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的闲事也没以前心力交瘁地去管了。
她觉得自己这种状态,可能真的是老了。
至于锦瑟,就好像是年轻时候做过的一个梦,时间久了,就算当初再怎么刻苦铭心地去追,只要别人不要去提起她,总有一天会消散了的。
杜剪蔁跟个老年人一样窝在御花园的摇椅上数浮云的时候,睽违已久地从太监口里听到锦瑟的消息。
“启禀皇后,有人在簟妃寝宫搜出巫咒之物,疑其以此妖孽之术诅咒皇后娘娘与沛寧公主不得好死!”一个做工很粗擦的稻草娃娃被送了上来,杜剪蔁很想说,锦瑟心灵手巧的,缝的肯定比这好上一千倍,不过她要是恨自己的话,怎么可能自己不知道呢?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缘由,但杜剪蔁可算顺理成章地与锦瑟打破了僵局。
两个人一见面,杜剪蔁看见跪着的锦瑟的狼狈样子,也顾不得身份尊贵亲手扶起了她。
但看见那隆起的肚子,她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杜剪蔁在嫉妒,她想象不到沛寧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锦瑟是如何地忍耐住这份痛苦。
她有些庆幸前段时间锦瑟没有来找自己解释什么,自己也没来找锦瑟违背心扉说自己不介意。
不然她一定会亲手将这个孩子扼掉。
她就要发狂了,可是这样的锦瑟又让她放心不下:“你看你怀个孕把自己糟蹋成什么鬼样子,难看死了。”
“罪臣比不得皇后天生丽质,亦不想用这丑陋不堪的样子脏了娘娘的眼。”锦瑟颤声说着,已是退后了几步,很快有几个宫女将她扶住,锦衣卫警/戒地分开她们,锦瑟已经气若游丝,但还是一如既往用信赖的目光盯着杜剪蔁重复,“娘娘可曾记得允诺过我什么?娘娘请允诺过我什么!娘娘千万不要忘记允诺过我什么!”
也是三日之后,宫女们收拾好行囊,锦瑟被搀着出来,看见站在城墙上为她送别的人烟。
杜剪蔁也被楚天阔搀扶着从长梯下来,握住了锦瑟的手:“我说过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也不会丢下沛寧。”
相看两不厌,只是近黄昏。
锦瑟最后还是抽回了手,只是语气里徒添了悲伤:“皇后娘娘一诺千金。”
“把你送去昭星宫,你不怪我?”杜剪蔁倒是希望能看到一点责怪,
可锦瑟脸上全是服从,虽然满腔的不安让她没法子笃行,但还是很公式化地催眠:“只要皇后娘娘说过的话,就总有一天会接锦瑟回到身边。皇后娘娘只是暂时丢下锦瑟,并没有完全地放弃。。。”
“你还会等我?”她学着她的样子替她碾平了衣服,有些累了。
“会。”锦瑟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她,“小姐的命令永远是锦瑟的圣旨。”
楚天阔听到熟悉的词语,幡然感觉到自己的多余。
原来自己不是不合适,只是正好不是她要的那个永远。
浩荡的马车消失在地平线,楚天阔酝酿好了要说什么,杜剪蔁已经整装待发,换上了冷酷冰寒的表情,比之前更为凌厉:“天阔,输赢在此一举,我已经等不及了,一旦东窗事发就回不了头了,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楚天阔瞧着那端庄的背影,在夕阳的映托下又增了几分王者之气,她向前一步站在她身后,沉声道:“天阔永远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 楚天阔好忠诚啊,作者君都想成全她了
☆、花开解语深
说远也不远,昭星宫建在在峤州附近,不日后车队到了,一大半士兵也赶回去复命了。
锦瑟在峤州长大,也听过这地方阴气很重,而且藏的隐秘,如果不是被贬于此反省,她可能都觉得这种传说中的地方根本不会存在了。
除去偏僻与禁足,这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锦瑟在深宫里寂寞惯了,倒也不觉得多凄凉。
又开始种花。
等花开的季节,孩子生下来,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宫里也会有人来接她的吧。
山里的水土没有污染,也确实很适合生长。
锦瑟修剪着花骨朵自言自语:“好好保佑小姐,一个人在宫里要好好的哟。”
花骨朵好像听懂了她的话,随风摇曳了一番,丛林里走出来一个人,大白日身着黑色布衣,一身行走江湖的轻便打扮,看上去傲然不羁,眉宇间难掩清新素气。
不知他是靠着什么本事越过这后墙守卫悄无声息进来的,锦瑟有些惊,同时那人进来了,她又觉得不像是男子的魁梧身形:“姑娘有何贵干?”
