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同人)不遇》分卷阅读64

    那我就这样默默地以客卿身份度过一生?

    是的,是的,是的!

    可如果他命该志向难伸,上天又为何要派这名少年来为自己指点迷津?为何要让他得到九鼎?为何又将《九鼎策》送到他面前……

    延灵道人仰头望天,早已泪流满面。

    他天人交战,十分痛楚,却不知自己这番受尽煎熬的神态,看得那少年满心欢喜。

    “好。”他哽咽着说,“三日之后,少宗主必死,到时你将《九鼎策》给我。”

    说完抱头痛哭起来:“这一年来,我每晚都睡不着觉,昨夜还梦见义兄找我索命!”

    “那也没办法嘛,”少年懒洋洋地安慰他,“谁叫你我密谈时,我不小心发出动静被他察觉跟踪,听见你就是一年来作恶多端的那个大恶人?”

    这少年每每诱惑他行差踏错,总是开出他无法抵挡的巨大诱惑,而且从不食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原本好端端的正道大侠,和魔鬼做交易,以为能全身而退,却深陷污泥,过得十分痛苦。

    他在山上只有几位同门相伴,本觉得十分单调,可自打遇见这少年,他虽然身处茫茫人海之中,但身边之人总是被他亲手杀死,以致如今他稍对谁有结交之意就先把自己吓个半死,竟是比山中岁月更加寂寞孤苦。

    师尊啊师尊,您的孤独还能怨徒儿,而徒儿的孤独,又能去怨谁?

    少年一副自负而孤僻的神态,将头上斗笠的黑纱重新放下,转身欲走。

    “你是窝阔台汗国皇室的后人吗?”延灵道人突然在他背后问。

    青衣少年一怔:“什么窝阔台汗国?”

    “蒙古四大汗国之一你都不知道?成吉思汗传国给三子窝阔台。”延灵道人面沉如水,“十年前,武宗海山同室操戈,与察合台汗国瓜分了窝阔台汗国,这个国家从此灭亡。”

    “等等!你以为我是那种想着复兴故国的亡国遗老?” 少年瞪大了眼,“我难道长得不像汉人吗?”

    延灵道人默认了,他一直是如此揣测这名少年的来历:“可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你可以叫我胡古月。”少年冷笑着扔下一句话,渐行渐远。

    见他毫无停下脚步的意思,延灵道人喃喃道:“但天下之大,并没听过什么胡氏啊……”

    胡古月还是没有停步。

    三日后温氏少宗主被人离奇杀害,死前没有反抗,定是信任的熟人所为。那夜胡古月如约而来,因为太过悲痛,又因为太过激动,延灵道人着了道,被这名十六岁的黄口小儿击倒,不仅没有得到《九鼎策》,反而连九鼎都不翼而飞,从此之后近半年,胡古月如人间蒸发。

    延灵道人大受刺激,在惊、怒、悔、惧等多种情绪交加中,度过了生不如死的小半年,期间因丧女之痛而一病不起的温氏宗主,在生命垂危之际依旧对他礼遇有加。在岐山温氏他每多呆一日,心中的悔恨就更多一分。

    他终于开始后悔下山,他想回到抱山散人身边,如倦鸟归巢,可惜那只是一个毕生无法实现的美梦了。

    为什么人在年少之时,总是不懂得珍惜。

    温氏宗主临终前托孤,将不成器的大儿子立为宗主,拜同岁的延灵道人为亚父,留下秘嘱若新主不服,延灵道人可取而代之。

    延灵道人悔不当初,一夜之间大彻大悟,动手削发明志,洗心革面投身侠道。

    他原本可以开始崭新的人生。

    直到胡古月在百家清谈会上现身,南阳胡氏登上仙门舞台。新任的温宗主本就对延灵道人视若生父,听闻曾经要夺走他宗主宝座的妹妹是延灵道人杀的,更是一味偏袒。延灵道人将他那副嘴脸看在眼中,只觉得心如刀割。

    胡古月已将延灵道人折磨透了,没有再留活口的道理,拔出一旁聂氏宗主的佩刀,直接将延灵道人乱刀砍死。

    死前延灵道人对他破口大骂,一世英名,毁于旦夕。

    “吾悔当初不听师尊言!”这是他死前最后一句完整的话。胡古月刀法刁钻,刀刀让他承受锥心之痛,是典型的不得善终的惨死。

    他死前连呼三声“悔!悔!悔!”,可是悔什么呢?图谋虚无的王道,背弃原本宁静喜乐的隐士生活,残杀了无数亲朋无辜的生命?无人知晓。

    但被后悔包裹的人,注定是极端痛苦的。无论他后悔什么,总之他后悔自己下山了。

    胡古月将刀丢回给傻眼的聂氏宗主,转身离去时,唇角带着甜蜜的笑容。

    —二十五年前—

    “魏哥哥,你看看我和无羡啊!”

