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江心秋月白》分卷阅读21

    “我当然要回去。”阮灵奚有些急躁起来,“我带你们回去,等到了洛春山……”

    “到了洛春山也无用。”秋月白打断他的话,道:“杏林谷不涉江湖恩怨,你莫忘了。况且一座洛春山如何抵得有人夺宝心切,这一路来辛苦你了,不要再掺和其中了。”

    “师父!”

    秋月白走到凌霄身旁,道:“先是你百般求我,让我不要抛下你,如今倒是你想丢下师父了。”他拉住凌霄的手,“走吧,你去哪,我跟你一起。”

    “师父,不要……”凌霄抽出手来,狠了狠心道:“你不要跟着我,我自己一个人他们奈何不得我,带着你才是麻烦,你大着肚子能帮到我什么?跟阮先生回洛春山去。”

    回应凌霄的是出鞘的剑,银光一现,快如银蛇,任是绝顶高手也未必能防住这带着几分怒意的一剑。薄幸横在凌霄脖颈前,下一刻又被秋月白反手插在地上,抄起剑鞘照着凌霄腿上狠狠抽了两下。

    “再说这种话气我,就打断你的腿。”秋月白越想越气,咳嗽连连。前些日子一次暗杀突围中他受了内伤,一直未能痊愈,自知不比从前。尽管知道凌霄这样说不过是为了逼他回洛春山,但这样被指为拖累实在叫人委屈。

    “师父不要生气,是我混账。”凌霄感动又心疼,挨两下也不觉得疼,伸手将秋月白按在怀里,抱着便更不舍得松手了。

    秋月白平复了一下心情,略微沉吟道:“此事从长计议,先回马车上。”

    凌霄不动。

    秋月白身上一阵阵发冷,身形渐而不稳。凌霄一惊,赶紧扶住将人打横抱起来,往车上走。待到了马车里,秋月白顺手点住他穴道。

    “成了,别乱跑,听我说。”秋月白抽着气,揉了揉腰。暗道身子真不顶用,站会儿就腰酸,哪天真被徒弟嫌弃了也无话可说。

    江湖追杀令一出,就是不死不休,倘若想与穹武盟抗衡单凭几人之力必不可行。但若能得一实力相当的门派相助,未必不能以杀止杀。

    阮灵奚听了秋月白所言,思量道:“可是哪个门派愿全力相助……难道……”

    秋月白拍了拍他肩头,道:“何必求人。断天门虽沉寂江湖,但却并非就此解散,只是当时权宜之计将其散于各地休养生息。现在所需要的就是一道集结令将他们重召回断魂山。”

    “你要重掌断天门?”

    秋月白摇了摇头,道:“只有我,还不够。断天门历来都是喻家一脉相传,当年喻门主传位于我时,满门哗然,虽后来镇住了门中各舵,但到底有人心存不服。更何况如今离开近十年,重掌门派谈何容易。”

    “那当如何?”阮灵奚问道。

    秋月白回忆道:“喻家不是没有血脉,当年喻门主曾有一子,幼年失散,至今未寻回。喻门主曾与我说过幼子后腰有一尾红鱼胎记,以此为证来寻。算来,倘若喻门主独子若能活到现在,该是和霄儿差不多大。”

    阮灵奚双手一拍,茅塞顿开:“我明白了,你是想让凌霄装作喻门主的儿子,协助他名正言顺地重掌门派。如此一来,江湖上追杀令又能如何,断天门下各舵没有一个食素的。”

    “正是如此,只是如何能仿造出一个胎记?”

    “这个好办,我用针刺造一个胎记,自有药材保证它不褪色。”阮灵奚征得了凌霄的同意,伸手解开他衣衫,露出整片脊背。

    凌霄肤色玉白,背上线条分明,肩胛骨漂亮且匀称,看得阮灵奚啧啧称叹。“小美人身材真不错。”他真心实意地称赞着,并暗暗告诉自己好友在身旁,不能乱吹流氓哨。

    待挑开衣衫,一点点露出后腰,阮灵奚彻底愣住了。

    “怎么了?”凌霄见半晌没动静,出声问道。

    阮灵奚揉了揉眼睛,喃喃道:“这算什么……阿昕,你不知道你徒弟后腰上有胎记吗?”