那人笑了下,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点也没得生分:“你不是想找人保佑你家小姐么?我就是你那求来的人呀。”
这话里的意思是世外高人?锦瑟想着是不是要跪拜一番,那人就像看懂了她心中想法一样:“不用跪拜,剪蔁姑娘富贵命硬,我也没那个本事保她平安。我前来此地只是向你讨一样东西。”
“你知道我不是杜剪蔁?”锦瑟颔首,知道真的遇见了奇人。
那人算是默认:“杜剪蔁给你的龙鳞,你可带在身上?”
原来是要龙鳞,锦瑟翻找了随身的荷包,奇怪的是之前好好放下的珍贵物赫然没了踪影。
高人人沉思了一阵,止住了手忙脚乱的锦瑟:“不用找了。”
“之前我好好的放在这里的”锦瑟对自己的记性还是很信赖的。
高人也知道她不是真的不想给,柔声叹道:“你找不到的。”
看了看天色,高人一副乏了的样子:“我为了找这个东西已经赶了很久的路,不如就在你这里住下可好?”
“吔?”这人也太随便了吧?
高人再没了气势,摊开手低低地哀叹了一句:“做人真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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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新朋友,锦瑟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不用傻傻跟花草对话了。
泡一壶茶或是匀几个小菜,与那看上去性格不错的高人就说开了。
锦瑟的话题大抵都是以“我们家小姐……”开头的。
高人每次都是听地认认真真津津有味,也不怎么评价,不过看上去很感兴趣就对了。
这样的时日久了,高人动不动蹦出几个简单的问题,总是些正常的疑惑。
比如说:“宫变之后的事你分明是被强迫的,为何不去见她?”
“我对不住她,先前守不住身,已是无法愈合的裂痕,后来怀上仇人之子,更加没有颜面对她。”锦瑟是万万不想回忆起那个罪孽深重的夜晚,但面对高人,不知怎得就敞露了胸怀。
“可她不也为殷旭诞下沛寧,你不恨她?”
“锦瑟贱命一条,没有资格恨。”
“人与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去恨杜剪蔁,她反而会更恨自己?”
“高人明言,锦瑟不懂。”
“你总是畏畏缩缩的,以为一切以她为先,就是爱。其实杜剪蔁也最怕你这一点。你骗她私奔,结果却代她入宫,从那时起她便没有安全感。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披荆斩棘重新来到你身边,你还是没有变,你越是害怕面对,她就越不得不勇敢。表面看上去,一直是你在默默付出。其实杜剪蔁为了你,做的更加多”
“小姐她……”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锦瑟醍醐灌顶,如饮甘霖,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出这高墙与小姐说出此刻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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峤州久旱,一场及时雨恰巧落下。
锦瑟去屋外收晾晒的被子,看见屋檐下的一角,高人换了一身灰衣,岑长的身影明灭不定,修洁的手指沾上水滴,安静地看它跳跃舞蹈。
这样无趣的一件事,在她做来却显得很耐看。
锦瑟走过去打了一下她的背。
高人竟拍了拍心口安抚了自己。
锦瑟笑道:“初见你气质决然,后来相处也觉得你言简意絯,还以为你是什么得道高人,没想到也会被吓到,现在看来也就这样嘛。”
“呃,是嘛?”高人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算得上是得道高人呢?你家小姐那样的吗?”
锦瑟这次倒没有盲目崇拜了:“不,小姐还是少了点灵气。总觉得高人都是不近人情,孤芳自赏的,要不然怎么会被称作世外高人呢?”
说完锦瑟摆出“生人勿近”的表情,高人朋友被逗乐了,倚着柱子盘手含笑:“你说的这类高人,我身边倒也真的有一位。一年四季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不过起先遇着她的那几年,还不是这样的,也是后来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闷么?”锦瑟忍不住问到。
闷么。。高人回忆过去:“会闷么?”
“当然了,两个人在一起,又没什么交流,那还不如一个人呆着可以跟花草说说话,要是有人一直看着你,你又不好意思说,又不能跟她说,还不得闷死。”锦瑟举例说明。
“那也是你的想法,总之我们俩这几千年我就这么过来了,或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吧,之前我觉得她就比那花草好看,所以就算不说话,光坐在那里看着也够饱眼福的了。”
“这就叫秀色可餐么。。”锦瑟腹诽了一句,“等等,你说几千年?你们是恋人吗?在一起那么久?”
高人有些奇怪:“在一起那么久,就要是恋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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