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有 奖》分卷阅读17

    “确实有那么一件事情。”兰北望言道:“实不相瞒,在下随董巡按回乡时,曾遇一伙山贼,便是剑玉宸仗义出手。当时巡按大人赠予厚礼,全都被他婉拒。董巡按对此人侠骨赞赏有加,知悉此事,也暗中授意在下务必查明真相。”

    无为自然知道凶手不是剑玉宸。且不说到底有没有杀人动机,单论那一介凡躯怎么可能吸光一名书生的精气,事情八成是其跟踪的树妖所为。但剑玉宸为什么会说看到我?而且对方说这话时候的反应,他越想越觉得怪异。此刻冷静下来,他又暗自懊恼自己甩手的潇洒,也没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树妖?长什么样子?又是在哪里的河边?

    第46章 046

    府衙的另一间牢房里,梅南都正负手而立,望着月色连声哀叹,自言自语:“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可怜学弟,人中龙凤,却在临近解试,一朝命陨,呜呼哀哉。若你在天有灵,保佑官老爷明察秋毫,为你冤案昭雪。”

    三人辗转来到,“四弟!”

    梅南都回身望去,才发觉兰北望站在牢门外,身旁还有两名随从,仔细看去,其中一人竟是无为少爷。他面上登时浮现几分怒容,厉声言道:“三哥,你……你怎么能将无为少爷牵扯进来,还把少爷带来此地。快离开,快离开。此事与你们全不相干,没必要蹚浑水。”

    闻得此言,兰北望不禁连连摇首,“只要能够还你清白之身,做一回小人又何妨?”

    身后两人相视一眼。无为心中暗自赞许,梅南都果然不负读书人气节,承诺在前,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言道:“我虽不想出面,但未必没有折衷办法,当务之急,是为你洗脱冤屈。不如把事情原委讲清楚,我们也好为你奔走。”

    梅南都向三人深深作揖,哀叹道:“我也是说不清楚原由,一大早,迷迷糊糊就被官差给锁来衙门。才知学弟司徒驰皓昨夜死在藏书阁,因生前与我有些误会,便被拿来问话。他们拿出一证物,问我是否认得。我见确实是我所有,自然认得。官老爷才说是从死者身上发现此物,定是凶手遗落无疑。这……这我真的是百口莫辩。”

    无为问道:“所言对你不利的证物,是什么?”

    “是一只废笔杆子。”梅南都顿了顿,言道:“说来颇有几分怪异,那已是在下一年前便丢弃之物,不知为何会掉在案发现场?”

    “嗯?丢了一年多的笔杆子,莫名出现在尸体身上?”无为一手托腮,陷入沉思。在旁有涯飘来一句话,“依我看,是那笔杆子随你许久,有了感情,见司徒驰皓奚落你,一时气不过。成精走去找他算账……”

    “闭嘴!”无为斜过有涯一眼,“我看你才成精了!”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口无遮拦,怪力乱神之事,岂能向外胡说?须知,读书人最不屑这种言论。

    此时,兰北望拿出一封信函,“今日已带人搜过司徒驰皓的房间,桌上发现这个,我见上面写名是给你,就擅作主张,拿过来了。”

    梅南都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罢内容,又是一阵哀叹,缓缓言道:“学弟此信内容,只是为之前的奚落,向我表达歉意,和一些鼓励进取的话语。”

    无为始终觉得,一名学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招惹上妖物,据剑玉宸所看到的景象推测,二者似乎不像是初识。他对梅南都问道:“你们既是同窗,可知道死者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有一些了解。”梅南都言道:“司徒驰皓天资聪慧,在书院里堪为佼者。其个性略显张扬,总在口头上得罪人,很多学子不愿与他来往。他也从不计较,依然我行我素。不过,学弟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还处在爱玩闹的年纪。”说着,抬手拭去眼角泪水,言语中颇多感怀。他忽地想起一事,对兰北望询问,“身陷囹圄,不知大哥二哥家里现在情况如何?得知我入狱,一定十分担心。”

