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那时候远远见过陆莲稚几面,龙姿凤章,少年飞扬,倒是十分好看的一个孩子。而今两年未见,更是已然出落成了红尘难觅的一段姿色。
崇明这两年中的变化,长河悉都看在眼中,知道她是如何从一个跋扈无双的骄纵孩子成长成为了一个能够担起责任的少年,这些成长,说是陆莲稚施加于她的,其实也并不为过。
崇明总是想要同陆莲稚较量,无论是武道还是心性,都在心中将自己与陆莲稚作比较。
早些年或许崇明是过于无理取闹、无法无天,但如今看来,四处游方历练的崇明却当真变了不少。长河看着眼前挺拔英姿的陆莲稚,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崇明,一时竟然生出了十分喜爱。
长河细细观察了陆莲稚片刻,才点了点头,行止间端庄沉敛又不失敬意:“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亓徵歌有容决谷千金这个身份,自然成了主角,长河长公主同她一问一答地谈论起了清平王的病情,也就顺着谈论到了这满府的药香何来。
“贵谷前些时日遣来了一位名医为我三弟医治,”长河神色微有些疲倦,但仍然姿态十分端雅,“不过几日下来倒是并没有什么进展。亓姑娘既号容决谷首医,不知可有其他妙法?”
亓徵歌微微抿唇,神色微妙:“大长公主所说府中已来的那位,可是我谷中曲闻竹?”
长河点点头:“正是。”
亓徵歌微微叹出一口气:“殿下有所不知,方才依言,王爷恐是体内积毒已久,而致调息紊乱。而我谷中于制毒解毒一道最为精通的其实并不是在下,而正是我那位师妹,曲闻竹。”
长河闻言,脸色更加疲惫了几分,仿佛是最后一丝希望也暗沉了下去,叹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额角。
“不过或许我师妹遗落了何处也未可知,”亓徵歌不忍见长河露出这神情,出言劝慰道,“或许在下可从旁辅助,许也能有进展。”
长河这几日四处为清平王物色着名医良药,已然劳心过度,疲惫不堪,只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
崇明心疼她母亲,又忧心她舅舅,一时也全然没了往日里飞扬跋扈的神色,郁郁的模样十分沉重。
众人静默了须臾,崇明道:“母亲,那我这便带亓姐姐进房内看看可好?”
长河这才起了身,向亓徵歌行了个礼:“我三弟性命,全仰仗二位回天之力。若……他日清平得救,二位必定是我朝中至尊至贵的恩者,报酬无论荣华富贵、名望尊誉,我天家定有求必应。”
亓徵歌闻言却只是神色淡淡:“大长公主厚望加身,在下必全力相助。”
行礼间长河便从厅中出了去,留下了崇明带着几人向内府走去。
到了王爷房前,亓徵歌却被拦了下来。
“郡主见谅,曲大人有言在先,王爷房中气息难调,任何人不得入内扰乱。”门前廊中的侍卫将几人拦下,道。
亓徵歌自然明白此理,确实不宜贸然冲撞,便低声向那侍卫道:“我此行前来协助曲大夫,还需知会她一声。我只敲敲门,并不入内可行?”
那侍卫思量片刻,便只放了她一人前去,将崇明同陆莲稚都拦在廊外。
陆莲稚翘首看着亓徵歌施然前去的背影,抓着崇明道:“哎,你可见过那个曲闻竹是什么人?”
崇明心情并不好,先前又听闻她母亲说这几日里清平王并未有任何好转,便没好气回道:“什么人,庸医一个!半点用处没有!”
陆莲稚“啧啧”两声,踮脚看着回廊尽头的房门口,亓徵歌轻轻敲了敲门,在门外低低唤了声:“闻竹。”
房内十分寂静,这一声“闻竹”幽幽清清,传入了房内人耳中。
院内有片刻的寂静,须臾过后,传来了架起屏风、布施罗帐的窸窣声音。
又过须臾,房门渐渐打开,陆莲稚隔得远,房内情形又被亓徵歌挡住了小半,看得并不真切。只见到入眼是一片水色衣袖,接着一人从房内步出,动作极轻又流畅地掩上了身后木门,站定在了亓徵歌身前。
那女子面孔身形都被亓徵歌遮掩,令后方的陆莲稚都快跳起来了也看不清楚。然身形样貌虽模糊不清,声音却无法被阻挡,那女子施施然立在亓徵歌身前,缓缓开了口。
一时陆莲稚只听见一道极为沉明的音调,清高雅致宛若雪中素梅,咬词吐字都仿佛带着万分优雅,但话语又仿佛带着些许嘲讽谑笑,幽幽飘过这段回廊距离,传入了她耳中。
“哟,这不是……师姐吗?”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示:您的师妹正在蓄力读条,即将开启群嘲模式、六亲不认,快跑快跑!
