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怨》分卷阅读49

    “可你若是不去……”清未把盒子合上,原封不动地放回到司无正手里,“那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个小太监是被德妃娘娘所杀,包括之前死的那些宫人,都会诬赖在德妃娘娘头上。”

    宫中人心险恶,且不说先前贤妃娘娘宫中到底有没有死过人,单凭这次的事,德妃身上的污名就已经很难洗去了。况且清未说这番话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如果司无正真的是六皇子,那么他绝不会允许生母身上背上杀人的恶名。

    司无正扒拉饭的速度慢下来,后来直接放下碗筷说饱了。

    “嫂嫂你觉得呢?”

    他把碗筷收拾到一块,犹豫道:“其实这一趟不去也得去的,要不然皇上不可能放过你。”

    司无正听得苦笑连连:“是啊,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他只在乎自己。”

    清未听得难受起来,走过去抱了抱司无正的腰。

    司无正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说什么呢?”

    “把你也给卷进来了。”司无正不舍地抚摸他的头发,“等这件事结了,我就辞官和你隐居山林,再也不管红尘间的事。”

    清未听了自然开心,也心疼司无正的不得已:“你有这份心就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回宫的事儿,切不可让德妃娘娘被冤枉。”

    “我有分寸。”司无正应了,推开门招呼张公公进来坐,顺便问何时进宫。

    张公公欣喜若狂:“依着皇上的意思是尽快就好,不过老奴知道二位劳顿,所以不着急,要不天亮了再走?”

    其实距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这话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催促,司无正听得不耐烦,刚欲挥手将人呵退,就听清未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问:“张公公,我能把公鸡带进宫吗?”

    说的是天下白,那只见人啄人,见鬼啄鬼,据说很有灵性的大公鸡,司无正遇上它,头疼得厉害,纯粹是被烦的。

    张公公显然没想到清未会提这样的要求,觉得匪夷所思,又不敢直接拒绝,就试探地问:“这鸡……”

    “这鸡灵性得很,能看见鬼。”司无正闲闲地插嘴,“这次的事儿你们不都说是鬼做的吗?让它去瞧瞧,一瞧一个准。”

    张公公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到底是没接触过鬼怪的人,听了这么一番话,连带着对府邸里的花花草草都敬畏起来,刚好出门时又撞见大半夜不睡觉的天下白扑腾到屋顶踱步,顿时觉得此鸡不一般,竟连夜让人赶制了一顶小轿子。可惜天下白不领情,清未把它抱上轿的时候还挺安稳,清未一离开,这鸡就不行了,谁拦都拦不住,使劲往清未身边扑腾,想要抓住它的小太监被挨个啄了个遍。清未只好把天下白抱在怀里,向张公公表达了歉意。

    谁料张公公非但不生气,还啧啧称奇:“果然有灵性,今日我真是开了眼界。”

    天下白眨了眨黑豆似的眼睛,把小嘴巴搁在清未的虎口,像是知道张公公在夸它,煞有介事地拍了拍翅膀,然后在司无正不满的目光里,扭着屁股拱到了清未怀里。

    “早晚把你宰了煲汤。”司无正轻声嘀咕。

    天下白咯咯哒一声,把头藏在了清未的衣衫里。

    此番入宫实在突然,好在张公公备了轿,两只鬼就坐在轿子顶上愁眉苦脸地叹气,尤其是荀大义,他原先附身太监之后魂魄受损,这两天看着都有些透明,成天无精打采地蹲在夹竹桃的树荫下乘凉,结果刚好了点就又要进宫,裴之远都于心不忍。

    “干脆你在家等着。”

    “那可不成……”荀大义小声抱怨,“你们都去,就我不去,像什么话?”

