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堂》分卷阅读16

    家里,果然空空荡荡。zark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牢笼。说不定是他渴望挣脱已久的牢笼。

    程虞关上门,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像上次zark离开后他在学校厕所的隔间里一样,咬着手臂拼命地啜泣。他还是走了。

    ☆、30

    zark走的这一年,程虞参加了高考,他希望他像上次一样,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他学校的门口,然后用力地抱着他说他想他了。所以他填的每一所学校都在本市,他害怕zark回来却找不到他。他们一起生活的那间房子他也没有退,还是继续租了下去。

    12年,程虞大一,zark还是没有回来。那间房子离他的学校有点远,但每个周末程虞还是会回去住两天,就连那个笼子也好好地呆在原地,被他打扫得很干净。那是唯一留有zark气息的地方了,毕竟他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留下来。

    13年,程虞大二,这年metallia到上海开演唱会。他买票去了,连着两场,现场的气氛让他像死了一样的心脏终于跳了起来。散场的时候,他环顾四周,那么多人在同一个时刻走到同一个地方,但却有多少人在这里碰一下后能一直往后走下去呢。他感到心跳后想到的第一个场景,还是zark多年前转身后的背影,他站在上海的烈日下,又不受控制地痛哭起来。

    不过,他和zark的命运或许不是在会场交集一下就散开那么容易。

    程虞拖着行李回到他们从前的家,这一次,家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了。

    zark光着脚坐在笼子前,低头翻看从程虞书架上抽出来的书。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把书放到一边,牵着程虞的手走进屋里。程虞坐在沙发上,zark跪在他的身前,把头放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

    程虞没说话,当梦想多年的这一幕真的实现时,他反而没有哭。他抚摸着zark发亮的头发,轻轻地亲吻他的头顶。世间的一切,又重新降临了。它们终于不再漂浮在空中,永不落地。

    他知道他毁了zark的一生,但他的确又那么爱他。越爱他,就越想永远把他留在身边。

    一开始,这样的循环一直在程虞的意识内争斗不休,慢慢地,他不再折磨自己,但同时,他也开始遗忘很多东西。

    最早退出记忆的,是zark当年离开的背影。程虞并不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他只是觉得茫然,有很多事情突然之间失去了方向。

    随着记忆一点一点的剥落,程虞对zark的感情变得不那么深入骨髓,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完全不爱他了。或许是出于习惯还是什么,程虞并没有立刻放他走,他也担心zark突然回到社会的生存能力,或许,慢慢地锻炼一下他?

    程虞不知道,仍然这么把他养在家里。但他总是找不到深爱这个男人的理由。

    后来的某一天,程虞晕倒在离家不远的一条街上,醒来后,那些有关zark的记忆,完全被尘封。他从医院出门,莫名其妙地走在街上,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要回哪里去,但他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条街上来。绕来绕去,他回了长时间没有回去的父母家里,如果说是要回去哪里的话,或许就是那里吧。这么想着,程虞背向zark,越走越远。

    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有什么人需要我,孤儿恐怕都是这样,我也只是他们中的一个。我和所有人都一样长大,该面对的困难也都面对了。只要我还活着,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无解的题,就算真的解决不了了,我还有死这一条路,所以无论如何,人生其实没有真正所谓的绝境。但我想这些算不上愉快的经历最终还是有些什么留在了我最内在的地域里,它们让我有些时候会出现一些不太寻常的想法。

    我背着吉他站在本市最繁华的步行街,地下商场的八个环状入口都有人在摆脱了女友后神清气爽地躲在阶梯上抽烟。环卫工人手臂上绑着红丝带急冲冲地走过来,感到状况紧急的烟民将手里的烟往天上一扔,直扔出去两层楼高,趁着烟头还没落地之前一溜烟钻进商场。环卫工人掀开商场的门帘,里头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这个弹跳能力极好的烟头的主人。气急败坏,挥舞着手里的扫帚,骂骂咧咧地往下一个入口走。

    日复一日,我躲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背后看着他们。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什么,但我想透过他们的生活去发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但每个人追求的东西其实太有限。社会、国家价值的取向需要,生产力发展的限制,以及,不成文的社会道德的约束。所有这些都让人们在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时蒙上了一层迷雾。如果你想要的东西是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过的呢?一件从来没有进入过人们意识的事情,我们又能用什么办法去认识它?不管是由于哪种原因,我们的意识都受到太多限制,而超出这个限度的事情,有办法进入我们的理性范畴吗?如果不能,这些实际上存在的事情将何去何从?

