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羽此刻已无闲心听对方说什么,因为她惊讶的发现自己能感知身边有五道呼吸,除了近前的女孩,还有四道女子的气息在不远的位置。难怪刚才那么远的距离都可以听到对方的说话声。
“殿下,纯沨道长来了。”
“来了便来了,本宫还要避开他不成?”
“荣平公主,小道有礼了。”
甄羽听见这个声音,下意识的便要睁开眼睛,可她思虑一瞬又打消了念头。
“来的正巧,这小贱人为何还不醒?”
“四公主想来就快醒了,让小道来查看下便知。”
“真是蠢钝如猪,不过就是见了些血竟一下成了这样!不好玩…”
纯沨没有再管荣平公主,而是移步来到床榻边。
此时甄羽感觉到先前那只温和的手掌轻按在自己额头,耳边听到似有若无的轻念声:“天光借道,众神归位,诸法皆空,清灵自在。急急如律令 。”
随着清和的念咒声钻进耳内,她的额头渐渐有些灼热之感,只听他接着言道:“你的神识已来到此处,无需多想亦无需睁开眼睛,只将意念集中于百会穴之上,运转周身真气片刻便能够通晓此身原主人的过往。等你有了她的记忆就说明你的神识已占据主导,再运转三炷香时间便可行动自如。”
甄羽按照他说的法子尝试着运转真气,片刻之后周遭人声就变的不太真切,慢慢的也开始听不到别的声音,最后感觉耳边好似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绵长而清晰,悠远而平和。
她脑中像是播放了电影中快镜头的画面。现年九岁的四公主楚祯玙,乃大楚国君楚维良与已故的宁妃所生。宁妃姓单字若安,是楚国前工部尚书的嫡女,可进宫后并不得宠,入宫四年多才生下四公主一人。她病故前四公主过的尚算可以,就在其病故后不久,宫中多了一位纯沨道长。楚维良原本就痴迷于炼丹长生之术,宫中养着多名擅长此术的道士。只是这纯沨道长从不为国君炼丹,只是开坛做法,做些降神祈福之事。
单若安三年前病故,后来四公主的日子便是过的一日不如一日,在宫中受众人排挤,很不如意。纯沨道长自进宫之后开始暗中指点她,让其偷着修习了一套外功剑术和一些吐纳之法,经脉之学。这中间她又吃了些他交付的丹药,加之天资聪颖,学起来倒也似模似样。
荣平公主比四公主大三岁,生母乃是受宠的德妃,其人平日在宫里可是嚣张跋扈惯了,九天前的那夜此人就是以“割手指”之刑处罚一个宫人被四公主撞见。当时一道惊雷劈下,四公主便倒地不起,宫人们都只当是瘦弱的她受了惊吓。
甄羽清楚四公主看似外表柔弱其实内心倔强,她在宫中多年见惯了血腥之事,加之有些内功底子和外家功夫根本不可能轻易受惊吓。九天前,那正是自己与顾庭去爬山的日子。当日上山之前的事,她还记得非常清楚,可上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四公主连日里看了些大夫依然不省人事,纯沨道长便向皇帝请旨诊治,数日后便回说其身体正在好转。
这一日,甄羽安静的坐在木凳上,自己这副身子原主的记忆和技能都已经被自己的神识糅合。她望着镜中小小的自己,秀眉星眸,灼灼其华,才九岁就长的这般可人,倒是比原先的自己漂亮一些。
她思绪游走,无意识的把玩着颈上佩玉,听到轻缓的脚步声走近也并未抬头。她知道,是自己的父亲来了。
“今日,我便与你说说当年的事。”纯沨道长头戴方巾,身穿长衣,面如冠玉,看起来并不像是已过不惑之年的样子。
见对方没有搭话,他又立在其后缓缓说着:“我原本是清峰山上玄乙道派的传人,玄乙道传亲传男。到我这里只有我一个男子,我的叔父在我12岁时告诉我他经过演卦得知我的寿命只得三十六岁,并且命中无子。未免玄乙道失传,他决定替我借命。借命之法,首先需要借血亲之命,我当年便是借了姑母之命。施展借命之法,施术人需在异世中找寻一个与被施术人命格相似之人,继而瞒骗天道将被施术人的神识藏于人道之外。只等待天门开启,时机成熟,被施术人神识便会通过天门去到异世进入另个人的身体。”
“你当年,便是占了甄其峰的身体。”甄羽淡淡回复一句又抬头道:“然后认识了外公外婆,认识了母亲。”
“是的,被施术人经九年的藏匿后可重新回到原先的世界,但需要血亲的少量鲜血施法。我找寻了三年,并没有找到甄其峰失散多年的弟弟。”纯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有些颓然的转过身走到窗边才接着开口:“你母亲虽是对我情深义重,但我原先就不属于那个世界,所以在那里我并不想有所羁绊。我一再的回避,后来…”
“后来?你实在是找不到甄其峰的弟弟,便想生下一名与你有血亲的孩子,借你孩子的鲜血施术。”甄羽转身望向对方有些单薄的背影,轻轻的接道。
“本来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纯沨垂下眼帘,黯然道:“可我不属于那里,在那个世界不该有子嗣,所以你也不该存在,我实在是熬不过内心的矛盾就与你母亲说了这些事。她求我保住你,我只好,借她的命尝试着施展瞒天借命之法,将你的神识引来此处。”
“嘭!”甄羽听到这里,猛然扔掉了手边的首饰盒。她肩膀颤动,双手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摆,大声斥道:“你!你便留在那里不可以么?大不了不要子嗣,不要我。没有我,没有我又能怎样?”