    “我荀大义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小人吗?”说得还挺大义凛然的,但一靠近宫门前就不行了,厉鬼拽着裴之远的衣袖说,“等等,再等等。”

    第五十六章 井妖(16)

    “还等什么啊?”裴之远焦急地望着远去的轿子,“司大人他们都走远了,我们得快点找人附身跟上去。”

    荀大义悻悻地指了指空荡荡的宫门:“没人啊。”正说着,门里就出来一队小太监,裴之远二话不说附身一个,荀大义却磨磨蹭蹭犹豫不定,生怕选了个阳气重的,被熏得魂魄受损,结果挑来挑去,太监全进宫了他都没选出来,这下可好,厉鬼进不去皇宫,在宫外急得跳脚,裴之远则没好气地躲在墙根下犯愁。

    “你到底在想什么?”

    荀大义哭丧着脸说:“我这不是担心附身的太监阳气重吗?”

    “都是太监了,能有什么阳气?”

    “我……”荀大义刚欲辩解,就看见远处行来一队人,眼前一亮,“我找到人选了,不和你说了,等我啊,别走远!”

    裴之远听他的声音满是雀跃,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就见不远处鬼鬼祟祟地跑来一道粉色的人影,这个荀大义,竟然不要脸到附身了个宫女的地步。

    裴之远气得笑出声来,眼前这张脸虽然清秀,眉宇间却处处透露着猥琐:“你还能不能要点脸?”

    “形势所迫。”荀大义显然不要脸,“司大人他们会理解的。”

    再说司无正那头,又被送去了先前住过的偏殿,屋内的摆设一应俱全,还是上次离开时的模样。清未坐在桌边沏茶,心道算算时间,两只鬼该跟来了,果不其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为首一人年纪轻轻,眉宇间的沉稳一看就是裴之远,而后面……

    司无正把喝到嘴里的茶一口气全喷了出来,清未也差点端不住茶壶。

    只见门外扭扭捏捏行来位宫女,身着粉色的宫装,弱柳扶风,小巧伊人,只是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她是荀大义。”裴之远有气无力地介绍。

    “司大人……”荀大义连声音都变成女人的了,“我这也是没办法,你们别见怪。”

    厉鬼假装伤心,拿着粉色的帕子擦并不存在的泪水:“你们也知道时间紧迫,我是被逼无奈,为了进宫来帮着你们才……”

    “行了。”司无正实在听不下去,挥手遣荀大义出去,“你如今附身女子实在不适合和我们待在一起,快去歇着吧。”

    荀大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走路的姿势实在怪异,裴之远逼不得已将门关上,屋内三人面面相觑,继而齐齐笑出声来。

    裴之远感慨:“你们说啊,这荀大义真是个奇人。”

    “这事儿也只有他干得出来,也不觉得别扭。”清未笑着摇头,替司无正添了碗茶,“也罢,附身女人就女人吧,好歹也算是跟着咱们进宫了。”

    他们说着话,天下白在屋外叽叽咕咕地叫,特别委屈的声音。他推开门把公鸡放进来,这鸡也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从不往床上飞,就往桌子底下钻,看见司无正的脚,啄两下,等司无正不耐烦地抬腿,它又扑棱棱地窜到清未的腿边卖乖,活得比人还精。

    司无正感慨:“老门房走之前说它有灵性,我倒觉得它越来越像人了。”

    天下白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谈话的主题,正窝在清未的脚边顺身上的毛,一边顺,一边用细细的脖子蹭他的脚踝,比狗还黏人。

    “你带它来做什么?”司无正想不明白,“家里有蚂蚁给它啄,饿不死。”

    “我是想着如果真遇上什么冤魂,有只公鸡在,说不定有些用。”清未轻声解释,“况且就留它一只鸡在外面,实在是太可怜了。”

    “它有什么可怜的?”司无正对他的心软无话可说,起身走到床边躺着,“罢了罢了,我料定张公公下午就会来请我们去德妃的寝宫,还是养精蓄锐吧,等去了寝殿,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事情呢!”

