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之下,临渊抬起眼细致的瞧着对方,忽然有些害羞。
有些感情,萌芽只在一瞬。既迅速又突然,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山门外院落左侧林子里,有三人正在商量着何事。
“竟是,落雪了…”齐明烜蹙着眉开口言道,缓缓摊出手掌接住几片雪花,微微有些愣神。
“今日都下元节了,今年离苍山的雪来的好晚。”脸覆青白色纱巾的女子接口说着。
“我们可不是来赏雪的。”夏颦有些不悦的回道。
三人都沉默了一时,夏颦又激动的言说:“按着你这几日的观察,太良观中大概是不便下手的,咱们须得寻个法子将她骗下来。你不是说那纯沨道长与楚祯玙是旧交?现下纯沨正好不在此,咱们或可用他名义一试。”
“殿下,纯沨道长与我有恩,这样做恐怕道义有亏。”脸覆纱巾的女子并不搭理她,立刻抬起头对齐明烜说。
“道义有亏?做大事怎能如你这般?事不成,还要连累殿下。”夏颦提高了音量反驳道。
“夏颦!你似乎,太着急了些。”齐明烜眼眸中闪出光,朝身旁瞥了一眼警告着说。
夏颦赶紧低下头,语带委屈的解释:“殿下莫怪,奴婢确实着急了。奴婢每日忆起那晚熙妃娘娘…心中难过的很,也想早日替娘娘报仇。”
三人又沉默了一时。
“春玳,今日楚祯玙才上山,你明天白日里先上去探查一番,看看她的居所何在,我们再行定夺。”齐明烜思考片刻开口。
“遵命。”脸覆纱巾的女子朝左近查看几眼又说:“殿下,我该回去了。”
“且去。”
春玳离去,夏颦勾着唇不屑的瞧着她的背影,心内恼怒异常。
“殿下,三个月时间足以让她转变心意,如今咱们必须得防着她点。不若今夜奴婢先潜上去探上一探?”
齐明烜回脸注视着对方,眯起双眼道:“不必,本宫自己上去。”
第65章 第六十四节 雪夜痴人
是日晚间戌时初刻,婧柔独自一人步出房门穿过前院,见偏殿与正殿所通之处西侧亭中竟坐着一个人。
“一更天了,殿下出来做什么?”临浪问道。他面前石桌上摆着一个小火炉,炉上酒壶冒着热气,手边还有两个酒盏。
“临浪道长又在做什么?这冷月疾风,还有这样大的雪。”婧柔拢了拢身上貂裘问道。
冷风吹过,却没有人应声。
婧柔向前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向外望了好久,复开口言道:“离苍山的夜雪的确很美,可有什么好位置方便我观雪?”
“往日里,倒不知殿下爱观雪。”
“往日里,也不知道长好饮酒。”
两人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婧柔又笑问:“道长不会夜夜在此温酒吧?”
“不,只在离苍山的雪季。”
“我坐这一时,你一没饮酒,二没邀我饮酒,看来…”婧柔瞧了瞧桌上端放的两个酒盏,闭起眼睛思索一阵又问:“你在等人?”
“呵!殿下可真是通透。”临浪也笑着回答。
“难怪了,你一直说霜降前要回来。我记得临渊曾言,离苍山的雪季来的早时便是霜降后没几天,原来你是要赶在雪季到来之前回来等人。那,你等的人每年都是雪季来么?”