    大明洪武十四年,时维辛酉,岁属肖鸡。夜猎归来的山林古道上,俊美男子牵着一头毛驴,驴背上盘腿坐着一名怀抱幼儿的黑裙美妇。

    男子柔声应道:“好。”

    “无羡也能盘腿坐在驴背上啦。”妇人乌黑的发髻中系着鲜红发带,笑得神采飞扬,有寻常女子难以企及的潇洒英气,她五官明艳动人,男人这么朝她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无羡,快给爹爹表演一个。”

    说完她便松开了扶着的双手,驴背上的男童立刻一脸发懵地往地上倒栽葱——他爹身手极快地将孩子捞起来,架在脖子上,男童十分机灵,双手一扑,搂住男人的头。

    “魏哥哥好俊的功夫呀,”女子热烈地拍手道,“藏色散人多谢魏大侠救子之恩!”

    “不要老这样玩孩子,”男人正色道,“摔坏了怎么办。”

    “他是我和魏哥哥的孩儿嘛,哪会那样不济。”女子嘻嘻笑着,声音如黄莺出谷,用手指一圈圈去绕男人胸前的发梢,“再说了,我生孩子就是想拿来玩的啊。”

    这对夫妻性情截然不同,当娘子的桀骜不驯,做夫君的却颇为雅正端方。只见那紫衣男子并没有被女人糊弄过去,握住儿子脚踝,口中犹道:“方才夜猎,是无羡贪玩才惊动走尸的。墓地看守的儿子也大不了几岁,双腿残废,他才离走尸更近,为何你先去救无羡?”

    “这四五年,你和方才那样行侠仗义、出手救人多少回了,明明是当世一流高手,却每次都不肯露脸,我若不激一激你,你哪里肯出面显身手。”女子略微心虚地转眸,顷刻间便换了一副古灵精怪的神态,理直气壮道,“你是我男人,特别特别好,我不希望你满身的才华侠义无人知晓。到时候你比温若寒都威风,成为天下人人称颂一呼百应的大英雄,多好啊。”

    “藏妹,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男人微微一怔,有些难过道,“跟着我在山野间籍籍无名地生活,是委屈你们母子了。”

    “……”女子忽而偏头,灿若玫瑰地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魏哥哥怎么当真了?你若让我亲一口,夫妻间谈何委屈不委屈的混话。”

    她边说边改盘腿为夹住驴背,凑过去亲男人。男人脸上微红,身子没动只低声推却道:“孩子在看呢。”女子目光朝上一瞥,那颇为伶俐可爱的男童便拿双掌捂住眼睛,男子叹息一声将脸送过去,女子的吻却突然一偏,十分撩人地轻咬男子上唇。男子迅速露出沉迷的表情,什么也不想了,低头朝女子红唇上吻了下去。

    一番亲热完毕,气氛清欢如常,两人继续前行。男子手中为妻子编着个花环,看似温柔专注,心中却想:在云梦,因我夫妻二人闹出的事,枫眠成为世家子弟间偌大一个笑话。这些年他娶了虞夫人,好不容易才淡忘那些伤痛,我这个不忠不义的师兄,有何面目到处出风头,给他难堪和失落。

    藏色散人撑头笑看丈夫,不时伸手拿根长长的马尾草逗弄魏无羡,对丈夫的心思心知肚明,面上却若无其事,只是心中想道:魏哥哥,人活一世保全自心喜好才是天下第一要紧的,我若和你一般笨,当年抛弃恩师下山逍遥,岂不是要羞得自刎谢罪,又哪来今日与你夫妻恩爱、逗儿膝上的无上快活?今日我能逼你露面,往后自有手段慢慢让你闯出名堂,这都是娘生的,凭什么有人天生便是家主、有人却只能为仆,枫眠本就永远都比不上你,你何必内疚。你尽管躲,可我要为你抱不平,不让你我变成全天下最风光无限的道侣,我名字便倒着写好了。

