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撰写兵器谱的那孙子,也将这忘梦轩的雪花镖排在天字号三甲之列。
可惜啊可惜,人家飞镖已经不做好多年,可是那名号依旧挂在前面,一丁点都没掉下来,无人能及。
这些年来,除了顾青鹏的那两把青虹双剑外,兵器谱上有多了好些忘梦轩出的武器,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些奇妙物件,想来婉莹还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儿。
没办法啊,人家性子又好,人也有才情,物也专攻。正因如此,妍溪郡主不还得乖乖找上门来?这本不是婉莹所愿,但妍溪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访相邀,既如此,她最终还是点头应了此事,不过忘梦轩不能没了主人,她依旧还是住在这里,只是妍溪有事的时候才找她过去。
反正也近,都在黎阳城里么。
我撇撇嘴,这妍溪郡主还是个礼贤下士的明主啊…
但我看婉莹脸上依然有愁色,便开口问她。
她踟蹰了半晌,说道,“秦姐姐你也知郡主的脾好,若没有足够的手腕,即使我将你推荐去了七王府,你也近不得郡主身边。”
她这话说的婉转,我却是听懂了,没点能耐,想近这郡主身边,怕是真难。
我自己琢磨了半天,最擅长的,莫过于这梁上之术…可这又如何能在妍溪身边立足,别抓了我扔进官府那可糟了。
正想着,我眼神就在屋子里飘啊飘啊飘,扫过一个青铜八鼎坊,忽然来了主意。
“我对玩物还是有点能耐的,真假,年代,产地,品色我一看便知。”
这么一说她眼睛一亮,说,郡主也很喜欢那些稀罕玩意,若真如姐姐所说,那一定当意。婉莹即帮你引荐!”
好,我拍掌,没想到在小夏那里蹲了这么些年,还是有点用处的,其实说的时候我也有那么一点心虚,若一旦皇宫里出来个奇妙的东西我应对不上来…
不,应该没问题,这“七纹”“八大件”我都睹之过半了,能出我眼界的东西应该不多,这么想着,也定了心神。
“一切拜托婉莹了。”我起身向她恭敬一礼。
“姐姐您可别…”她立马起身向躲过去,可是我将她的手一拉,便稳稳当当的又给她拽回凳子上。
待起身,看她面色通红,便松开她的手,乐呵呵的笑着。
“是成是败,全仰仗婉莹小姐了。”
之后的事情,我倒是十分顺利的在七王府上做上了食客,也从忘梦轩搬到了七王府上居住。
自从那天我在妍溪郡主面前露的那手鉴赏古玩珍宝的本事,然后有悄悄的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这郡主便二话不说的将我溜了下来。说来也觉得巧上加巧,这郡主的活泼性子丝毫不介意我平时的胆大妄为,这可真让人出乎意料,时间一长,竟有些暗珠明投之意,正合了我的心意。妍溪郡主像是挺喜欢我的,总是没事就给我叫去,她是个好热闹的人,喜欢到处走动,也经常带着我挨家挨户的拜访,当然最常去的莫过于三王府了,这小郡主的脾气是好摸的,明眼人都知道,她是相中了三王府的老二了,也就是在龙之乡那船上瞪着我好一顿看的那位啸天府的尚书大人。
这妮子,看中什么人不好,非的去往那冰坨子上撞,不疼才怪。冷冰冰的一块大石头,别说这妍溪郡主才十五岁,就算是那太阳,怕是也融不化那人的心啊。而且我听人,七王其实也大不了这三王府的二公子几岁,只是因为先王去的早,七王才早早的继承了位置,有那明白的老家人说,七王其实只比这二公子大六七岁。我这心里一寒,谁能让自己的掌上明珠跟自己的拜把兄弟过一辈子啊…
心里也觉得暗暗可怜妍溪郡主,谁让她喜欢上个不该喜欢上的人呢,按辈分,尚书大人都是她叔叔了…
我倒也没忘了来这七王府要办的事,有事没事就装着嚼舌头跟着那些婆姨啊,老家人四处探听。
