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又有一名侍女进入殿中,四下翻找些什么,直到将偏殿内外翻个底朝天依旧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最终沉着脸无功而返。
沐青回到正殿时,其余人已经离开,子砚子涵二人侍候着太子已经歇下。见他进来,子砚将他拉到外殿,小声问,“你跑哪里去了?殿下方才还找了你,我说你有要办。”
“我的确有事去了。”沐青问,“殿下找我何事?”
“无事,就是随口问了句。”子砚道,“方才殿里这么乱,你还有心思去办自己的事,你这般行事,太子可不会喜欢。”
“我不是为自己办事。”沐青道,“子砚,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还有疑点吗?殿下被害这件事,你当真相信是徐侧妃……徐氏所为吗?”
子砚犹疑的看着他,“难道你有别的想法?秦川,我告诉你,这件事已有了结论,皇上也下了旨意,无论这当中有何疑点,都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够过问的。”
“我知道其中厉害,但是子砚,若徐氏不是这件事的主谋。你想想,徐氏待人受过,而真正的主谋还在我们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对太子下黑手,若是我没猜错,这个人极有可能在东宫,子砚,太子若在被人暗害,极有可能性命不保,倘若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了,你愿意见到吗?”
沐青从怀里取出那张药方,展开后交给子砚。“这是我方才在芷瑶房里找到的药方,而这张药方,便是此事的源头,你仔细瞧瞧。”
子砚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我对药理不懂,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难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
沐青指着药方上记载的一处道,“你瞧这里,这里写着艾草三钱,你在瞧瞧旁的的配药,均是一钱,这便是不妥。艾草药效大,配置中决不可超过一钱,这里却写着三钱,这不是明着害人吗,若是我没猜错,这张药方一定被人动过手脚。这也是为何芷瑶亲自熬的汤药,却不知为何害了殿下的原因。她并不知这张药方就是有问题的。”
见子砚的神色仍有些怀疑,沐青道,“你若是不信,随便找一位太医看看,太医是懂得,定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不妥之处。”
“可是……”子砚道,“这张药方会是谁动了手脚?”
沐青仍指着药方上的那处,“你瞧这个三字,可有看出什么不对?”
子砚仔细瞧着,蓦然一惊,“上下两笔与中间一笔颜色不对,墨迹要浅一些,是有人后来刻意加上去的!”
“不错。”沐青道,“一个人的字迹骗不了人,这上下两笔与中间一笔的笔迹也有些不对,是另外一个人写的。这个人,也是谋害太子殿下的元凶。她借徐氏之手,谋害殿下,同时趁机扳倒徐氏,好一个狠毒的一石二鸟之计啊!”
“想扳倒徐氏的,只有她了,可殿下是她的枕边人,她竟用这狠毒心思谋害殿下,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子砚道,“这样的人绝不能继续让她留在殿下身旁,可是仅凭一张药方,咱们没有证据,贸然告诉殿下,殿下是不会信的。”
“所以,咱们就得找出证据。”沐青神秘一笑,“我相信你也不愿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子砚惊声道,“我?”
一日的惊魂风波淡去,天色暗了下来。
东宫南苑位于东宫西南角,是李侧妃的寝殿。此刻,偌大的寝殿内只有李侧妃与贴身侍女彩墨二人。李侧妃坐在梳妆台前,缓缓解下头上的发饰,卸下面上精致的妆容,一张清秀之中透着一丝妩媚的面容在铜镜里缓缓显现。
身后,彩墨俯身跪地,神色惊慌。“主子,那张药方不见了,也不知芷瑶那个贱婢藏在了何处,奴婢将徐氏的宫里翻遍了,也找不着那张药方。”
李侧妃脸色不变,用篦子轻轻梳着垂在肩头的青丝,道,“或许是被她带走了也说不定。药方之上,可有你留下的痕迹?”
彩墨道,“奴婢只是在药方上动了一个字,除非让太医瞧见,一般人绝看不出来。”
“那就无妨。”李侧妃道,“这件事已经了结了,徐氏一干人等,也已经处置,没有人会知道问题出现在那张药方上。你不必太过惊慌。”
“是。”彩墨点头,惊慌的神色渐渐褪去。
“徐氏的结局,是我们没有料到的,还得感谢陛下为我们除去了一个劲敌。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原来徐氏是文妃的人。如今她结局已定,文妃一定会注意到我,说不定还会迁怒与我,以后,咱们需得小心行事了。”
“奴婢明白,奴婢以后行事会更小心一些。”
“这件事的消息,你传给晋妃娘娘了吗?”
彩墨点头,“已经传过去了,按理说这件事不小,即便我们不传,瑾和宫应该也已经知晓。”
“不错,晋妃娘娘可不是一般人。”李侧妃叹了一声,复又将垂于肩上的青丝盘起,道,“你去收拾收拾,待会儿陪我出去一趟。今夜,或许是最后一个安全的夜晚了。”
第19章 夜半
入夜,宣华殿内人影绰绰。
听着林信禀报完东宫那边传过来的动静,文妃沉下了脸。“怎么回事?这件事不是已经了结了?皇上怎会突然下旨?他是如何知晓的?”
林信垂首道,“回娘娘,据奴才安排在养心殿内的人说是东宫的小太监去禀告了皇上太子中毒一事。太医离开东宫便被皇上传去问话,之后就发下一道旨意由赵德胜亲自送至东宫宣旨。听说徐氏已经被迁入幽明宫了,还有,徐氏宫里的那些个奴才,全部杖刑赐死。徐氏一族,也全部充入奴籍,已经下旨执行了。”
“幽明宫?”文妃的声音有些诧异,“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凡是送进那里的奴才,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看来陛下这回是震怒了。那徐元的中书省右部侍郎之位也撤了?”
