是看到肖亦的模样,联想到了小曼了,冲动了。”谢三力道。
“师傅只是失忆,和大姐不一样。”许美凤说。
“我不是指这个,小曼和肖亦其实是同一类人。小曼的疯,就和一个女人有关。”
许美凤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这恐怕是她听到的最荒谬的说法了,若说从师傅的外型性格处事能看到那类人的特质,那小曼在她看来,十足的女人味还有过婚姻,没什么和她不一样啊。
谢三力没理会她惊诧的目光,坐下身,吸了口气,似乎整理了一下情绪,缓缓道:“你知道小曼和猴子是孤儿,父母过世后,一直是由我们家照顾的。小曼和我年纪相当,青梅竹马感情很好,高中毕业后,我进了工厂,小曼考上大学,临走,家里摆了酒席请了四邻好友。一来饯行,二来算是给我和小曼定了亲。
她去读大学后,头两年都很正常,节假日回来,平日写信也充满了恋爱时特有的情分在里面。可大三开始就变了,先是信回得少了,然后说功课忙,放假和春节都没有回来,最初我没在意,以我对小曼的了解,变心这样的字眼是落不到她头上的。
就在毕业分配前夕。她来信说,不想分回厂里了,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要和我分手么?我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把她近两年的来信找出来细看,越看越觉得亲热成分少了,客气陌生的东西多了。心道莫非她在大学里有了新相好,看不上我这个工人大老粗了?
带着疑问,我去了学院找她,对我的到来,她很意外,而对我所提的问题一个都不回答,只反复说不愿意分回去。我说:你不回去不就是咱俩拉到的意思了?你是不是另外有了男朋友?要分手就明说嘛。她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再问,就只是哭。
僵持了几天后,我用死胁迫了小曼,我知道那样作很不地道,可我没别的办法。我等了小曼四年,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对她说:如果你另有所爱,让那人来和我谈,只要他能真正给你幸福,我谢三力立马回去,如果只是这样不明不白地以分配他乡来搪塞,我就死在那座城市。
第二天,我住的旅馆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长得相当斯文,很有书卷气,她自我介绍叫小青,是小曼的同学,来和我谈小曼的事情。为了获得她的理解和支持,我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我和小曼的恋爱经过。那小青一语未发,只一个劲地脸红,喉咙吭吭哼哼的,末了,说了句:我就是小曼爱的那人。
我没听清楚,或者说是没听明白,问:你说什么?她吐了一口气,抬起头,尽管满脸通红,却定定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小曼的爱人!
美凤,你想想看,别说二十年前,就是现在,若一个女子跑一个男的面前,说她是人家未婚妻的爱人,又有几个男人能接受?那小青又说:我和小曼很相爱,我们决定牵手一生,你若能成全,我们会感激一辈子的。
我彻底给惊傻了,小青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呆了半天,扬手左右扇了自己几耳光,确信不是做梦不是发癔症,就去找了小曼。这次小曼很爽快,承认了和小青的关系,还说她们已经报名支边,准备远离城市远离亲人,去那个满是少数民族的地方居住。
那几天我不停劝说小曼,可她铁了心地油盐不进,我都快疯掉了,不是因为小曼变心要和我分手,而是对她执迷不悟自甘堕落感到心痛。那会市面上在批判资本主义自由化思潮,我认为小曼和一些向往西方腐朽生活方式的年轻人一样,学坏了。报刊杂志上描绘她们那种行为,都是和吸毒犯罪和丑恶的社会现象联系在一起的呀。
现实生活中,我见过这类人,我还读书的时候,我们楼上有一个男的,三十好几没结婚,经常带着个年轻男人回家,后来,他们的流氓行为败露,这男人给送去劳教,年轻人受了处分。两家的家人也因此抬不起头来,牵连到一个的妹妹嫁不出去,一个的哥哥娶不上媳妇。
我不晓得两个女子这样,算不算流氓,会不会送劳教,但至少这种行为是可耻的,是会被世人唾弃的,是会令亲人蒙羞的啊。我不明白,我一个大老粗都懂的道理,这两个在高等学府深造过的文化人怎会不明白?
于是,我决定怎样都要挽救小曼,她是不是和我结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她在这条歧路上越滑越远。我在她们学校打听到了小青的一些情况,她父亲正好是那所学校的讲师,便去拜访了他。
我给讲师说了她们的情况,希望他出面管管女儿,断绝两人继续来往,同时想办法阻止她们要去支边的荒谬想法。据我所知,那可是个不长草的地方,冬天吐个口水,没落地就冻成冰疙瘩了,读书读傻了的人才会想着往那里跑。小青父亲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几天前的我,知识分子颜面薄,脸上红白交替不停,半响才说,如果我反映的情况属实,他会好好教育女儿,不再犯错误,并且说他们家也绝不会同意女儿支边。
小青父亲怎么操作的我不知道,毕业分配,小青留在了那个城市,小曼则分回我们总厂的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