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件事是关于克拉克的。我想这之中可能有些……复杂。”布鲁斯小心的斟酌着字句。
“哦，这样吗？”玛莎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一个呵欠。“那能否请您等到明天？你知道，人上了年纪之后就——”
“没问题的，肯特夫人。”布鲁斯放下杯子打断她，似乎急切地想要离开。
“浴室和客卧都在二楼的右手边。”困倦的玛莎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她起身绕过桌子按住了他的肩膀。“卧室里有我儿子的旧衣服，如果不嫌弃请先换上它们，你已经彻底湿透了。”
“不，不用麻烦了肯特夫人，我这就离开，明天会再来拜访。”
“在这样的夜晚露宿街头？”玛莎轻轻的笑了。“这个镇子里可没有旅店。”
“肯特夫人——”
“我坚持。”
布鲁斯败下阵来，他只有点头同意留宿。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先去休息了。晚安，布鲁斯。”玛莎轻柔的拍拍他，然后慢慢的步向卧室。
“……晚安，肯特夫人。”
布鲁斯穿着克拉克的旧衣服倒在床上时，依旧对这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感到惊讶。胡乱堆在箱子里的玩具和运动衣，明星海报和过期的日历，还有屋顶上的微型太阳系。他以前从未想到过超人——克拉克原来也是如此的……人类化。他伸手轻轻的点了点那个蓝色的星球，然后那些塑料小东西们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脆弱的挂饰，脆弱的星球。当克拉克仰望它们时，是否只是沉醉于这蔚蓝色的美丽？
硝烟和暴雨中那双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被不详的绿色贯穿出的空洞，记忆里的画面再度浮现，似是沉默的鞭笞着这个可笑的疑问。布鲁斯闭上双眼，仿佛又听到了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
然而这声响却被屋里闹钟的滴答声冲散，在枕头和被褥里阳光气息的环绕下，他睡着了。
☆、03
“你觉得他能成功吗？喔！三明治！”迪克在夜巡回来一进门就扑向了那一盘夜宵。
“布鲁斯老爷能收拾阿卡姆的疯子，他自然也能处理那份小小的赔偿金。”阿尔弗雷德给他倒了杯热牛奶。
“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嘛，阿尔弗。”迪克嘴里塞得满满的。
“在开口前请把食物先咽下去，迪克少爷。”阿尔弗雷德拎起工具箱，开始检查迪克摩托车的破损。
在加固一颗螺丝时，阿尔弗雷德听到了杯子被放下的声音，他没有等到座椅轮滑动的声响。他拿着扳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了继续工作。
“迪克少爷，您不需要回布鲁德海文吗？”他有条不紊的动作着，语气尽量显得漫不经心。
“我刚刚看了那边的监控，我认为我暂时不需要赶回去。”迪克走过来坐到旁边的地板上，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拨弄着工具箱里的各种物件。
阿尔弗雷德终是停下了工作，他放下扳手直起身，在工作服上擦了擦掌心的湿漉。迪克依旧那么坐着，一时间蝙蝠洞里只有黑暗使者们拍打翅膀的声音。
“这件事最终也会和以前一样？”迪克的手指磨蹭着车体上一道小小的刮痕。
“也许。只要他能放手。”
老人看向黑暗深处，而沉睡的蝙蝠们睁开眼。
“克拉克没有提到过你。”
布鲁斯把思绪从那个该死的公文包上收回来时，新闻晨报已经结束了，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些60年代的老歌，显然负责广播的播音员是一个披头士迷，他回神时正好夹在《hey jude》和《don’t let me down》之间。
“那是因为我们并不十分的……亲密。”确切说应该是敌对。
“哦，抱歉我并不知道……”
“不，没关系的肯——玛莎，我很抱歉……”布鲁斯没说完话，他只是做了个手势。“抱歉我没能来参加……葬礼。”
“哦，没关系的孩子。”玛莎勾了勾嘴角，她放下杯子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如果你需要我带你去他的——”
“不，暂时不用。”
布鲁斯的双手交握在一起，他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拇指指甲，他的嘴角紧绷，在沉默了一会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起身拿来那个脏兮兮的公文包，抽出那一打薄薄的a4纸放到桌子上。
