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坐于正中上首,雍王与雍王妃坐于下方左边首席,依次是诸位皇子公主,右边则是一众京中高官要员。齐明烜正坐与安宁的左手位置,她微微向右侧头,瞥见对方扶着额头似乎有些不适。
“皇兄守雍地日久,治理得当,功在社稷。今日迎皇兄回京,亦是一大喜事,皇兄稍后定要在京中多留些日子。”齐宥晖又笑笑强调着说。
“得陛下眷顾,臣愧不敢当。”齐拥耀低着头回复。
“都是自家人,莫要客套。哈哈!咳!咳咳!”齐宥晖止不住的咳嗽。
“皇上今日的药可按时服下了?”楚善依小声的问道。
“呵呵,来,不说这些了,皇兄多饮些酒。”齐宥晖说完环视众人,又问道:“雍王妃,正离未与你们同行么?”
“回禀陛下,离儿昨日身子不爽利,待在驿馆了,过几日见好就会进京。”雍王妃回道。
“哦?朕召御医去驿馆看看。”
“陛下,他只是吹了风,无甚大碍,已请了大夫,服了汤药。驿馆里也留了人服侍,不敢劳陛下挂心。”齐拥耀又回说。
“那如何使得?本就是自家人,将来还要亲上加亲的,来人啊,召御医去驿馆给刘正离诊治。”
座中数人皆朝齐明烜所在方向看来,安宁也似有所感。她抬起头朝左边瞧过去,见齐明烜左手持杯,微低着头自顾自的饮了一杯酒。她收回视线,重用手指来回摩挲着额头。
“哈哈,皇妹,正离他身体有恙,你也该代表我等前往驿馆探望较为妥当。”齐智烔接着笑说。
“理当如此,烜儿明日得了空去瞧瞧正离。”齐宥晖说道。
安宁身怀内力,对周遭细微变化的感知比旁人更为敏锐。她此时明显觉察出左手边气息微冷,不觉蹙起眉,突然烦躁起来。须臾间她又抬眼朝主座上看,只见齐宥晖正巧朝她的方向瞟来。两人对视一眼,他虽是笑着,可那双眼睛却阴毒非常。她无所谓的移开眼睛,却见楚善依也在朝自己看来。她注视着楚善依,对方却微微一笑,蕴含安抚之意。
“父皇,既是代表手足探之,自然不该由三皇妹一人前去,孩儿愿同往。”齐明熠出声道。
“熠儿,朕让你协同礼部料理张天师圣诞祭典一事,你如何去得?”
“皇姑父,安宁愿与三皇姐同往,左右路上还有个伴。”安宁脑袋一热,不待思索便说了一句。
主位上两人一阵沉默。
齐宥晖气的牙痒,楚善依则是没料到这孩子会有如此念头,她打心底里是不愿意对方出宫涉险的。
“好啊,小皇妹与三皇妹一道,自是稳当的很。父皇,便允了吧。”齐明烁收到甘传凯的眼神暗示,立刻插嘴说道。
齐宥晖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齐明烁与甘传凯夫妇,良久后才低低出声道:“准。”
第26章 第二十五节 神识入梦
齐明烜与安宁并肩行在青砖路上,身后是两宫的随从和侍卫。
“明日几时出发?”安宁随口问道。
齐明烜突然停下脚步,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侍从不必跟来,重又朝前方行去,安宁有些不解的缓步跟着。
“三皇姐,要去哪里?”现下她们行走的方向并不是内宫两人的居所处,安宁感觉对方带着自己绕了一会儿,来到一处叫“吟嫣阁”的偏僻所在,又有些奇怪的问道。
“楚祯玙。”齐明烜回过头,一双美目凝视着对方出声。
“三皇姐有话就说,怎地还连名带姓的叫起我来?”安宁失笑问道。
“你以为宫外好去么?”齐明烜眉峰微拧着问道。
“皇妹不明白。”安宁说完,低下头撇开对方往前行了数步。
“呵…”齐明烜无奈的轻笑,早前她就清楚父皇和大皇兄的意思,要联合雍王,就要拉近与他的关系。说是牺牲也好,说是筹划也罢,反正由不得自己。那刘正离不过是武夫一个,有勇无谋。可甘墨旋呢?他又到底揣着何样的想法?无故冒出的这个楚国质子,却也不安分,枉自己前两日还觉得对方不似诡诈之人。
“皇妹心思那样深,怎会不明白皇姐的意思?”齐明烜面向她的背影冷笑着问道。
“大皇姐晚间不是曾言,皇妹与三皇姐一道,稳当的很?她能这样说,想来三皇姐定是有过人的智谋同本事。既是这样,皇妹与皇姐待在一处,宫外怎么就不好去了?”安宁回过头不甘示弱的应道。
“你安安稳稳的在此间做你的质子也能保全自身,非要掺和进来。你与我既非同路,他日就是敌人,将来狭路相逢,莫怪我手下无情。”齐明烜当然认为对方明日是要去替楚善依探路,心里一阵恼火,抛了那“皇姐皇妹”的无谓称呼,说话也更不客气。
“你倒是有趣!旁人与你难堪,你平白来找我撒气。我和你又不相熟!不是,不是旁人,是你的同路人!”安宁也生起气来,这个人也确实有趣,怎么今晚好端端的和自己“摊牌”?大家不是一路的,心照不宣就好,为何突然唱这一出?
