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姐姐。”
乔珉之将右脚在地上跺了几跺,终于还是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姐姐,慢慢的踱回安宁的营帐外。
晚饭前,宫人传话说主子们可在各自营帐内用餐,不必与皇上皇后同用。安宁随便吃了点便起身欲往周边看看。她刚走出帐篷,迎面看见乔珉之。
“殿下,用过晚膳了么?”
“用过了,乔副将你呢?”
“我也用了。殿下,你要去哪里,下官随你同往。”乔珉之莫名的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主子。
“天色晚了,本宫只在近处看看,乔副将便同往吧,冬荣冬华不必去了。”
空气越来越湿润,乔珉之跟在安宁的身后穿过营房,脚下的草地越来越宽。
“殿下,下官的姐姐今天曾说夜里要落雨,言说殿下若是要透气,让我提醒着点。”乔珉之眼见对方越走越远,在后面提醒道。
“空气确实很湿,你姐姐怎么知道一定会落雨?”安宁停下脚步,转过身歪着脑袋看着对方问道。
“嗯,姐姐有旧疾,落雨前会痛。”乔珉之的性格好,碰着喜欢的人从不藏着掖着,也不去想太多。她想起姐姐的手臂,眼眶又开始有些湿润。
“是她的手臂么?”安宁拧了拧眉问。
“是啊,殿下。”乔珉之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对方接着问说:“你姐姐怎么知道本宫要出来透气?”
“啊?下官也不知道啊。”乔珉之说完,自己也有点疑惑了,自言自语的说:“是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姐姐是如何得知?”
“手臂痛的时候都怎么解决?”安宁又跳了一个话题。
“嗯?大抵就是按摩揉捏之类的吧。也用过药汤药膏,不顶用的。”乔珉之挠了挠头发,眉毛都快挤到一起。
“她的手臂,是匈奴人伤的?”安宁突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不!不是!”乔珉之抬起头,急的连连摇头道:“姐姐世上无双,她,她不是!”
安宁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变的很焦急很委屈,眼睛里泛着泪,就像是被外人欺负的孩子碰见自己家长一样要诉苦,要争辩。她疑惑的看着对方问:“怎么还哭了?”
“姐姐的手臂,是被歹人暗算的,是,是…”乔珉之听见对方的问话,抬起手用手背胡乱的在脸上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她正准备将话说完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失仪多失态,于是闭了嘴想要忍住眼泪。
“莫哭莫哭。”安宁看她的小孩子哭相,抬起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发,却见她身后上坡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走过来。在朦胧的月色下,那人出尘俊秀,飘逸若仙人。
她脱口而出:“你姐姐来了。”
“啊?”乔珉之回过头瞧了瞧说: “确实是姐姐。”说完又抽了抽鼻子。
“卑职乔瑾之参加殿下。”乔瑾之走到近前行礼,侧着脑袋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妹。
“免礼乔大人。你怎么来了?”
“谢大人找乔珉之,卑职过来找她。”
“他找我作甚?”乔珉之抬头看着姐姐问道。
“不知道,你去吧。”乔瑾之对着妹妹交代完,瞄了眼安宁又继续说:“殿下这儿,有我。”
“好,我这就去。殿下,下官告退。”
安宁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乔瑾之的身侧目送乔珉之下坡走回营房处。
“殿下,野外夜间风冷。”乔瑾之看着安宁的侧脸说。
“嗯,大人的手臂还好么?”安宁微抬起头看着对方,此时两个人站的很近,她能清晰的捕捉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味。
“手臂无事,多谢殿下关心。”乔瑾之低下头淡淡的应道。
安宁静静的看着她,旋即转过身朝树林的方向走去,乔瑾之紧紧的跟随着。
“你的手臂怎么伤的?”安宁安静的站立在林子的边缘处,转过身问道。
“林子里碎石颇多,殿下行路小心。”乔瑾之低着头,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声。
安宁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盯着她低下的头。等了许久,她还是转身朝林子里走去。
乔瑾之没有在想自己手臂的事,她最近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皇后娘娘对自己照顾有加,若不是她,自己那天在校场就已经死了。乔磊在军中这些年不是敛财就是抢民女,后来发展到连战功都虚报。如今不但不知悔过,还私下纠合多方势力,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绝非是什么好事,真的是不知死活。
她看着安宁的背影,又想到刚才谢远找到自己,虽说了些正事,却也说了许多不知所谓的胡话,听得自己心里烦的很。皇后娘娘对谢远的私心持什么样的态度?难道自己就真的要任人摆布么?不过现下她不管是自愿还是别的什么,已然入了皇后的阵营,前方是福是祸谁能说得清呢?
第11章 第十节舍身为谁
“明日休整过后,乔大人会随着皇子们行猎么?还是陪着二皇姐?”
“卑职应是会跟着二公主殿下在观台。二公主少时学习过骑射,不过她不喜打猎。倒是三公主殿下武艺非凡,也曾游骋江湖,每年会一起行猎。”
“呵,对,没听说二皇姐爱舞刀弄剑,我瞧她还带了琴来,她爱抚琴?”
“二公主风雅,自幼学琴,常在宫内弹的。”
“噢…皇上病了多久?”安宁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在没话找话了。
“好久了,卑职年少时,陛下大约就开始时常抱恙,只是那时没现下严重。”
林中树叶沙沙作响,月色虽好,身边的人却很恼人。安宁突然觉得今晚这样没话找话的自己真的很没有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生气,蓦然转身抬脚就走,边走边说:“起风了乔大人,便回吧。”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身旁有一道强烈的杀气直冲而来。
“殿下小心!”