    素白如玉的肌肤上赫然是一尾红鱼,色艳如火。

    秋月白也愣了,这他哪知道,他瞎啊。

    第二十七章

    入夜,堆金赌坊里迎来了一批客人。身形魁梧的背刀虬髯汉、风度翩翩的青衣书生,腕带银铃的红衣少女,裤腿上沾满泥巴的农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身份模样更是各异,但他们今夜的唯一目的只有一个。地下最大的销金窟里悄然无声,今晚只有一场局。开局的是断天门上任门主血衣薄幸江昕,这一局召请了四位护法,六位舵主,十八位坛主。

    这一夜,黑云翻墨,堆金赌坊血洒赌桌。据知情人道,那晚上座者是一玄衣少年,右手下坐前门主江昕,更令人惊奇的是从不涉江湖恩怨的杏林谷竟也掺和其中,当晚坐左下手的人竟是谷主阮灵奚。除此外还有从不入世的寒霜剑后人萧洄。红鱼为记,认祖归宗。自有人不服,推翻赌桌,结果在前门主的授意下被玄衣少年当场格杀,令立舵主。

    这一夜的腥风血雨被载入江湖志,藏于嫏嬛阁中。

    ——

    永安二十三年·江湖志

    断天门重归江湖,前门主让位喻家后人。喻凌霄掌断天门共十六载,立足江湖之巅,成就极恶之地,以杀止杀,唯心逍遥。其人凭双刀纵横江湖,心性至刚至韧,得褒贬各半。后有月既评道:正邪难辩,唯心唯我,收天下末路之徒,行江湖黑白之事。

    此乃后话。

    凌霄接掌断天门,江湖追杀令就不再算作威胁,虽仍有人前赴后继前来送死,只是不值一提了。断天门名正言顺的上位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初始秋月白尚有几分放心不下,忧心凌霄年少镇不住各方势力。不过短短月余后,他便明白自己的忧心实属多余。他的徒弟比他想象的更凌厉,像是一把刚刚开刃的刀,杀伐果决。

    至于秋月白,交托门主之位后便被阮灵奚勒令休养,他所居之地是断天门原址松梧山,重修葺之后择一风景雅致之处辟了园。用阮灵奚的话来说,此处山明水秀,集聚灵气最适宜养胎。

    凌霄初掌断天门,事务繁多,多需时候熟悉几方势力,能腾出的空闲不多。秋月白有时一连几日见不到他,多半时候是阮灵奚陪着打发时间。

    “你其实不必担心你的宝贝徒弟,喻家的人,呵……骨子里都透着点狠绝。”阮灵奚照例给秋月白诊了脉后,挑了桌上的杯给自己倒了茶。

    秋月白低垂着眸子,闻言道:“我没有担心,霄儿的能力我从未怀疑过。”

    阮灵奚挑眉指了指桌上香炉:“夜里不能安眠?”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秋月白捏了捏眉心,眼底浮现几分倦意:“这样于他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我怕他……”

    “怕他立于风雨,哪日摧折。怕他处身权势,迷失自我。怕他刀染血腥,丧了心智。”阮灵奚接过秋月白的话,说完忍不住嗤笑道:“你是他师父,又不是他老子。何况人家老子都愿意给儿子这样一条路,你早晚都要放手的。”

    秋月白心里何尝不知,阖眸轻叹。

    阮灵奚心里一软,轻声道:“你别想太多,倘若真有一日……我说过,杏林谷永远是你的退路,我还在一天,你就安心来找我,你说好不好?”

    垂帘之外,一门之隔,凌霄推门的手悬在半空,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所来不巧,恰闻这一句。只一句,就已让他心生冷意。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份不安像是一簇扭曲的荒草,强硬的滋生出丑陋的根茎,不留余地地爬满整颗心。

    阮灵奚摇了摇秋月白的手腕,追问他:“好不好?”

    秋月白正是走神,没听清他前一句所言,下意识点头应道:“好。”

    阮灵奚得了这个字,放下心来。他长秋月白半岁,自认算个兄长,只是从来没办过半点兄长该干的事,说来惭愧。昔年秋月白出事时,他恰不在,乃至后来无力插手,此事一直都是他的痛处,提来无颜。如今许下这样一个承诺,也好弥补当年几分愧疚。

    只是门外凌霄不这样想,春风料峭仍寒,吹散他周身温度,连眼底都结了曾冰。玄色长袍上有暗纹凌霄花。他终于明白,缘何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不过是因为他心中所依生的树就是秋月白。一旦这人抽身而去,他便顷刻摧折,荡然无存。

    园中花草摇曳,玄衣拂袖,步伐踉跄而去。

    这些心绪秋月白尚且不知,他低头抚着自己高隆的肚腹,倒有心思对一旁阮灵奚道:“你呢?不妨收收心,看能否有个合缘之人。”

    “合缘之人?”阮灵奚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觉得萧洄如何?”