“不,我并不知道她会不会来,只是她每次出现都是在雪天。”
“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便要在雪季夜夜温酒等候在此?”婧柔讶然。
又是一阵沉默。
“这样,我不该待在这里。”婧柔轻声说完,缓缓起身言道:“我向前去,看看哪里适合观雪。”
“殿下穿过正殿,向西不远有一处矮坡,适宜短时间观雪。”临浪也轻声应着。
“好,好。”婧柔轻轻点头离开。
走过正殿向前,拐到西侧果然有一矮坡,她站立其上,遥望远山。
“呵,看来,这美丽的夜雪只能独自欣赏了。”过了好一会儿,婧柔刚自言自语一句,却听见身后有踏雪的脚步声传来。
她只道是正殿中巡夜的道人,是以没有回头去瞧。
“楚祯玙。”
婧柔呼吸一滞,一阵心神不定,更加不敢回过头去。
“不敢见我?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婧柔调整了一番缓缓回头道:“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白雪与月光相互辉映,天地一片耀眼银光。月下的美人一袭赤色狐裘,拧着眉注视着对方说:“纵使离苍山的夜雪再美,也无法让你我今夜的相见变的更安适些。”
“我,”婧柔观对方面色不善,吞了吞喉说:“熙妃娘娘的事,与我无关的。”
“哦?”齐明烜又向前行了数步出声。
婧柔下意识的退后,就要从矮坡掉下。身后忽有暗器破空之声传来,她向前偏过头却已是躲闪不及。
铛铛几声,似是有人挡下了暗器。婧柔顺着矮坡摔落下去跌倒在地上,正好有一枚断裂的镖刃飞在自己脸前,直插在雪地里。
那刃在银色之下闪着慑人的乌光,她忽然又惊又恼,回脸高声问道:“这些飞镖竟淬了毒!齐复樰,你当真想要我的命不成?”
正殿之前站立着两名白袍坤道,其中一名开口:“道门圣地,不得伤人。”
齐明烜先是瞧瞧地上的人,确定对方没有受伤又向另个方向望去。
“殿下,这妮子命还挺大!”
婧柔缓缓站起,也朝来人方向望去,待看清其脸后顿时既愤怒又沉郁,继而冷笑言道:“呵!她果然是你芷云宫的人,我当初是迷了心竟然相信你的谎话。”
齐明烜奇怪夏颦怎会跟着上来,更奇怪婧柔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此人并非芷云宫的人,可自己也来不及解释。
“还啰嗦什么!纳命来!”夏颦说着抢身上前,正殿处两名白袍坤道也已飞身而下,她三人打斗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不远处院落内的侍卫。
婧柔痴痴的站在左近,此刻的心灰意冷大约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能理解。
无法控制的,那样偏爱温暖又明耀的火焰。
远一分,心中万般不情愿,不舍得。近一分,恐怕就一定会灼伤自己。
如这般的矛盾和不安,侥幸而惶然。
就在刚才那一刻,心内仅存的幻想猝然间被打破,那个人是真的要杀死她,竟容不得自己任何的解释。放冷镖的女子若真是芷云宫的人,那先前那人所说的话八成也是在骗自己。什么“张天师圣诞,你且小心些。”那夜面前之人约摸也是潜进锦云宫探路而已,而并非发自真心的眷注自己。
难道还不够心灰意冷么?
她仰起头无助的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雪花还是泪花,竟很快模糊了双眼。
在这一刹那,齐明烜也有些懵了。
眼前人若非是精于做戏,那必定是心神痛伤到了一定的程度。
现下已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考虑,见着侍卫也欲奔上来助战,她赶紧拉住夏颦就逃回山下。
一阵赶步回到山门外松林中,齐明烜一把甩开身边的人,大声质问道:“你为何上去?”
“我,殿下,奴婢是担心你。”
“担心本宫?还是急迫的前去取她性命?”
“殿下!你竟不相信奴婢?”夏颦抬起衣袖掩面,做出一副受了冤枉的姿态,沮丧的出声。
“殿下?”两人身后快步过来一人唤道。
“那本宫问你,飞镖上是否淬毒?”齐明烜朝后看看,也不理低声抽噎的夏颦,又质问出口。
“这,奴婢报仇心切,也担心殿下受人蒙蔽。”
“什么飞镖?什么淬毒?”春玳依然青纱覆面,急急的问道。
“与你何干?”夏颦扭脸相斥。
“啪!”齐明烜瞧对方做派,实在是忍不下去,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她左脸颊上。
二宫婢皆是一惊,只因这位主子以往从不曾与下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