“已经撤了。”林信道,“徐氏一族,全部收押天牢,等待宣布流放之地。”
“看来,徐氏这枚棋子已经无用了,可惜了本宫扶持她的一番心意。”文妃叹息一声,眼角微扬的凤眸闪过一丝冷意,“好个李侧妃,本宫倒是小瞧她了,平日里看着低眉顺眼,一声不吭,原来是个心思深沉的,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娘娘说的不错。”林信道,“如今徐氏失了势,东宫里只她一人独大,娘娘若想知晓东宫的消息,只怕不易轻易探知了。”
“这事儿还用你告诉本宫!”文妃眼眸轻抬,瞥了林信一眼,道,“这位东宫太子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就这么任由宫里的人给他下毒?连自己宫里的女人都管不了,这份不通事故的玲珑心也不知是不是随了他死去的母亲。”
这时,立在文妃身侧的高宇眼神微变,道,“娘娘,慎言!”
文妃朝他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道,“甚什么言,这里只有我们三人,皇宫里平日不准提先皇后,难道在本宫的宫里本宫还不能说一声?倘若有风声传出去了,能传出去的人,也只有你们二人。”文妃的眸光在高宇与林信身上淡淡扫了一眼,眸光里的冷意,让他们二人顿时一惊。
“奴才不敢。”高宇与林信同时双膝跪地道。
“本宫知道你们不敢,你们也没有那个胆子背叛本宫,都起来吧!”文妃放缓了眼神,眸光缓和下来。“你们二人是本宫的心腹,在这皇宫里,本宫也只有仰仗你们为本宫办事了。”
林信道,“娘娘请放心,奴才誓死追随娘娘,定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必表明了,你的忠心,本宫会看在眼里。”文妃道,“这件事暂且不必提了。林信,你在宫里耳目不少,瑾和宫可有你安插的人?”
“有一个小太监,在瑾和宫里待的时日不短了。”林信答道。
“很好。”文妃道,“你去问问他晋妃娘娘听到这个消息是何反应?本宫若是没料错,容修的这位李侧妃,与她应该有些干系。否则她没有这个胆子,敢随意扳倒一位侧妃。”文妃说着,眸光忽然一顿,“本宫怎么没想到,这么看来,她们二人的性子倒是极为相近……”
林信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文妃,连忙又垂下了头,道,“回娘娘,奴才问过,瑾和宫上下没有任何反应,晋妃娘娘似乎对此事毫不在意。”
“你办事倒是伶俐。”文妃夸赞了一声,又道,“不过,看事的眼光还是差了些。晋妃是什么人,无论有什么心思,是绝不可能让你们这些奴才看出来的。”
林信身形越发躬谦。“奴才愚钝,奴才受教了。”
“虽然她的心思你们看不出来,但是瑾和宫上下的一举一动你还得时刻留意着,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你需立刻告诉本宫。林信,你可明白?”
林信点头道,“奴才明白,奴才记住了。”
“还有,本宫派往东宫的小太监秦川,你也得小心留意着,他若是个安分的,以后便由你管制,清楚了吗?”
林信克制住脸上的喜色,垂首道,“是,奴才记着了,多谢娘娘!”
管制秦川,便是管制了东宫的耳目,明面上虽不算什么,实际上却可算是分了他一定的权势,对于还是一个小管事的林信而言,文妃的这道命令算得上一道昭令了,林信自然喜不自胜。
文妃挥了挥手,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奴才告退。”林信连忙躬身退下。
此刻,没有文妃的吩咐,侍女们不敢进来。偌大的正殿内,只有文妃与高宇二人。文妃朝身旁的高宇扫了一眼,淡淡道,“方才的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你是跟我多年的人,该明白我的心意。”
高宇没有抬头,只道,“奴才明白,奴才的心里永远只有主子您一人。”
文妃微怔,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我就知道,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怔楞片刻,文妃眼睑微敛,而后微微一扬,恢复了文妃娘娘的神采。“枝枝哪里去了,两个时辰不见,还怪想它的。”
“在后院里玩耍。”高宇道,“可要奴才前去抱过来?”
“不必了。”文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本宫让你吩咐兰心晚些过来,她可曾来了?”
高宇道,“已在偏殿等着了,奴才这便让她过来。”
“慢着。”文妃喊住了高宇道,“明日一早,派人出去将徐氏一族的事告知太尉府。徐元的官职虽不大,可里面牵涉甚广,你转告严尉,让他谨慎行事。另外,徐氏倒了,太子的身旁不能任由李氏一人独大,本宫另需耳目,你让他找找有什么合适的官宦之女可以入主东宫服侍太子,此事拖延不得。”
“是。”高宇转身离去,不过片刻便领着兰心入了正殿。
“奴婢兰心见过娘娘!娘娘圣体金安!”兰心俯身,行跪拜之礼。
“起来吧!”文妃朝兰心打量了几眼,道,“几日不见,你清瘦了许多,怎么?不适应在千禧殿的日子?”
“回娘娘,奴婢不敢。是奴婢福薄,故而清瘦了些。”兰心小心说着,缓缓站起身。
“千禧殿是本宫重视的地方,让你去服侍,是因为你聪明伶俐,识大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文妃道,“这段时日,可曾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温良宜,当真是疯了?”
“回娘娘。从奴婢在千禧殿呆着的这些日子看,她的确是疯了。谁都不认识,也什么都记不得了。奴婢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