    “四弟放心。”兰北望言道:“我都一一打点过。大嫂和世侄已在二哥家,帮忙照顾义母。”

    梅南都放心下来,低声念叨:“那就好,那就好。辛苦三哥为此操劳。”

    “你们兄弟有家常慢慢聊,我需要再去剑玉宸那边一趟。”无为说罢,带着有涯离开牢房。

    眼见两人再次出现,剑玉宸面上又惊又喜,喜从何来?他自己也不知道。

    “坐牢还能乐成这样也是少见。”无为调侃一句,言道:“愣小子,你要想活着出去,就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剑玉宸一听这话,更乐了。无为少爷虽然言语的不怎么顺耳,但话里话外已经说明,担心他的生死。他连忙把事情仔仔细细,完完整整,陈述了一遍。末了言道:“我一回首,就看到你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

    无为听到最后,忍不住甩给剑玉宸一个白眼,“然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我……我……”

    无为瞧着剑玉宸憋得满脸通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追问道:“你什么啊?或者说,在你准备离开,和看到我的前一刹那,有没有什么被遗忘的细节?你再想想。”经他提醒,后者双手叉腰,在狭窄的牢房内来回踱步,时而垂首深思,时而昂首望月。

    有涯在旁觑一眼剑玉宸的反应,总觉得里面透着猫腻儿。暗自疑惑,这小子到底看到什么了?怎么就那么笃定是无为?会是什么妖异化成无为的相貌吗?那就更没必要留下剑玉宸在尸体身上,完全可以等着凶案自然而然指向无为……

    “我想起来了!”剑玉宸眼中一亮,言道:“当时,我翻身落地,眼前飘着一片落叶,我便把树叶接在手上观看。发现那片树叶非常新嫩,不该是被风吹落,可是,以我的身手来说,断然不会是被我带落下来。而且,我记得那片树叶,触手有一阵温热感,十分怪异。”

    两人面上皆是一惊。照这情况看来,妥妥是只妖在作乱。没顺手杀掉剑玉宸,八成是为了让其替死。

    顾不得向兰北望解释,二人奔至剑玉宸所言的河边。到达地方,两人当场就傻眼。这一排形状各异的树木,谁知道哪个是成了精的?非但如此,无为手结法印,耐着性子,一个个试探过去,也没能察觉出丝毫妖异现象。不由得狐疑,“怎么没有?难道剑玉宸说谎?”

    “不会,不会。”有涯笑吟吟地调侃道:“那小子,看到你就六神无主,哪还有脑子分神来扯谎?”

    无为听出几分夹枪带棒地意味,沉着脸言道:“你这话里含沙射影的,有什么痛快儿说!”

    有涯想了想,“你难道没有发现,剑玉宸最近几回看到你,反应都有些莫名奇妙?特别是刚才,咱们追问他看到你之后,到底做了什么?他却支支吾吾,言语不出来。那脸还红得跟猴腚似的,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果然不是多心,连有涯都看出来那小子有问题。无为赞同地点点头,“如你所言,剑玉宸的言行举止,确实透着古怪。那小子之前就有事儿没事儿跟着我,尤其是他身上那张来历不明的妖封画像,总不会是大街上随意捡来的吧?”他顿了顿,又言道:“我其实并不想去管他,但也许只有通过他,或者说,他身上那张布帛的来路,我们才能找到御龙皇。”

    有涯差点儿当场气结,还以为无为听懂了,结果两人根本没说到一路去!不过,怎么又是御龙皇?他好奇地问道:“无为,你总惦记着找御龙皇做什么?那可是你的宿敌,死对头!”

    “我找死行不行啊?!”无为没好气地言道。面上顿时冲上三分怒容,瞥一眼被噎地哑口无言的有涯。他一个没绷住,露出个笑脸来,解释道:“自然是有利益交涉,不然还找他叙旧吗?无论我想掀起怎样的动静,也需要功体来承载。而我现在妖封在身,壮志难酬,首要任务,就是从他身上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然后破开这道妖封!”