“事实上我是为这件事来的。”
玛莎拿起那几张纸看了下，然后立即放下。
“我不知道你是韦恩公司的员工。”她的微笑消失了，推远了那份文件。
“很抱歉我只是……”
“你只是没有提及。”玛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踱到厨房门口，远远的离开餐桌。
“呃……我……”布鲁斯局促的搓了搓手指，然后他直接一口气说完了全部。“我只是希望您能接受这笔补偿款。”
“不，我不需要。”玛莎抿起嘴唇。
“这只是一种……慰问，作为他意外的——”
“我知道这是什么，而且我也说了我不需要。”
“这也是对他所作一切的……”
“表彰？”玛莎的声音提高了。“用这些……用这些来……是的，你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也不会知道他因此付出了什么代价。你们看不到他，你们只能看到他作为克拉克或是s——或是其它的什么方面。所以你们觉得几句安慰，某些表彰，再加上一些钱就可以……就可以……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希望被一遍遍告诉你的儿子已经死了，尤其是她还需要拿着那些该死的文件去银行，并且亲口告诉那些人告诉他们我的儿子死了！！”
玛莎的肩膀垮下来，她单手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撇开头不再去看布鲁斯：“抱歉我如此激动，但我想您该离开了。”
“肯特夫人——”
“请你，离开。”
“……请多保重。”
布鲁斯在跨过门槛时，最后又看了一眼这间屋子，然后他垂下眼睛，迅速的消失在门外。
经过荒野的风里带了一些冬天的味道，空旷的原野里甚至没有乌鸦的啼鸣。蓦地一群鸽子不知从何处腾起，拍打着灰蓝色的翅膀穿越微风，咕咕低鸣着远去，抖下几根柔软的羽毛。布鲁斯还记得那日风笛的声音，他再次忘记带一束鲜花，他对掺杂了感情的事总是有些混乱。就像今天，他又搞砸了一切。
“抱歉……”
他应该道歉，为今天也为以前，为玛莎也为超人和克拉克。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只有那个空洞而干瘪的单词。
他又站了一会，但是被正午阴云遮蔽的太阳似乎无法再度出现，空气开始变冷，也许不久又会有另一场大雨到来。
布鲁斯终是拿出了手机。
☆、04
露易丝从习惯每天来这里一次，到每周一次，再到每月一次，只不过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她刚开始以为是工作太忙的原因，但随后她才真正的意识到，有些时候遗忘无可避免。鲜花和蜡烛已经开始变得少了，广场周围人来人往，却极少有人会到此驻足，毕竟生活还在继续，而那些沉重的回忆并不会在陌生人身上久留。露易丝把手中的洛丽玛丝放在超人标志的正下方，然后把旁边那些被风吹灭的蜡烛再次点燃。她站起来，抚摸着手上那枚戒指沉思着。沉重的乌云在她和大都会的上空翻滚，这里阳光明媚的日子不知为何在逐渐的减少。露易丝合上眼睛，在那枚开始被磨得失去部分光泽的戒指上落下一吻。然后她摘下来，把它放回原本的袋子里。
“别了，克拉克。”
她离开了。
“艰难的一天？”
“如果那辆车能更快地被修好就不算。”
“哦，那恐怕您要失望了布鲁斯老爷。”阿尔弗雷德不动声色的把咖啡拿走，换上一杯蔬菜汁。“我刚刚打过电话，他们说那辆车需要彻底的修理。”
“现在你准备加重这种现状？”布鲁斯瞪着那杯绿莹莹的东西。
“至少我还能保证您不会因为营养不良身亡。”
布鲁斯没有理会那杯东西，他直接去换上自己的蝙蝠战衣。今晚——不，应该说是每晚，他都要照看两座城市。希望那些罪犯今晚不会选择撞枪口，毕竟拳头的力度更多的取自它主人的心情。
“这件事派给谁都不会十分顺利。”阿尔弗雷德背对着即将跨进蝙蝠车的布鲁斯开口。
“我已经过了需要安慰的年龄，阿尔弗。”
平台上升，洞穴打开，蝙蝠从地底倾巢而出。
“哥谭又到了犯罪季节。”戈登扔掉烟屁股，指挥着自己的警员帮忙把这些毒贩搬上救护车。“我不知道谁又惹得你心烦意乱，但是下次最好能留下一两个可以让我做个笔录的家伙。”
“我留了，只不过他受了点惊吓。”蝙蝠侠沙哑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
戈登扭头看了看那个，涕泗横流兼屁滚尿流的家伙，觉得“惊吓”的标准还真是因人而异。
“总之，今天多谢了，蝙蝠——”
他回过头，然后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露易丝在那个黑影接近自己时猛地拿出了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