说来也是不巧,七王常年病着,这不,一个月前刚去了芙蓉行宫疗养,前几天才回来,我这才有幸一窥芳容,果然如那些丫头们说的似的,这七王还真是个妙人儿啊,文质彬彬、温润如玉,就是脸上煞白煞白的,多了些病秧子的气息,但能看得出,确实是个高雅的人儿。老家人说,七王这怪病是忽然得上的,太后可是最心疼这位王爷,御医名医的请了不知有多少,甚至连夷子的大夫也请了好些来,可这王爷还是病着,几年前好容易请来那位医圣卓天师的入室弟子,这病情才稳定下来,但是仍未见好,只是续着命。
可见着他的那天,我心里又生生种下了一个结,让我撞见一人,就是不仅不瞧病还让魏大姐把那药材都还回去的那个医官,卓天师的入室弟子——暖琴先生。
看着他我那叫一个气,若没有这些事,我还用呆在这里受那窝囊气,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
不过他肯定是不认识我的,可就算这样,这七王府有两个人是我恨的咬牙切齿的,第一,就是九鸾,第二,就是这个暖琴。
九鸾我是动不了的,他是妍溪身边的红人,可这暖琴,却不知为什么竟遭了郡主的怨恨,我也自然乐和的仗着郡主的势头,跟这暖琴见招拆招,日子过得也挺有滋味。
不过听丫头们说,这暖琴似乎跟三王二公子走得近,所以…
不过挺奇怪的,这暖琴别看在外面咋咋呼呼的,可到小郡主面前却一声不吭,任凭欺之辱之绝不还口,像是心甘情愿似的,这事倒是蹊跷。
看来王府里还真是学问大的很呢。
有一天妍溪郡主忽然招了我来,开了花似的让我打点一番,跟着管事的去库里取了几样宝物,说是要去拜访金星陈家。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金星陈家,不就是除了陆彻雪之外的另外一位金星龙骑将卓然公子的府上?吏部尚书陈落离的宅子?
心里有些不安生,挑起物件来也觉得手直颤。
听那管事的说陈老夫人并不是喜欢金银珠宝之人,平时朴素节俭,潜心参拜龙神,便顺手捡了几件龙纹样的礼器,虽然貌不惊人,但成色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在这库房里也算是拔尖的物件,交给管事的包起来,便回屋收拾打扮一番,去厅里候着。
一会走来一人,青花色的绸子褂,手里拎个小扇子甩来甩去,我瞪他一眼,没言声,那人也并不理我,就在一边侧首而站。
我这心里可是咬牙切齿,九鸾啊九鸾,你等着的,等我出了这七王府,我不把你摸的连底衣都不留,我就不姓秦!
等了能有半个时辰,一顶八朝花翎凤熙小轿,六个轿夫吱扭扭的抬着,一路奔陈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出来的人多,事乱。
我掐着指头算,再有两章,如果我不索罗的话,彻雪就出来了
彻雪啊你终于出来了
第39章 月色阑珊
今儿个可凑巧,我不想碰见的人都聚了个齐。也不知道是小郡主听着什么消息故意跑去的,还是龙神有心成全这一巧事,至少在陈府老夫人住的秋水居里,还真是齐聚一堂,谁都没落下。
我低着头立在侍者堆中用眼神瞄着,小郡主借着老夫人的名头牵上了啸天府那位尚书大人的手、笑意盈盈的和老夫人话着家常,暖琴在七王身后恭敬的站着。
撇了撇身边那人,九鸾全然没了往日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只是从我站的这个角度上看,他那眼神才真是恶狠狠的盯着我们那位尚书大人。
嘿,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妍溪郡主笑的那真是一个天真烂漫,嘴里头还忙不迭叫着六叔。我不禁暗地里赞叹着,真厉害,这才叫手段。自己老爹在眼前,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就生怕她爹爹不知道自己闺女的心思,这戏还演的还真有模有样。
我侍在门口,正好身边的红漆柱子挡住了厅堂里的视线。
跟着妍溪郡主四处拜访的次数多了,我也偷了个懒,每次当她们做面上功夫相互吹捧的时候,我就找个能遮挡住他们视线的地方躲着,帝王之家、官宦礼仪,想着觉得挺庄严很潇洒,可当真做起来还真是让人连看着浑身都疼。
说说,一动不动的站上三五个时辰,又不是石头做的人儿,这罪谁受得了!