或许将有两个傲娇的对手戏:
崇·暴躁毒舌·明vs曲·优雅diss·闻竹
——我哆啦a梦就要看看今天谁会死!(x)
卫况:这都些什么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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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提前知会一下_(:3ゝ∠)_
看这个卷标题就知道清平王最后是薨了的orz
所以长河说的那些好处,亓徵歌根本拿不到手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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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小天使问文名为什么叫访瀛洲_(:3ゝ∠)_
我沉思了一下,其实理由挺简单的233333
主要还是因为李白那句“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讲述的是海中仙境可遇不可求的缥缈迷茫,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亓徵歌对于陆莲稚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如仙如梦,至臻至幻,但是又若即若离,十分神秘。
所以陆莲稚在认(攻)知(略)、接(追)触(求)亓徵歌的过程中,
就仿佛是拨开重重迷雾、最终得以见识到瀛洲温柔境的海客_(:3ゝ∠)_
是的阿稚现在已经上了贼山,跑不掉了(x)
第41章 芒尖
“哟,这不是师姐吗?”
曲闻竹出了房门,气定神闲睨着眼前亓徵歌,语调含裹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音色却依旧飘然优雅,仿佛二人之间那些阔别未见的日子都并不存在,彼此还只是在谷中偶然碰面,施施然相对拱礼一般。
亓徵歌也并未答话,只是神情淡泊地看着眼前人。曲闻竹唇角微弯,仿佛略有惊喜般招呼着,但亓徵歌却知道,接下来定还有一场风暴将临。
那方曲闻竹定定看了亓徵歌片刻,见她并无反应,便忽地从鼻尖逸出一声极为轻幽的冷笑,哼了一声绕开她,径自朝院外廊中走去。
一年未见,师妹倒是当真半点未变。亓徵歌见状,颇有几分无奈地微微叹出一口气,抿了抿唇转身跟上。
曲闻竹的脾性向来如此。二人皆是同岁,又一道师从老谷主,曲闻竹素来在谷中亦是位高才绝,难免心高气傲,自小我行我素,说起话向来夹枪带棒,脾气上头谁的面子也不给。
亓徵歌自知离谷之事到底对不住她,其中颇有些不告而别的意味。
那日曲闻竹听闻亓徵歌要离谷的消息,得知之时并不比其他人早,她追出来时,亓徵歌已然到了离谷的芳草道上。
曲闻竹面色极冷地将自己牙牌丢给亓徵歌,便一言未发地拂袖离去。
彼时道别的话并未说出口,曲闻竹只将自己最为珍贵的牙牌赠给了一去天涯、不知归期的亓徵歌后,二人便就此别过。
或许当时彼此都怀有各自珍重的道别之言,但曲闻竹憋了这一载后,一切依依不舍早就变成了满腹怨言。
她往日里脾气便不好,今日甫一见面,惊喜有几分不说,却是实实在在怨气复发。
曲闻竹冷哼一声,向院外走去。
她早先便是万分不赞同亓徵歌出谷,心里始终觉得亓徵歌当真是昏了头脑、万分胡闹。
此番亓徵歌流离江湖,难免会显得比在谷中之时落魄几分。这分落魄落入曲闻竹眼中,便令她生出了十分愤懑,恨不能登时抓着亓徵歌敲昏,再将她捆回容决谷中才好。
二人一前一后,缓步出了院落步入回廊。
直到这时,陆莲稚才终于得以看清了曲闻竹的样貌。
曲闻竹迎面而来,入目不过双十年华,娉婷袅娜,姿容无双,身段亦是沉宁纤雅,同亓徵歌那分仙绝意味几乎便是同曲同音,一般无二。
唯独不同的是曲闻竹身上多了些傲骨,不似亓徵歌那般清浅淡泊,周身反而含裹了七分傲气清高,令常人一眼看去便觉得悬不可攀,难以亲近。
不单相貌身形,质气姿态亦是如此。曲闻竹一路舒缓行来,下颌稍扬,眼眸微眯,分明已经到了回廊外,却看也不看一旁站着的陆莲稚与崇明等人,只站定后回眸睨着亓徵歌,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师姐,落魄在外若是实在没法儿过活,便忍忍回谷中也罢。”曲闻竹看着亓徵歌,如吹如叹般樱唇微启,缓缓道:“谷中再不济,师姐吃穿用度也是供得起的。”
言谈间,她缓缓绕着亓徵歌走了两圈,啧啧摇头:“师姐流落在外这一年,当真变得同这些草莽俗人一般了。这衣裙用的都是些什么料子?师姐也不嫌糙磨得慌?”
说着,曲闻竹叹出一口气,抬袖牵起亓徵歌一手,面色仿佛十分关切:“师姐过得这样苦,教闻竹心里真是仿如刀绞……”
那方被全然忽视的崇明同陆莲稚面面相觑,神色皆复杂。
眼前曲闻竹诚然姿容清绝,但行止却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分明是同亓徵歌经年未见,却一见面就如此扮戏般的嘲讽不止,令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二人并不知道,曲闻竹这是憋了一肚子气无处施发,她又到底注重仪态优雅,轻易不会如同崇明那般破口大骂,便只好阴阳怪气地嘲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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