    司无正的猜测很快应验,张公公不到下午就来了,说是给他们送膳食的,还给天下白带了宫中的小米。天下白一直窝在清未脚边,见了生人也不怕,但是张公公手中的米它不肯啄,也不知道是开了什么窍,连掉在地上的都不吃了,只就着他的手吃米粒儿。司无正看得头疼,趁张公公不注意,和清未嘀咕,说这鸡聪明得有些邪乎,晓得在外人面前装。

    “你怎么肯定它会吃地上的米?”他半信半疑。

    “你瞧着吧。”司无正揣着手走到门前,随便编了个理由把张公公赶到了门外,刚关上门,这鸡就满屋子跑着把地上的米啄了。

    清未一时没了话说,捏着一小把米苦笑:“还当真是聪明。”

    天下白撅着屁股飞奔,吃完了地上的米,在司无正开门的档口回到他身边,继续吃掌心的米,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演技比活人都要好。

    张公公对待这只鸡比对待人还要谨慎几分,把它当做神兽供着:“司大人,待会儿去德妃娘娘的寝殿,是否要带着这只鸡?”

    “带吧。”司无正没好气地点头,“怎么,不行吗?”

    “自然是行的。”老太监笑得满脸褶子,“不知到时候老奴是否有机会瞧一瞧……具体的驱鬼术?”

    清未闻言,忍不住瞥了司无正一眼。他们哪里会什么驱鬼术,不过是能看见鬼而已,但是在外人面前万万不能说实话,于是怎么把张公公糊弄过去成了问题。不过他们的运气着实好,清未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门后,隐约瞥见半角黑色的纸片,顿时心脏狂跳。

    那是他们忘记带出宫去的纸人啊!

    “咳,张公公。”他搁下手中的茶碗,讳莫如深,“有些东西凡人见不得,会折寿的。”

    司无正微微蹙眉,搞不明白清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则趁张公公不注意,向司无正使了个眼色。

    “折寿?”张公公果然忌讳,“这可怎么使得。”

    他们说话间,司无正已经走到了门后,把黏在门上的纸人撕下来,悄悄藏于怀中。

    “哎,张公公在宫中这么些年,博学多才,肯定对驱鬼之术有所耳闻。”清未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滔滔不绝地编故事,“虽说是帮着活人驱鬼,可到底有损阴德。”

    “是了,是了……”

    “不过张公公执意要看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司无正突然开口,此时他已站在老太监的身后,神神秘秘地挥了挥手。

    正午的光景,炽热的阳光透过纸窗直直地钉在司无正的身上,张公公逆光眯起眼睛,死活看不清他的神情,加之先前已有清未的话作为铺垫,吓得双腿发软,还没来得及找借口溜走,只觉一阵阴风拂面,恍惚间什么黑色的东西从司无正的衣袖滑落,沾地成人,在老太监惊恐的目光里缓缓转身——竟然是个没有脸的纸人!

    张公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两眼一黑,当着他们的面晕过去了。

    纸人呆愣愣地站着,他的五官因为画的时间久的缘故,墨迹淡去,又是白日,所以双眼并没有红光闪烁,看上去倒真的像是没有脸,也难怪会吓着老太监。

    “这样就倒了?”司无正踢了踢地上的人,无趣地走回清未身边,“叫人把他抬走吧。”

    裴之远闻言,推开门叫了几个小太监进屋。

    “你们几个听着,张公公是天气热中暑气晕倒的。”此时司无正已经将纸人收回袖中,“若是哪个出去说漏了嘴,让别人知道张公公不是因为中暑晕倒的,那就是不要命了!”

    大理寺出来的,就算不会断案,也会恐吓,今日清未总算是见识到了,也颇为理解为何城中老百姓对待大理寺官员的态度如此之差。简直就是活该。但有时这样的态度对待一部分人的确有效用,几个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连拖带拽地带走了张公公,天下白瞅准时机跟出去,站在偏殿的门槛上仰起头叫:“咯咯哒!”好像在赶人走的事情上它也出了一份力似的。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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