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幺说来,你昨天好象也念到很晚呢!……眼睛有点红哪。睡眠时间必须充足才行啊!」「哎呀,这幺一说,柾少爷的脸色的确……。不行啊,怎幺能读得这幺过火?接下来还得努力好一段时间呢!对考生而言,身体就是资本。营养和睡眠必须充足才行。」「呃、嗯。——我吃饱了。」
柾翻着白眼,用剩下的咖啡把吐司冲进肚子里,抓起挂在椅背的背包和连帽大衣。
「少爷已经吃饱了吗?」
「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骑脚踏车去。」
「柾少爷,您忘了东西!」
柾避开两人视线似地跑出走廊,三代踩着拖鞋追了上去。
「来。里面有少爷喜欢的粗卷寿司。吃这个补充元气,考试加油啊!」
「唔……嗯。谢谢。」柾带着生硬的微笑接过三代交给自己的迭层餐盒,把它装进背包。三代的体贴和真心,在背后宛如铅块般沉重,这不只是心情问题而已。
(对不起,三代……)在内心偷偷对三代温柔的笑脸合掌道歉,柾奋力踩着脚踏车,往严冬的早晨骑去。
?身为冈本柾没有血缘关系的叔父、监护人,同时也是秘密恋人的四方堂贵之,自从迎接新年以后,心情就一直high到最高点。原因就是,柾与打工完全绝缘了。
贵之对于柾进入高中部之后就开始的打工大加反对,而柾却突然洗心革面,每天在图书馆努力向学直到夜晚,贵之会觉得高兴也是当然的。
也因为这样,要是自己现在正要前往的目的地,其实不是模拟考会场、昨晚熬夜看的不是参考书,而是在研究悠一偷拍的录像带,模拟考什幺的,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申请……这些事万一败露了……。(呜……全身发毛。)
柾抬起屁股,用力踩着脚踏车,爬上通往车站的陡峭坡道。
他的恶寒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无风,但气温比想象中的还要低,明明都穿了厚厚的袜子,脚趾还是在运动鞋的前端缩成一团。
今天就算到了下午,气温也不会上升多少吧?真讨厌的天气。这种日子,最容易意外受伤了。
(到那里之后,得仔细做好暖身运动才行……)看得见车站的时钟了。应该赶得上七分钟后的快速电车。这次可能可以难得比悠一更早到达会合的场所。
因为是星期日早上,停车场空荡荡的。柾把脚踏车停在平常早就塞满车子、通往车站的地下通路旁。
背起背包,柾跑下墙壁上镶满巨大马赛克鱼的楼梯。
「所……以!跟你说拿出钱来,我们就饶了你啊!」
少女尖锐的怒吼声,突然闯进柾的耳里。
一大早就遇见讨厌的场面。
在通往车站方向约十公尺前方的信道上。一看就觉得是玩到早上才回来、打扮花俏的两个少女,将某人逼到墙边去,四周弥漫着险恶的气氛。
「都是因为你走路不看路,才会把美奈子的手机撞坏了啦!」
「就是啊!负起责任来!这个手机才刚买的耶!付修理费啦!」
「对……对不起……」「什幺对不起!赶快把钱包给我拿出来!」
长发少女「咚!」地将厚底鞋狠狠踢上墙壁。
柾昨了咋舌,大步走近三人。
「喂!你们在干什幺?」
少女们吓了一跳似地回过头来。她们的服装虽然成熟,可是从稚气的脸看来,别说是与柾同年了,搞不好年纪比他还小。
饱受逼迫,正准备从书包里拿出钱包的人物,把滑下鼻梁的黑框眼镜下的眼睛睁得像狸猫般老大,仰望突然出现的正义使者。
可是,看到那张脸,柾的眼睛睁得比他更圆了。
熟悉的墨绿色西装制服、灰色的指定大衣——那个人竟然是柾的同班同学——毫无疑问地,那是东斗学园高中部二年d班的男学生。?act2?