    当然,其实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并不是难题,难题往往来自你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超出了道德范畴。有人说道德是由原始社会的禁忌发展而来的,而禁忌之所以成为禁忌往往是因为这是一件人人都想做的事情。他说得没错,一件人们不想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禁止的必要。所以,当那件禁忌的事情进入你的意识之后,你就永远都在冒犯禁忌的自责和偷尝禁果的痛快之间来回激荡。

    这种令人战栗的感觉有人无法承受,他们往往选择了那条“生路”。但有的人,一旦经历过这种感觉就无法控制地疯狂地迷恋。

    从一开始遇到程虞,我就知道自己的想要的是什么。我也完全明白他骨子里有多大的能量没有被释放出来。和他在一起越久,我就越爱他,想要真正和他在一起的渴望也就越浓烈。但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后来的某一天,他躺在床上吻遍了我全身的每一个地方,又用牙齿把那些泛红的印子重新咬了一遍,牙印清清楚楚。我问他在干嘛,他说,他想把我拆碎了一点一点吃进肚子里。我因为激动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又反复向他确定,问他是说真的还是只是情调。他抬头认真地看我,说虽然可能会让我觉得有点变态,但他的确很有这样的冲动,如果不是犯法他早就把我的脑袋割下来放家里养着了。

    我知道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那场精心策划的分手果然刺激了他,他用力地抱着我,问我,想好了没有。上帝才知道,我早就想得快发疯了。

    ☆、完结

    从那天以后,我就离开了那座和程虞一起生活过的城市,带着我的床。程虞说那是我的创作之床。

    也许是吧。不过我在这座全新的城市里,租了一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房间,开始创作我第一部没有创作之床帮助的。这部里囊括了太多东西,以至于让我开始怀疑那张陪伴了我整个创作生涯的床能否承受。

    从白天到夜晚,我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不停敲打的时候脑海里也不停浮现出程虞的脸,至于zark,或许让他沉入海底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在这座城市里也找到了一个常去的书店,经常带着我的电脑蜷缩在书店的座位上一呆就是一整天。

    某一天,我照常躲在屏幕后面敲字的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我面前的茶桌。我抬头一看,一片温润的光泽。

    竟然在这个地方又碰到了那块玉石。

    “嗨”玉石露出了笑容,“快写完了吗?”

    我愣了愣神,那天晚上的夺目光辉又重临脑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嗯,还差一点。”

    “能让我先看吗?”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睛里闪着光。

    我把电脑转向他。

    玉石速度极快地扫描着屏幕,我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这么说……程虞最后还是没有和他的金属男终成眷属?”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我的电脑。

    原来我的文里,全部都是他们的影子吗……不过他的问题,还是把我的思绪又拉回那一天。

    我从程虞的房间里出来,原本是想离开的,不过最后那一秒,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zark跪在程虞面前,紧紧地抱住他,就像回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他安心的地方,那一幕,或许从我在天主教堂遇见他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期待着。他们之间的牵扯早就深到连上帝也无可奈何,zark在天主教堂呆的那些日子,反倒是对上帝深深的嘲讽。所以只有像我这样连臣服的意义都不明白的人,才会一开始就沦落为上帝游戏的棋子。这样的认识让我有点鼻酸。一点点不甘心竟然有冒头的迹象。不过有谁能让我有勇气去参悟这个世界的奥义呢。或许这才是最可悲的吧。

    屋内安安静静,我也跌坐在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了程虞的声音:“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考虑清楚了,程虞,这次我不会犹豫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zark话还没说完,“那是不可能的。”