    只有小儿无知,被父母宠爱得呵呵直笑。

    三人一驴正在尽享天伦之乐,忽而有人在后头喊:“两位、两位大侠留步——!”嗓音稚嫩,气喘呼呼。

    回首便见守墓人刘氏之子平儿,推着轮椅拼命向前追赶,见二人回头,高兴地连连挥手。

    若不是藏色散人贪玩,走走停停不肯好好赶路,这样一名双腿残废的九岁稚子,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毛驴脚程的。藏色散人挑眉道:“这孩子心眼真够实在,只是脑子不大好使。”言罢忽而一夹驴腹,转眼便来到刘平跟前,而她丈夫抱着儿子后发先至,站在妻子身边。

    却见刘平对夫妻二人方才的搭救感激涕零,从怀中十分宝贝地掏出一个食盒,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些是我祖母的拿手点心,我跑去屋里一拿,谁知两位大侠已不辞而别了。”

    藏色散人挠头道:“我儿子弄坏了你家一块坟,你爹那眼神又如此渗人,怕你爹找麻烦,才催着魏哥哥跑路的……”

    “就为了送份点心,”男人打断藏色散人的嘀咕,礼数周全但十分防备道,“你追了半个时辰。”

    刘平赧然道:“二位方才也看见了,家父的身子很不好。我娘在生我时难产而亡,若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真是——大恩不言谢!”

    他竟要从轮椅上挣扎着下跪,男人连忙扶住他,却还是皱眉道:“你年纪极小,又是山野村人,用词遣句却颇为文雅老成。”

    刘平还未开口,藏色散人已掀开了食盒,惊喜道:“魏哥哥,这点心好香,看上去真不赖。”

    她和寻常人不一样,从前在方寸观中成天游戏作乐,但任何门类的比试都遥遥领先,是被上天眷顾之人。下山的这几年,由于聪明潇洒、明艳仗义,更是主角般人见人爱,江枫眠为她五迷八道,公子榜排第二的翩翩君子她手到擒来,温氏诸小辈横行霸道偏偏纵容她,她去蓝氏折辱了一番蓝启仁,可蓝启仁的哥哥竟喜爱她喜爱得要命。总而言之,这人无论去哪里,虽然群众对她十分嫌弃,但那些稍微重要一些的人物,个个失心疯般护着她、喜欢她。

    这样我行我素的天之骄子,面对出格的感激与善意是习以为常的,没有防范之心。

    男人还来不及阻止,她已送了一块给魏无羡:“想吃吗?”

    魏无羡眼睛都亮了,重重道:“嗯!”

    藏色散人迅速将点心朝自己口中一送:“娘也想吃。”

    魏无羡都看傻了,她却赞不绝口道:“可以啊刘平,你祖母的手艺比梁氏铺子的大师傅都强。”

    “别我一个人吃,”她说完后见魏无羡连连点头,又拿起一块点心,朝身边送去,“张嘴——”

    魏无羡乖乖地:“啊——”

    那点心径直从他鼻尖掠过,塞到了男人嘴里:“魏哥哥,是不是很好吃?”

    魏无羡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孩子爹看不下去,边嚼边道:“亏你做得出来。”

    “我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藏色散人又拿起一块点心,刚要喂给魏无羡,男人已抢先夺过去,生怕女人恶质地戏耍,将点心给魏无羡吃。

    魏无羡出生后跟着父母隐姓埋名,过得逍遥有余富贵不足,难得吃到如此手艺,双手捧着点心眉开眼笑,模样十分可爱。他刚要张口,却见刘平坐在轮椅上,顿时爽快地将那块点心掰成两半,递给诸葛平一块:“小哥哥也吃。”

    刘平微微一怔,含笑接过点心,与魏无羡一同吃了:“多谢弟弟。”

    四人正言笑晏晏,男人腰间挂着的一枚造型古朴的九瓣莲纹银铃突然清脆作响,他顿时脸色一变,从腰间抽出一只墨笛横唇而奏。

    藏色散人亦抽出拂尘,道:“刘平快走”,转身临敌。

    笛音还在防守响彻,银铃却又安静下来,代表危机已经过去。藏色散人扬声道:“暗中的君子还不出来,就休怪我夫君动真格的请你了。”

    “小藏色,”林中一席青衣缓缓浮现,“你又淘气了。”

    “胡家主!”藏色散人双眼一亮,伸手止住丈夫的笛子,雀跃地扑过去,“这半年你去哪里了,都不来看看我?”

    她语气十分亲热,上前毫不见怪地将手肘搭在胡古月肩头。她丈夫亦放松神色,向胡古月问好。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