其实进陈府的时候我心里总悬着一根线,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能站在这里。我看着陈老夫人慈爱祥和的脸,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她穿着天合庄的金色绣袄,上面黑色的盘纹大花,同色的裙子,头发有些渐入花白,可一丝不落的盘于脑后,稳稳的系着根黑金色的绸带。身后的侍女手中奉着一根陕安罗环县出产的祥柚木拐杖,坐在她右手边的是个二十三四岁的俊俏小子,我以前见过他,在工部任职的陈家二子,哦不,加上卓然公子,他现在恐怕成了三子吧,宇轩,陈宇轩。
真是祖孙情深,看着他们的样子就能知道,这位奶奶怕是疼这孙子到了骨子里吧。
几个人嬉笑着说话,有妍溪公主在倒也十分热闹,陈家三子又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七王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尚书大人冷着一张脸,不过眼神看起来却是柔和了许多。老太太慈爱的笑着,到真有些和乐融融之感。
我心里还觉得奇怪,这天家王爷怎么和一个平凡老妇扯上如此关系?陈家虽代代侍奉君王,但依着身份,这属实不该啊。
趁着转厅用膳的功夫,我和一旁的丫头唠了起来,说是如今碧纹小姐出了阁,二少爷在御前侍着宿在宫内,唯有小少爷天天伴着老夫人,这陈府也觉得冷清了许多。
怎么觉得少了个人,我眼珠子一转,讨好似的问道:“姐姐,那卓然公子呢?”
那个叫怜儿的丫头连忙掩上了我的嘴,心虚似的四处张望了半天,确定没人的时候才紧张兮兮的对我说道:“你可不要瞎说,卓然少爷自然是宿在府里的。”
我心里愣是多出了个结,在府里就在府里呗,怎么还那么神秘。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正想着追问呢。“秦弦歌,秦弦歌…”这乌鸦嗓子,我狠狠的呸了一声,好好的名字在他嘴里念出来像追魂似的。
我恨恨的起身,朝他喊道。
“呦喂,九公子,我在这儿呢,您哪儿去啊?瞧瞧,这可不是在咱们王府,您老人家可得小心着点,太阳也好下山了不是。”
回完了嘴,一身白衣的九鸾终于看着了我,拍拍袖子,整理整理衣服,对上怜儿那神色奇怪的脸,不知者无罪啊。
“姐姐,下次见面弦歌再给你带些稀罕玩意儿。”我冲她乐乐,然后施施然的朝着那狐媚影子迎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相聚一番总需散,人生也不过如此,得得失失,我已经习惯了…就像水流中的石头被磨平了棱角,这不过二十载的生活,让我体味到许多,除却七岁前和母亲师傅在一起的日子。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日子总是过的有滋有味的,其乐融融,充满天真烂漫的思想。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
对镜贴花黄,眉黛提梳妆。
手上的那把白玉梳,是当年娘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也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娘说,那是爹当年走遍七里十三乡寻给她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她身旁空凉的枕下。
现在,到了我手上,这又是怎样的寂寞。
捻起手边的桃花红,用指尖挑了扫在颊上,晕开淡淡的红,香味飘溢在空气中,两行清泪潸然落下,在那泛着黄的铜镜中,莫名的悲伤腾起。
盯着红木盒子上三朵开的正艳的桃花,妖妖灼灼,像条大蛇盘踞在那枝条上,吐着诱人的信子。她始终没有只言片语,音信全无。
当我空着手从驿站走回王府,心就像是潭深渊,黑暗的见不到底。
也许她早已忘了我吧,是啊,我又算什么呢?死缠烂打的同路人、擦肩而过的陌生身影罢了。
秦弦歌,你应该忘了她。
我明白,虽然和彻雪只见过两次,可,我…终究有些说不明的情愫盘踞在心头。
泪湿离人袖,空悲切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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