    “萧洄武功心性皆是不俗……”话音一顿,秋月白登时明白过来,诧异道:“你说萧洄?”

    “对,就是他。”阮灵奚有些得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瓷小盅,无不快活道:“我瞧上他许久了。”

    秋月白拍拍他手背,示意他清醒一点:“他武功卓然,一剑能将你捅个对穿。”

    阮灵奚伏案笑道:“我是干什么吃的?他就是个百炼钢,我也得让他化作绕指柔。”

    “别乱来。”秋月白叮嘱道:“萧洄不是你往日里那些红粉知己,只怕你会吃亏。”他怕萧洄无意,阮灵奚碰钉子。

    阮灵奚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怎会,我若没把握吃下他就不会主动招惹,他是有情还是无意我看得出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

    秋月白不免头疼,沉吟道:“若是被他追杀,你就玩命逃,往我这来。”

    阮灵奚伸手在他肚子上轻柔一把:“在这方面,谷主我未尝败绩,你不要操心这个。这几天你心绪安宁些,万不可伤了元气,方才我细诊脉象,就是这几日了。”

    秋月白眼底浮现几分暖色,小心扶住腰腹,点了点头。

    第二十八章

    江天一色,孤月皎皎。

    秋月白本想等凌霄一起吃晚饭,只是夜色渐深不见他回来,料想应是事务繁忙,他只得随意用了点饭食后命人撤下。这些日子胃口不大好,人也常常感到疲倦,白日里听阮灵奚说到日子了,他心里也算是盼着孩子出生,也好尽快卸了一身累重。

    待小厮送了热水,秋月白令其出去,自己解了衣袍搁在翠玉屏风上。水温正好,氤氲出薄雾,他抬手抽了支白玉簪将长发绕起,然后把自己整个人都浸在热水里。水柔柔裹上肌肤每一寸,拂开腰背酸沉,那点藏于眉心的疲倦随着水波漾开,一声舒服的喟叹散在水雾中。

    秋月白将额头枕在手臂上,忍不住犯起困来,肚子里的宝宝像是从温热里得了份舒坦,高兴地舒展手脚。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隔着肚子安抚他的宝贝们,只是效果不大理想,孩子得了回应后作动地越发厉害。折腾了良久,胎动才算是安稳些,他也借着困倦彻底犯起了瞌睡。

    夜色更深时,一双手推开门,桌案一角垂花烛台上的烛芯啪的一声爆开,火光被夜风吹得摇曳,映在壁上的人影忽明忽暗,拉扯出奇诡的形状。

    屏风后,秋月白睡得无知无觉,水汽里透着丝丝清甜,他额头仍是窝在臂弯里,脸上醺出淡淡的红,睫羽如扇兜盛一颗细小的水珠儿,随着呼吸轻轻颤在里面似落不落。这样的姿态使他毫无防备地露出白皙纤长的后颈,细碎的绒发沾了水柔柔贴在温软的肌肤上。

    滚烫的目光一寸寸摹绘在秋月白的身上,像是要刻到心底深处去。一只冰凉的手伸向他的后颈,就在即将掐住那一截白皙时猛地止住,下一刻指尖捏住发间白玉簪抽出扔到地上,登时发出清脆的玉石断裂声。

    鸦色长发如丝如雾般倾泻而下,沉浮水中,在光影颓唐里柔柔散开……

    “嗯……”秋月白迷迷糊糊间轻哼一声,不等他睁开眼睛,下巴上一紧已被人捏住被迫抬起。他一怔,试着问道:“霄儿?”

    回应他的是沾染了酒香的唇。

    睫羽上承载的水珠终于悄然无声地滑落在浴汤里,泛起一圈浅浅的涟漪,秋月白睁大眼睛。他的眼睛白日里勉强可看清,到了昏暗的夜里看什么都是一片影影绰绰。

    唇舌缠绵对于两人来说并不陌生,但今夜似乎不同。凌霄捏在秋月白下颌的手极是用力,迫他抬头同时不得不吃痛张开齿关,由那温软的舌尖闯入,吮在舌上的力道不浅,尖利的虎牙磕在唇上隐约泛起腥甜。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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