    “哦!”有涯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问道:“可是,剑玉宸会知道御龙皇在哪儿吗?”

    “应该是……不知道。”无为沉思一瞬,“但那张布帛,总会留下线索。毕竟我在三乘界可是学有一招‘溯本追源’的秘法,还怕找不到原主吗?”

    “无为,”有涯望着潺潺河水,出言问道:“找到御龙皇之后,你当如何?既然已经脱离三乘界,你们之间,也就不存任何仇恨了吧?为什么还要执着与他呢?”

    “哈?”无为自嘲似的一声轻笑,语调轻快地言道:“和御龙皇的一战无可避免,结果必然是一死一伤,死得那个亦定然是我。”他垂首片刻,长叹一声,“一个人来到这尘世间,度过浑浑噩噩几十载,就如立身此地,看看这水中,形影相吊,独来独去一身轻,并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正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流出神。水中,一道目光也在凝视着他。

    两人的身影与河边树木同样,倒映在水面,随着波纹,摇摇荡荡。无为的目光捕捉到水中月影,悠悠言道:“那看似居于天之上层的地方,不过也就是将自己从人间有形的牢狱,流放到三界无边的地狱。”说着,他转首对上有涯的视线,“所以说你呀,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要脱凡入三乘界?”

    第47章 047

    在息丹城东街,有一间供给文人雅士,浅谈风月的聚贤楼,更有缉柳书院的学子们,喜好在此聚集,交流学识。不过,这会儿,学子们谈论最多的话题,可不是学问,而是同窗司徒驰皓的诡异死亡,以及被当做疑凶锁在牢里的老秀才梅南都。有言辞咄咄认为梅南都是凶手的,也有坚信其身受冤屈待昭雪的。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吵吵嚷嚷。

    打外头晃悠进来一个书生,急火火地在内张望一圈儿,与相熟的几名学子打过招呼,来到其中一桌。他毫不客气地喝下一大碗茶,对那尚在犹自饮酒的同窗言道:“跑死我了!鹏天兄,你倒是会享受,可知道这次的成绩?”

    “看与不看有什差别?反正是万年第四。”壬鹏天懒懒回了一句。

    那人笑呵呵地道:“鹏天兄此言差矣。如今,常年居首的司徒驰皓已死,第三梅南都还在牢里等着被问斩。排在你前面的,就剩下一个简学林,你再也不会是第四名,该是万年老二了。”

    “路绍元!”壬鹏天瞪了对方一眼,“若非咱俩打小儿穿一条裤子长大,彼此心知对方脾性,你这话里话外可透着我是真凶的意味。”

    路绍元痞痞一笑,“嘿嘿嘿!别人或许不清楚。老弟我可看得明白,你若收敛三分玩世不恭,认真作一篇文章出来,也就没有简学林什么事儿了。”

    “那我岂不是要变成下一个死鬼秀才!”壬鹏天冷哼一声,言道:“甭管第几,都不要第一,毕竟活着总归是好的。”

    “咦?”路绍元狐疑问道:“照你这意思,谁是第一,就死谁呗?那下次岂不就是……唔……”话还没说完,口中被壬鹏天塞进一个馒头,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这哥俩儿聊天也没避着旁人的意思,招来不少人猜忌地眼神儿,不由自主地都往远处挪了挪,两人周围一片空荡荡。

    无为和有涯相视一眼,一齐瞄向两名学子。

    那边路绍元大大咧咧坐在凳子上,瞥一眼门外,忽地眼前一亮,他再次开口,“鹏天兄,你看,是简学林。”说着,指向大街对面,调侃道:“这小子真有意思嘿,明明穷得叮当响,全靠在书院里做工抵学费,竟然还有闲钱买聚儿斋的点心。和你说,我见到他去聚儿斋,可不是一次半次。这到底是真穷,还是哭穷?!”