“铮”的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侵袭着安宁的耳膜,眼前霎时金光闪闪,人影翻动,只见两个黑衣人手持长刀一前一后夹击着乔瑾之。
“殿下向后退!”
原本夹击乔瑾之的两人一左一右分开,他们有备而来,武功高强,长刀挥动不止,刀刀指向安宁。一闪眼之间,乔瑾之右手持长剑挺身刺向其中一个黑衣人,而后身形一跃又回到安宁身前拦截另个黑衣人砍向她的长刀。
安宁骤不及防,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到,眼前的情形混乱,刀剑相碰铛铛作响。这些年虽是修习过内功和剑法,可从未与人交手,也未遇到过今晚的情况。她下意识的一退再退,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乔瑾之剑法清灵,剑风凌厉,弹指之间便和两名黑衣人斗得难解难分,不辨高下。安宁看出她的内力比自己高出一截,正凭着精妙的剑法和飘忽的身形与黑衣人缠斗。
她回过神,几次寻着机会欲要脱开三人,先去营帐叫侍卫,可黑衣人紧紧的咬住她的动作,极力靠近。而乔瑾之也缠住两人,让他们不能再近安宁的身。其中一名黑衣人武功稍弱,他长刀飞转,逮着同伴再次缠住乔瑾之的空当避开了她,扑向安宁。乔瑾之被较强的黑衣人缠住,右手持剑,左手摸向腰间,却突然手臂一颤,左手脱力,腰间被带出的匕首就掉在了草地上。
安宁知道乔瑾之的左手使不出力,这时就算要来救自己,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她不假思索的闪开身子朝林子里跑去,身法之快,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她在林中利用周围树干左闪右突,也不出手,只做躲避。
乔瑾之并没有看到安宁是如何躲开黑衣人的击杀,只知道他们一同跑进了林子深处。她只觉额间冒汗,焦急万分,愈加使出全力欲速战速决。
黑衣人没有料想到安宁身法奇快,三脚两步就能一再的避开自己。他心里既惊讶又焦躁,身形步法渐渐的有些凌乱。正当此时,乔瑾之竟从后赶到,飞身一剑刺向他。他慌乱之中向右闪去,回身用长刀抵挡。因为事情超出自己的意料,体力又消耗过快,他开始显出些疲惫之态。
安宁见乔瑾之赶到便不再躲闪,只定在附近观察,却没成想正在打斗之中的黑衣人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飞镖射向自己。乔瑾之见状,不顾其它,长剑抛向黑衣人,一个箭步飞驰至安宁身前,右手垫在其脑后,将她扑在地上。
破空的飞镖射在她二人身后的树干上。黑衣人的注意力放在安宁那边,根本没想到乔瑾之竟会抛下武器,而正巧自己被抛出的长剑划伤右臂,长刀脱手。他知道今日事不能成,时间拖久恐给对方留下把柄,于是捂住伤口,朝另个方向逃去。
乔瑾之迅速站起,向着对方逃跑的方向紧追两步之后便返身回到安宁身边。安宁站起身见乔瑾之紧紧的皱着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眼睛从上往下查看着自己的全身。
“殿下,卑职无能,可曾受伤?”乔瑾之见主子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口,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的询问。
安宁借着依稀的月光瞧见对方侍卫服上溅着点滴暗沉血迹,也着急的问:“乔大人可曾受伤?”
乔瑾之闻言略微有些吃惊,快速说道:“殿下快回营。”
乔瑾之左边肩胛骨隐隐作痛,她边朝身后及左右查看,边护着主子朝营帐的方向走去。二人走的很快,步伐牵动伤口,她微皱着眉,轻哼出声。
走在前面的安宁突然转身,她瞧了瞧眼前人的眉眼,问道:“大人受伤了?”
“皮外伤而已,殿下快走。”乔瑾之左右查看,丝毫没有要多做逗留的意思。
安宁见她焦急的很,知道她是在担心周围还有刺客的同伙,也就不想再多生事端,惹她担心。于是不再询问,转身加快了脚步。
营外人声喧哗,楚善依知道有人在林子里行刺安宁便安排兵士在整个狩猎场里里外外搜索。此时她看着坐在下首安安静静的侄女,心里更加喜欢她。
“玙儿可怕?”
“皇姑母,玙儿不怕。”安宁还有半句话,却不敢随便说出口。
“既然不怕,明日无需提前回宫,你还是照常待在这里。本宫要让那害你的人看看,本宫的侄女不但安然无恙,还丝毫不将他的加害放在心上。不过你放心,本宫会加派人手保护你。”
“皇姑母安排便好。”安宁反应平淡,看起来有些分心。
“你那贴身的两个宫婢没有能好好的服侍你,本宫要如何处置她们?”
“不怪她们,是玙儿不喜欢有人跟着。”
“不喜欢有人跟着?”楚善依双眼注视着对方的脸,若有所思。片刻后又说:“好,本宫还有些事,你先回营帐吧。”
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安宁走在众营房之间,她想到乔瑾之在危急之时不顾安危,连手里的兵器都丢了却只是为了用仅剩的右手垫着自己的后脑。怎么这么体贴又这么傻里傻气的?今晚未遇刺之前她还怪那人对自己显出的轻慢之态,现在回过头细想,那分明是对方心内有事,可能是真的无心与自己闲谈散步。
乔瑾之左边肩胛骨的伤虽不算深,但创面较大,流血颇多。此时她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正趴伏在侍卫营帐之内的木板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