齐明烜见识了对方的牙尖嘴利,被噎得一时无话。
是啊,自己对甘墨旋有意何人不知晓了?那人近年越发不主动,对自己的情况也视而不见。现如今连父兄也不顾惜自己,她还能说什么?为何自己这样不冷静,无故来找眼前人的不痛快。
两人沉默了一时,谁都没有要先行离开的意思。
“你以为我明日要去做什么?我根本没想那么多。不过就是宫里待着烦闷,想出去走走。还狭路相逢?你道我想与你为敌么?”安宁终于拗不过性子回道。
“这样简单?”齐明烜认真的瞧着对方的脸问道。
“还有多不简单?”安宁走近对方抬起头问道。
“你我身在这里,没有何事是这样简单的。”齐明烜也向前一步,低下头缓缓的说。
一阵微风拂过,安宁闻言不语,她似乎能听出对方言语里倏然而逝的无奈。她不及思虑,微仰起头,目光定定的望进对方的双眸里。
齐明烜觉得被这道眼神瞧得心内突跳,竟无意识的缓了呼吸。片时之后,安宁仿佛见到眼前五光十色,直绕的自己神思恍惚。她向后退开,闭上眼睛,用手按着前额说:“我有些,头晕。”
“今日午间在庚酉门,瞧你就有些不自在,可是日头晒伤了?”齐明烜被对方蓦然而至的柔弱之态晃了神,她走近,伸手扶在对方的手臂问道。
“呵,三皇姐往日里的关心没一句是真的。唯独方才这一句倒似真心,这可是头一回。”安宁闭着眼,此刻头晕的很,脑子有些不清楚,语气也随意起来。
“你还能分得清真心假意?我先扶你回去歇息,再与你召御医。”齐明烜轻轻的搂过她,对方就势趴伏在自己的肩头。
“非是日头晒的,今日芒种,想是邪风入体。”两人往内宫处走,安宁靠在对方身侧冒出一句话,她鼻翼间嗅到的玫瑰香气就要浓的化不开。
“邪风入体?”齐明烜一偏头,嘴角似乎碰到了对方的额头,一向自视甚高的她竟会有一瞬的心头起伏。想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轻笑着又道:“皇妹年纪还这样小,等长大些,要更邪了。”
“自己妖里妖气的,还说旁人邪。”安宁脚步虚浮,她腾出一只手去拉扯对方的手臂,另一只手重重的按了下自己的额头,叹着气说:“我总觉得今日有些怪。”
齐明烜娇笑着,眉眼上挑,搂着对方的身子恣意肆情的调笑道:“是怪,往日里皇妹倒不似今日这般投怀送抱。”
安宁头晕的更厉害,也没有心思与她拌嘴,只想早点回到锦云宫。
宫外某处小院落,烛光闪动,一袭茶色衣袍的女子正在开坛作法。
齐明烜搂着安宁寻着来路拐了几道就瞧见两人的侍从,她叫来自己的人去请御医,又招呼如意玲珑来搀扶主子。待宫婢慌忙来扶住安宁,众人才发现她仍有一只手拽着齐明烜的衣袖不撒手。
“殿下这是怎么了?”穆季着急的很,又不便多问。
“无碍的穆大人,只是头晕。”安宁低喃出声。
齐明烜闻言微微蹙眉,她低下头瞥了一眼被对方扯住的衣袖,重又伸手将那人搂在身侧,吩咐侍从去抬轿辇。她将对方扶上轿辇,一路跟着回到锦云宫。安宁躺在榻上,御医把脉也没把出个缘由来,只是开了些安神的药。
须臾后她睁开眼睛瞧了一下,无力的说:“皇姐回吧,明日就好了。”
“明日巳时二刻,我来接你。若是好了便同去。”齐明烜说完仔细的在对方的脸上瞧了瞧,确认不是中毒之后,便未作停留的走了。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歇了。告诉外殿的穆季,不要再胡猜,自去忙。”安宁吩咐了一圈,众宫婢便都准备下去。
安宁忽而眼皮一跳,叫住玲珑,没来由的说了一句:“明日,早些叫醒本宫。”
夏夜,安静异常…她很快就睡着了。
“甄羽,这都入冬了,你还穿这么少,当心冻着了。”眼前顾庭一手扶着方向盘,歪过头责怪道。
甄羽抬头见到车外艳阳高照,竟把昨天的不快事忘记了七七八八。她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弱啊?今天这天气是真的好。”
到了山脚下把车停好后,两人就相继下车。
“从这儿上山吧。”顾庭指着一条路说。
“哇,好久没来这儿爬山了,从来不知道冬季这山居然也这么有活力。”甄羽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群山感叹说。
“你不知道吧?这座山可是号称植物天堂,里面有很多珍稀植物。”顾庭调皮的眨了眨眼又说:“喂,甄羽,跟你说个事儿。”
“看你那表情,准不是什么好事。”甄羽从后座拿过自己的小背包说。
“哪儿呀?绝对是好事!嘿嘿!嗯…我表姐,在山上做研究。”顾庭憋了一会,手向山上指了指终于把话说完。
“你!”甄羽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表姐,商樰。今天开始要带着她的学弟学妹在这儿做研究,为期一周。”顾庭说完,不好意思的撇过头不敢看对方。
“你还嫌我不够乱么?提前也不告诉我。”甄羽生气的问。
“哎,你乱什么呢?家里的事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么?”顾庭也不高兴的回着嘴。
“你说的也对,父母的事,我得好好想想。”甄羽并不想惹她生气,过了一会才垂下头说。
“那不就对了,甄羽,我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你着想么?”顾庭拍拍对方的肩膀,又笑起来说:“我表姐,那可是真的漂亮!”
“商雪对么?”
“对对!商樰,听名字就诗情画意,你绝对喜欢!”顾庭乐呵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