    程虞说出这句话的决绝让我都吃了一惊。为什么?

    zark也问了和我同样的话。

    “从我的记忆一点点剥落开始,从我在日记本上写出我是程虞这几个字开始,我就已经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程虞了。你追求的东西一定是没有意义的。”

    “你的记忆,我可以让阿野帮你,就像现在一样……”

    这一次,zark自己失了声。

    我心里一凉,程虞无助地一次次撞向墙面的画面历历在目。程虞的意思,其实我们谁都明白。曾经我不是也有过同样的想法吗,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了解到,程虞不可能回来了。

    一次又一次的脱胎换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折磨,即便他对zark的感情深入骨髓,即便他的记忆能够被重新植入,但每一次历经蜕变后的程虞,还可能是从前的那个程虞吗?如果从来就没有法海,白素贞可以守候许仙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转世,那么他们又真的可以一世又一世地厮守吗?

    程虞不过是自己充当了法海,试图守护他们不容于世的爱情罢了。

    我绝望地认识到这一点,恨透也爱透了程虞的清醒。也正是这样的绝望,让我义无反顾地离开那座城市。

    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会怎样,程虞或许重开了他的书店,依然每日造访他的异月之湾。zark没有再出新专,从大众的眼前销声匿迹。但我知道,虽然他们两人之间隔了一座雷峰塔,但他们的牵连永远都割舍不断。

    “喂,你怎么走神啊。”玉石白净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浑身一颤,差点惊得从椅子上跌下去。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还真是,跟丧尸有一样反射弧的生物。”

    我被他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挠了挠后脑勺。

    不过,我很高兴有他从那座城市里来到我的新生活。

    ☆、31(更掉了)

    如愿以偿的疯狂,终于让我尝到了世上真正的禁果的滋味。

    但是,如果真的要说我和程虞两个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已经陷得太深了。即便我们处在完全相同的疯狂地步,我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感受。他是真的已经把他的灵魂和上帝交易了。至于交换来的内容是什么,我完全不能理解。只是每天看着他无法抽离的眼神,我完全明白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当然,这并不影响我爱他,甚至他身上有我未知的谜团这一事情让我对他的爱更深了。

    另一件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情,是我所能预见的未来。我完全能看见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我完全知道接下来我们会遵循一条怎样的路继续往下走,未来对我而言,已经完全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谜团。这种充满确定性的生活是我不能接受的。就像我从来没有对程虞提过john 5的曲虽然有意思但我永远不会像他一样循环好几个月。

    他的疯狂虽然能量充足,但总有一天会让我感到厌倦,那种在道德边缘徘徊,侵犯伊甸园的神圣的刺激也再也不能重现。

    我恐惧这样的生活。

    一切被确定的东西都让我惶恐不安。

    所以,他放我走的时候,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我爱他,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但我需要的某些东西恐怕也只有牺牲一些别的来和上帝交换。上帝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如果能有机会见识一次他的收藏馆,我简直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离开他的这些日子,我一个人去了c市,在我租住的房子旁边,有一座天主教堂。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那段时间我常常戴着口罩独自坐在教堂里,看着站在空中的圣母,她全身洁白,圣洁的光芒照亮了教堂有些破旧的墙壁。

    日复一日,我看见悔恨的人们悲怆地跪在教堂里痛哭,平静或无知的人们操着不同的口音齐唱着圣歌,幸福甜蜜的情侣带着期待小心翼翼地张望。

    我趴在教堂长椅的椅背上,突然发现,无论我怎样去生活,我的生活都毫无例外地会回到那个人们熙来攘往的步行街环形入口。我躲在阶梯或椅背的阴影里,都一样,日复一日地观察着一些看似有趣却不断重复的东西。我的生活似乎只能够拥有这一种形态,无论我换了多少地方,换了多少身边的人。

    我几乎要感到绝望了,对这种让人不知所措的毫无变化的生活。

    也就是在这座天主教堂里,在我感受到真实的绝望的时候,我认识了那个时候还在念大学的丧尸。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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