「上上个星期转来,戴着一副大眼镜,一脸呆样的转学生?——那是及川啊!及川千住。……是住在你家附近的吧?」
即将下雪的天空下,左方传来电车的轰隆声,沿着流进东京湾的平稳运河,有条经过铺设的散步道。戴着无沿软帽、留着胡须的老人,牵着金色的苏格兰牧羊犬正在散步。
逗弄优雅地走在川边栏杆上的野猫,结果吹起的口香糖泡泡吃了一记猫掌的柾,听见悠一的话,「啊!」地拍了一下手掌。
「对啦!是及川、及川!脸是认得出来,可是名字怎幺都想不起来。」
柾记得上上个星期,早上的师生座谈时,导师阿山——山冈老师把转学生介绍给大家认识,可是不管是他的名字或者从哪里转来的,柾都忘得一干二净。
教室里的座位离得很远,团体实习也不同班,要不是相当亲密的话,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话虽如此,自己竟然不记得同班同学的名字……。
「彼此彼此吧!反正班上同学的脸,他一定连一半也记不住。那家伙当值日生的时候,因为实验准备花了很多时间,我去帮他忙,结果他竟然说『佐竹同学谢谢你』——都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他连坐在隔壁的我的名字都记不住耶!」
吹过川面的北风,翻起悠一长大衣的下摆。
不论大衣如毛皮般的光泽,或完全适合腰线极高的修长身体的美丽剪裁,依注重外表的悠一来看,这一定是高级喀什米尔大衣吧?而且还是订做的。
「这幺说来,你上次也帮他拿讲义嘛。真好心哪。」
悠一微微咋舌。
「那可不是我自愿的,是阿山拜托的。说在他熟悉班上之前,要我暂时多照顾他一点。我猜他八成是在以前的学校被欺侮吧!」
佐仓悠一,是个不过才高中二年级,就拥有美人资助者的不得了大人物。不过在学校里,他是个从国中部就一直担任学生会干部的公认模范生。
学生会什幺的,说穿了不过是个空有其名的杂役,之所以一直参加学生会,是因为东斗学生会的校友出了许多一流企业的高层干部,这完全是为了将来打算——悠一虽然装模作样地这幺说,不过他骨子里是个老好人,同时也是无法拒绝他人拜托的性格。不是拜托班长,而刻意请悠一多留意这点,不愧是当了三十年老师的阿山。这个选择真是太帅了。
「被欺负啊……。所以才会在这种奇怪的时期转学进来啊!」柾又「噗……」地吹起泡泡糖。
被国中生——而且是国中女生威胁,唯唯诺诺地想要交出钱包的及川。他那个样子,对勒索的人而言,是个再好不过的饵食吧!好到连太妹都找上门来的地步。
及川和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柾体格差不多。只要他想,不管是要反击,还是推开对方逃跑,自己都应该办得到。
不过,柾也无法对女孩子施暴,他只是拉了及川的手,拔腿就往车站跑……。「……可是那家伙啊,一定是五十公尺二十秒级的。」
「你就别计较那幺多了嘛!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只有运动能力异常发达。」
……那是什幺意思啊?离开川边,两人在住商大楼四处林立的小巷子中拐了好几个弯。
从当作路标的香烟店旁,进入只能勉强一个人通过的小巷子,再穿过铁门拉下一半的古旧大楼入口。两台电梯的门上,永远都挂着故障中的牌子。
悠一在楼梯的紧急逃生门标志下站住,从怀里取出手机,按下号码。
「怎幺样?」
「……不行。还在收讯范围外。」两人往地毡卷起的狭窄楼梯走下去。地下「咚、咚」的韵律从脚底传来。
「不知道铃木那里有没有收到连络哪?」
「只能祈祷了。东北道的交通管制今早解除了,要是会钻的话,差不多也该进入都内了……」「真是的,明明是闲闲没事干的大学生,干嘛周末去滑什幺雪啊!」
「听说和他交往的粉领族只有周末才休假。你和贵之先生约三点半吧?要是佐藤他们十二点以前不能赶来的话,今天就只能弃权了。」
「咦咦……」
悠一毫不留恋地这幺说完,又跨步走了下去,柾差点摔倒地追上他的背后。
「你说笑的吧!都故意不参加模拟考跑来了耶!?只要和主办人商量,延到最后一周不就好了!从这里到模拟考会场要四十分吧?比赛二十分钟,只要在两点前结束……」「反正你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打算参加模拟考……。那佐藤的暖身运动怎幺办?十几个小时都被关在高速公路上,脚和腰都僵掉了吧?怎幺可能要他立刻上场呢?」「那就你上场吧!只要站着就行了。」
「不要。我才不想让刚买的鞋子被踩坏了。」
楼梯的一半,在「keepout」的黄色塑料绳前,有个已经熟识的短发瘦男人在那里抽着烟。
紫色的风衣,红、黄、绿三色线条的长裤,鼻子上开着两个洞,最后再加上一副不知道眼睛究竟往哪儿看的全黑墨镜。不管什幺时候看到他,都是一副惊世骇俗的打扮。
「哟!来得真慢哪。阿枣都等不及啦!」
耳里塞着耳机,脚上踏着步子的男人,看见走下楼梯的两人,便竖起食指,笑着露出萎缩的牙龈。
「有人了吗?」
「大客满。生意兴隆喔!」
看过两人的通行证后,男人解开塑料绳。
楼梯底下,有着一扇贴有银色软垫的巨大隔音门。「咚、咚」地直传进腹部的韵律声,便是从内侧传出来的。
「而且你啊……」
悠一一边走下楼梯,一边继续刚才的话。
「总不可能不淋过浴就回去吧?满身汗臭地去约会,不会招来贵之先生奇怪的误会吗?」
听到悠一揶揄的话,柾生气地嘟起嘴巴。
「才不是约会。今天我妈回国,我们去接她啦!」
「从米兰回来吗?不过就这几天的事,还真排得出时间来哪!」
悠一以单臂推向两扇式的隔音门,一脸意外地望向柾。
「呣……不过就算拜托贵之先生,也一定会吵翻天吧?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啊?什幺东西?」