“玄乙道派传承数百年,不能毁在我手里,我必须回到这里传承道法,我必须回到这里留下子嗣!”纯沨略微有些激动的说道。
“呵呵!太可笑了!”
纯沨似是有些累,闻言不再出声。寝殿之中一时变的安静异常,过了许久他才说:“你不懂我的执着,我不求你的原谅。你的重生是你母亲用命换来的,我定会保你周全。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踏出殿门。
甄羽自伤了一阵,她在恢复意识的那天就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细节,却不想她居然是个不该出生的人。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如今又要如何和自己的父亲相处?
南方的雨季,潮湿的空气,窗外的微风,廊前的玉兰…
流华宫的偏殿平日本就很少有人走动,这几年四公主不得宠更是没什么人气。甄羽不喜有人跟着,一个人身穿白色鎏金边常服缓步走在寝殿外。这些时日纯沨道长时常来探她,有时说说话,有时无话可说,对望一阵便离开。每每看到他俊朗的面容下藏不住的愧疚和心酸,她亦有几个瞬间的动容与难过。
她怀念那座久居的南方城市,于是深深的呼吸着属于南方雨季的湿润和清新。
她又思索起纯沨的话,虽是可以理解他对道法的执念,也明白他近三年来为了迎接她,照顾她而做的努力,可是让自己对母亲的死无动于衷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日子她也总是想起外公外婆会怎么样,自己就这样突然离开,对他们的打击该有多大。可纯沨却说万事万物皆有命数,看起来虽是他不借命便不会有往后的诸事,但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注定的。纵使他不去异世,凌云成夫妇也不可能有外孙,甄羽不过是他们命中多出的一段因缘。
既是多出的,能继续拥有当然可喜,若然丢失了也该认命,本就没有什么可悲伤。呵…学道多年的他总是把话说的如此轻巧。甄羽虽认同那些道法的精妙之处,却也认为道家既是主张修身而至,顺其自然,又何必多费周章,去做那什么劳什子的借命之事,平白添了这许多的忧伤和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甄羽这就穿越啦啦啦
第4章 第三节北歌行兮
又是一季桃花开。沿河长街有风抚过,随风飘散的桃花瓣片片落在甄羽的肩头。她身穿素白长袍独自站在一株桃花树下,微仰起头感受着徐徐清风,金色发带束起的长发与衣摆一同随微风轻舞。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豆蔻之年的她比同龄人稍显高挑一些,多年的内功调息也让她的眉目比旁人多了几分淡雅和安宁,这倒是与她近年来的心境很契合。
纯沨这些年闲时又略教了她一些岐黄之术,但近两年在她身边陪伴的时间渐少。他间或需要出宫传道,又要教习两个儿子道法,不过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甄羽个性很独立,聪慧又低调,性格中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淡然和豁达。
自五年前四公主那一昏厥,宫中几个混世魔王俱都知道她是个经不起吓的,无趣的紧,更是开始疏远她。此后她便愈加自由自在,再加上她平日里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让自己在宫里少受了许多刁难和欺负。她平素在皇宫待不住,便仗着有功夫在身,行事隐秘,时常会像今日一样溜出宫来游荡。
荣平及笄之后楚维良欲将其许配给工部尚书之子,可骄纵惯了的她摆出一副几欲杀人的样子死活不同意,楚维良也就只好暂时将此事搁置。