    闻言,壬鹏天面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顺着方向斜过一眼,犹豫片刻,未做言语。

    无为也顺着两人的目光看过去,正瞧见一穿着破衣襕衫的学子,怀中抱着个糕点盒子,目不斜视地垂首匆匆离去。仔细想想,路绍元的话不无道理。一个穷书生,不为文房四宝省钱,倒是跑到息丹城最为昂贵的糕点坊,图个口腹之欲。这种行为,确实有些令人诧异。

    突然间,聚贤楼内一阵喧嚷躁动,拉回无为的思绪。他瞧过一眼,原来是兰北望来到此地,面上忧心忡忡的模样。难得见到状元郎,不少学子都凑上前给状元郎行礼,有阿谀奉承的,也有人出言询问几句科考之事,兰状元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好不容易应付罢了一群学子,兰北望来到无为这桌,对两人言道:“唉!实在是愁煞我也。三天之后便是解试,如果四弟还不能洗脱冤屈,则无法参与今年解试。”

    有涯在旁,脱口而出:“他还活着,你就感谢上苍……啊!”说到最后,一声变调地痛呼。

    无为收回手,横了口不择言的有涯一眼,连忙对吓得面色煞白的兰北望安慰道:“我这朋友一时贪杯,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三天三十六个时辰,我们还有很大机会。”说着,他突地想起来那桌两名学子方才的聊天,“兰状元,依你看,这司徒驰皓,学识过人,又不晓得藏巧于拙,难免会遭人嫉妒。此事,是否有可能是缉柳书院学子所为?”

    “实不相瞒,书院所有学子都被仇老爷叫去问过话。当时在下亦从旁听证,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点。”

    三更时分,无为根据兰北望给出的信息,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独门独院儿。有涯察看一圈儿周围环境,一脸嫌弃地言道:“看来这书生确实很穷,瞧瞧住得这破地方。不过……”他低声问无为,“司徒驰皓又不是被人杀死的,你来这儿做什么?”

    “虽然说,妖异杀人是不需要什么原由。但我总觉得他是因为太过张扬,得罪了什么人,才招致杀祸。比如说,他挡住别人解元之路。”

    有涯还想说什么,无为指了指茅草房,“嘘!人出来了。”他只好收声,跟着瞧过去。

    只见,简学林肩上扛着锄头,走至河边一棵柳树下,吭哧吭哧挖了半天。继而,蹲在坑边,由怀中掏出一物,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双手捧起泥土,洒进坑里。

    无为越看越是好奇,自言自语:“他在埋什么?”

    “一支笔杆子。”

    “哈?”无为正在疑惑,有涯怎么看那么清楚。垂首瞥见对方手上法印还没消散,一巴掌打上去,低声喝道:“别乱来!”

    这会儿,简学林已经提着锄头回屋。两人轻手轻脚地摸到柳树下,无为一手在树身探了探,低声道:“没有妖气,上来!”说罢,率先爬上树杈,以垂柳做个遮掩,手搭凉棚,望向茅草房。

    有涯倒没跟着上去,而是围着树下转悠两圈儿,踩了踩脚下泥土,问道:“要不,挖出来看看?”

    无为盯着地上的小土包,“不必了。这应该是个笔冢。”

    “什么?”有涯大感惊讶,一步跳开,“他给一支笔杆子,做了个冢?!”

    无为面上不以为意,再看向茅草房,赫然发现,内中竟然多出一个人影。兰北望曾言,简学林双亲早已亡故,也没娶亲,这房里会是什么人?而且房中灯火一直亮着,怎么之前没映出这道人影来?

    尚在思忖,简学林的房中,忽然散出一阵浓烈的妖气。二人陡然升起惊觉,紧紧盯着屋内两个交叠的人影。

    此时,房门由内打开,走出来一人,却不是简学林,而是一名身着青衣,面容俊俏的书生。他先是昂首看了一眼月色,继而,一手执笔,一手抖开张宣纸,一阵龙飞凤舞搬地挥毫。

    无为努力看过去,只望见黑乎乎一片,不禁沉吟道:“画得什么东西?”

    “太杂乱了,难以分辨。”有涯说着,略微上前两步,“好像是一棵树……上面蹲着个人。然后……人身上有一团东西,是……火!”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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