甄羽是个有主意的,她在这个皇宫本就无甚牵挂,这些年若不是年纪还小,又想着要将纯沨交授的内外家功夫学好,也许她早就逃离了这个皇宫。做了27年的现代人,她时常把皇权什么的撇在一边,总想着大不了一走了之,一拍两散之类有的没的。外面天大地大,自己好歹也是个有功夫的,这些年在身边存的金银之物和宫外银号私存的一些银两虽不能让她大富大贵却也可以衣食无忧。楚国若是待不下去就去北方齐国,要么去南越国,再不济就去西方掸国,去关外匈奴,去漠北。条件会艰苦点,总好过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一生凄苦。
她独自在长街站了一会便欲回宫,因为今日未时楚维良要在崇华宫召见所有的皇子公主。她心里想着:最近的大事便是南越之地有异动。楚维良已与臣子商议多日,国库空虚,朝中言说国中兵士也显不足,想向齐国那里借兵。楚维良今日竟要召见我们所有的人,也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来到这个世界五年,见到那位楚皇陛下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方面是自己并不得宠,平日里又尽量低调做人,在皇宫中存在感极低。二是楚维良这些年变本加厉的依赖宫中道士的金丹,对其他的事并不十分上心,渐渐有些荒废朝政。好在国之根基尚在,且近年边关也无战事,朝中又有一班得力的老臣辅佐才不至于让国家很快显出颓败来。
未时,崇华宫外。
“诸位皇儿,今日朕召你们前来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与你等商议。楚齐两国世代交好,朕之亲姐,大楚的萱夷长公主,大齐当今之皇后,你等的皇姑母近年思乡情切,可又忙于辅佐大齐国君脱不开身,想让朕在楚国挑选些精于楚戏,通晓楚地风俗和厨艺之人前往齐国暂解她思乡之苦。”
楚维良的身子近年越发不好,应与痴迷炼丹之术有很大的关系,又因还有几名子嗣夭折未活下来,故现下楚宫皇子公主并无几人。皇子中有两位已及冠,公主中只有四公主一人未及笄。此时他坐在龙椅之上,面色微黄,待众子女站定后缓缓说道。
“皇姑母?”甄羽知晓这皇姑母是楚维良的姐姐,字善依。早年间此人便嫁到齐国做王妃,宫中传言其与楚维良失和已久。大约七八年前,当年的王爷登基成了齐皇,没过多久这人就坐上皇后之位,想来也是个厉害角色。她脑中搜索着更早的记忆,还真忆起宁妃在生之时常念叨这个人。当年原主年岁尚小,但甄羽却可凭着成年人的直觉从宁妃那满含情意,近乎痴迷的态度上判断那二人曾经相熟相近的很。
“这样的事自然是挑选亲族人前往协调最为妥当,故朕决定在你们之中选一名合适之人选前往齐国。”
皇子公主们心思透亮,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楚国要借兵,齐国那里需要一个质子。大皇子与二皇子如今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他们谁也不会甘心远去做质。从国内情势来说,成年皇子只得这两个,如今大敌当前,楚国还用得上这两人,楚维良也万万不会让他们俩去。醇妃所出的三皇子不过垂髫之年,又是楚维良中年所得,总不会舍得他去。年长的两位公主已嫁作人妇,大公主又有子有女,拖家带口多有不便。三公主荣平刚过及笄之年,但受宠的很,德妃更不是省油的灯。这样看来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四公主一人。
楚维良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四公主身上。甄羽心内冷笑,楚维良心中定的那个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他明明可以指派却偏要将所有人叫来当面询问,这个表面工夫做的着实难看。
“回父皇,孩儿愿为父皇,为皇姑母分忧。” 既然有人爱演戏,那自己就配合一下吧,甄羽想到此处便淡着眉眼回应道。
“好!祯玙这样聪明懂事乃吾国之幸,待事情办妥归来,父皇定在你及笄之时送你一份大礼。”
及笄?四公主只有半年多便到及笄之年,她这样不得宠的公主做质自然是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更多的是一种象征,就像契约,代表着两国君王的某种约定。这样看来,楚维良何曾想过半年多后就召她回来?
很快甄羽就听闻礼部已将去往齐国的事宜商讨了十之**,料想不日便可做最后定夺。楚维良前日诏书已下,四公主赐封号“安宁公主”,正三品。此刻她悠闲的坐在寝殿之中,对着铜镜缓缓画眉。耳边纯沨的话又再响起:“我曾与你讲过天道法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过去的因缘已注定,所以你我才在此间重逢,但现在的因缘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未来的路如何走,你自己需想好。”
“你说我若回去也不再是甄羽,而要再去借别人的身体,就像你回到这里时一样,那不是又要多害一个人?况且就算我回去,时间也会比我离开时晚好久,此生终是不能再见到外公外婆,那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是的,但你外公外婆是有福寿之人,你虽不在,他们也可长寿安康,不要过于忧虑。”
“呵…有福?”甄羽无奈的摇头,近些年总是听他讲解道家轮回、宿命那一套。仿佛除了他的道法传承之外其它的事情都不重要,任何已经发生的,即将发生的事都只是在顺应天道而已,没什么可纠结难过的。
“你之前言说想要离开楚国皇宫远走天涯,这次去了齐国也算是遂了愿,若你无心再回原来的世界也未尝不可。”纯沨说到这里停顿半晌,又继续道:“齐国或许有你的姻缘。”
“因缘?”甄羽听差了一字,抬头不解的望向他发问。
纯沨欲言又止,略有迟疑的接着说:“不论你将来是去是留,作何打算,须记着,要懂得保全自己。我在楚国将未完之事做完就出外云游。齐国离苍山有二仙,其中一名坤道尊号云冉,是我的旧友。你若遇事,可寻她助你。”
“嗯,以后的事,容我再想想,左右还有时间。”
近日楚地比以往任何时间都干燥,此时北风习习,晨风卷起些许灰尘随风飞落在人群之中。楚国的出使队伍整齐的排列在宫墙之外,楚皇陛下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听着司仪官宣读出使礼节。
甄羽一袭粉色宫装站立在队伍最前面,楚维良施令出发。她看着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心中一丝留恋也没有。随后她跨步走向队伍中间踏上马车,便再也没有回头。也无需再回头…
一路向北,楚国使团这段日子在官道上马不停蹄,晓行夜住,时不时显出几分着急赶路的样子。甄羽倒是清楚,他们早些到齐国,也许齐国的兵士和物资也会早点支援到楚国。
她在路上虽尽量保持低调,但毕竟一路过来的许多景致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再加之古代的马车坐起来没有现代的交通工具舒适,颠簸又窒闷。所以她不时的会将侧帘打起顺顺气,也满足一点好奇心,权当是官费旅游。她知楚国尚文,士人多风流,开放的民风有些类似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以国内常常流传着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这些日子礼部赵大人从两国邦交历史到齐国朝中重臣,再到齐国民风都一一讲解,唯独只字不提齐国皇宫内权利中心的那些人。
前日经过叶城,这里是通往楚齐交界最后一个较大的城池,再往北就是瑛河。过了瑛河就是齐国的城池商城,也是两国首要的通商之地。接近齐国,这几天早晚时分有些干冷。当然,天气变化对于习武数年的甄羽来说已不能造成影响,只会让她的感知更加敏锐。
昨夜在叶城外驿站歇息,今日便要过瑛河。甄羽近日未戴发饰,只是像平日出宫时那样用发带束起长发。她依然穿着白色鎏金丝长袍,脸上敷了一方粉色纱巾,只露出那两道秋波眉下的一双美目,举手投足如六月莲花般清新雅致。
行至瑛河,李将军命人通传后,甄羽便下得马车,只见瑛河之南青青草木,洋洋流水,一派自然明媚,有些南北旅人从此通过。众人在做渡河准备之时,她独自踱步至一处河畔,又想起离开之时和纯沨的对话,此时面对着瑛河水竟有些寂寥之感,口中缓缓吟唱起楚地的歌谣。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楚国固然不能算是她的“旧乡”,但这游子之意倒是与此时的心情十分契合。她那望不见的故乡真的还能回得去么?歌调婉转凄然,她敛眉垂目,吟着歌谣,竟然不自知的从中觉出几分苦涩与酸楚来。
渡河的准备想来已快做好,甄羽察觉在来往的旅人中有些目光窥来,她不以为意,收拾好烦杂的心情正待回到队伍中去却又感觉似有一道灼灼的目光追随。她抬眼望去,在离南岸稍远处有一商船,船头正迎风站立一人。她目力非凡,见船头那人束着男子发式,身穿黛蓝色长衫,腰间飘系着月白色丝带,脸庞虽看不真切,但凭着感觉可知此人面容定是清秀。
虽然使团出宫后就做了商队打扮,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表明皇家身份,但随行中却有佩带刀戟的李将军和他的士兵。她猜想这些来往的人大多知道自己有些来历,是以都未有明目张胆的探察,只有船头那人竟然毫不掩饰。甄羽不欲多事,停下脚步望了两眼便回到队中,在李将军等人的指引下登船。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